眩暈、冰冷、孤獨……


    原本一閉眼、一睜眼就該迴到地府空間。


    薑暖月卻像被卷入一個黑暗的漩渦,被這些感覺不斷侵襲。


    她拚命掙紮著想要逃脫這個虛無的空間。


    但無濟於事。


    叫不出聲音,周圍沒有著力點,她用盡力氣,也隻能旋轉墜落。


    最終,在失重狀態下慢慢失去意識。


    ……


    好冷。


    鼻尖縈繞著消毒水的味道。


    也不知沉睡了多久,眼皮和四肢都異常沉重。


    薑暖月艱難的撐起眼皮,終於看到了自己所處的位置。


    是醫院。


    難道自己沒有迴到地府空間,而是暈了過去,被喬煦送到了醫院?


    意識的恢複,讓身體的掌控權也逐漸再次迴到她的手中。


    薑暖月撐起身體從床上坐起來。


    打量整間病房。


    病房不大,是間單人房,隻是不太像一般醫院的房間。


    床的對麵有一個小小的沙發,右側是窗戶,床頭有個小小的床頭櫃和書櫃,左側是衣櫃。


    家具齊全,有醫院的冰冷,也有居家的感覺。


    薑暖月想要起身,驀然發現自己手上還插著針管。


    青白的手背,血管十分明顯。


    她側頭看向床頭櫃,拿過上麵那個被扣下的鏡子照了下自己此刻的麵容。


    可能因為生病的原因,她的麵色極白,這也讓一對清澈沉靜的眸子顯得尤為漆黑。


    纖長睫毛隨著她的唿吸脆弱的顫動,唇瓣小小薄薄的,幾乎不見血色。


    整個人瘦弱而冷清。


    周身仿若環繞著疏離和冷漠的氣場。


    薑暖月放下鏡子,緊接著便擰緊了眉頭。


    鏡子中顯現出的,是她原本的容貌。


    這裏不是喬煦所在的世界。


    這裏,到底是哪裏?


    她眼眸環顧四周。


    窗外,陽光正盛,青草地散發出淡淡的清新味道。


    有零星幾位穿著跟她相同病號服的人,正在護士的陪同下散步。


    “你醒了?”


    薑暖月一個激靈,警惕朝門邊看去。


    一名護士不知何時推門進來,熟稔的走到床邊查看了下藥瓶裏的藥劑,然後幫她把針拔下來。


    “按住。”


    “嗯,這是今天最後一瓶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


    看著護士溫和的笑容,薑暖月下意識點了點頭。


    護士笑了笑,幫她坐在輪椅上。


    看到輪椅時,薑暖月還有些疑惑。


    她現在虛弱到必須要坐輪椅的地步了嗎?


    可真的下了床,才發現自己的雙腿真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不是像先前世界中,腿受傷的那種無力。


    而是全身的力氣,都不夠支撐自己走上三步。


    隻是移動到輪椅上,就已經讓她出了一身的虛汗。


    護士推著她走出病房。


    薑暖月一邊觀察四周。


    在大廳,終於看到了能告訴她這裏是什麽地方的標誌。


    “溫暖餘生療養院。”


    她默默呢喃出上麵的字。


    這裏原來是一家療養院。


    護士將她推到樹蔭下。


    這裏陽光細碎,光線溫暖且不強烈,還有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讓人心裏平和寧靜。


    “暖暖,在這裏待一會兒行嗎?”護士溫柔笑著詢問。


    薑暖月輕輕點頭。


    護士這才幫她固定了輪椅,貼心給她蓋上一層薄薄的毯子。


    輸液後,身體變得很冷,有毯子會讓她暖和一些。


    “我先去幹活兒,有事的話喊一聲,我立馬就過來。”


    見薑暖月又點了點頭,護士才笑笑離開。


    薑暖月靠在椅背上,漸漸閉上眼睛。


    陽光和風,讓她感覺十分舒適。


    現在的她,什麽都不想去思考。


    小睡一覺,迷迷糊糊還未完全清醒時,她聽到身旁有人在說話。


    “這孩子,沒多長時間了吧?”


    聽聲音,應該是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女人,她語氣中帶著小心和惋惜。


    “是啊!最近用了藥也不見效了,每天吃飯都隻能吃下那麽一點點,唉~”


    這是剛才推她出來的那位年輕護士。


    “多好的小姑娘,怎麽就得了絕症呢?老天不長眼喲!”老護士歎息搖頭。


    年輕護士憤憤道:“何止是老天不長眼,她父母也不長眼,這麽好的孩子,說拋下就拋下!得了絕症就可以放她自生自滅了嗎?”


    “現在的父母哪有幾個負責任的?閃婚閃離,生了孩子都恨不得推給對方。孩子得了絕症,還知道留下一筆錢,沒全把錢卷走,這樣的總比那些把孩子直接扔進垃圾桶的好。”


    年輕護士聲音哽咽,“現在的人,怎麽都這麽喪良心呢?我奶奶家裏一共七個孩子,那時候經濟條件哪有現在好?也沒見他們把孩子扔一個!”


    “老一輩人,確實更注重血緣親情,哪像現在,人人住樓,家人都分居各地,年輕人更是都迫不及待的在世界到處跑,迴家的時間加起來都沒有幾天。”


    老護士感歎一句,又問道。


    “也沒見有朋友和親人來看這孩子,你試探著問問,她還想見誰,你幫忙聯係一下,再不見,可就見不著嘍~”


    年輕護士抽了抽鼻子,甕聲甕氣道:“父母都不管,其他親人就更不能管了,至於朋友,我也問過了。”


    “暖暖說不想拖累朋友,誰也不告訴。”


    “你也知道,她本來就是不想拖累別人,才把所有錢都給了咱們療養院,打算在這裏走完最後一天的。”


    年輕護士聲音又愈發哽咽起來,“你說,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善良又不讓人操心的小姑娘?”


    “嗚嗚,太可惜了,嗚嗚~”


    “噓,別哭!”老護士低聲警告一句,“不要把人吵醒了。”


    “她都好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了,半夜巡邏的時候,我總能聽到她疼得翻來覆去。”


    “這孩子也能忍,怕給咱們添麻煩,從來都不喊。”


    “好不容易能安穩睡著,讓她多睡一會兒。”


    年輕護士的哭聲立刻小了下去。


    又聽老護士深深感歎,“你們小年輕的現在不都流行一句話,叫什麽世界不配擁有?”


    “這孩子可能就是世界不配擁有的人吧!願她下輩子遇到的人,都是珍惜她的人。”


    風吹過,樹影搖晃,遮掩住了薑暖月顫動的睫毛。


    世界不配擁有。


    那些,說的都是她嗎?


    好像,是她。


    腦中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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