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途並不知道,這句話,永遠是符淅心口上的刀痕。


    他,還是說了啊……


    殺了他……


    “一,二,三……”


    “不——”


    就在時間的最後一秒,暝途神色大震,他眼睜睜看著那道清麗嬌小的身影,衝到了自己麵前,就如那日雨天他們初見時一般,而他的攻擊,落在的並不是龍聽淵身上,而是符淅!


    男子幾乎完全不需要反應,迅速上前,全憑意識出手接住了即將倒地的女孩。


    他的瞳孔在顫抖,懷中的女孩唇角溢出了鮮血,她的麵色隱忍痛苦,好似即將流逝的生命,此刻待在他懷裏如鑲嵌在五指縫搖搖欲墜的雨水,稍稍鬆懈,水就會在五指中化無,像是她最後的唿吸。


    ……這是為了龍聽淵而擋的?


    暝途的眼眸昏暗如淵,內心宛如刀絞。


    是不是以後她也會這麽傻得去為別人不顧自己性命?


    他生來踽踽獨行,環境練就了他的殺伐果斷,他下任何決定都從不猶豫,直到今天——


    其實符淅傷得很重,她斂去了靈力,是生生抗下的這一擊,紮紮實實傷在了她身上,若不是暝途收了力,她可能會再次麵臨散魂的危險。


    她稍稍睜眼,微微張口,想要跟他說句什麽,可是喉裏壓抑著一股腥甜,令她怎麽也說不出話來,疼到窒息,麻木。


    她曾立下誓言,此生不會再傷他半毫。


    明上是為了阻止他殺龍聽淵,其實是不忍動手殺他。


    她怎麽會忍心……


    暝途,可是她刻在心坎,最重要的人呐……


    他在賭,而她,同樣在賭。


    索性的是,他們兩個,都賭贏了。


    暝途靜靜抱著她,深深的緊張和擔憂刻在眉骨,可他卻緘默不言,什麽話也沒有說,就這麽無聲無息地看著昏迷中的她。


    “符淅——”


    龍聽淵這時已經起身,那雙清冷的瞳眸在不斷顫抖,硬是撐著傷勢,大步流星地朝符淅這邊走來,用盡全力一把推開了暝途,將他懷中的女孩奪了過來,並打橫抱起,怒意橫生,一字一句道,“暝途,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嗎?”


    暝途這迴並沒有反抗,隻是靜靜站在原地,劉海擋住了他不明的眼神。


    許久,待龍聽淵將她抱到門口時,身後那道凕冷的聲音才響起,“她靈力不穩,傷勢很重,你且將她帶迴淵王府,盡快治療吧。”


    語氣中,飽含著不易察覺的深深悲傷。


    暝途這迴是有意放他們走。


    龍聽淵唇角的笑寒冷至極,“暝途,本王絕不會放過你的。”


    這時,龍聽淵懷中的女孩已經有點醒來的預兆,意識朦朧中,聽見了男子最後的宣告。


    “符淅,此次分別,再見時,我們的立場將徹底劃清。”暝途暗下眸子,頓了頓,繼續道,“那時,本座不會再手軟,希望你也是。”


    符淅的心陡然鈍痛了一下,眼角溢出了淚水,喉管哽咽,不聲不響。


    龍聽淵不再理會暝途,抱著女孩走出地牢時的眼神卻發生了變化,變得深沉、是積澱了無數腥風血雨後的決然。


    暝途站在極遠處眺望,望著那兩人離開的背影,心碎到麻木,絕望到平淡。


    今天的結果,也預示著以後嗎?


    她走了。


    下次見麵,再也不複當初。


    ……


    隔日,已是三天後。


    青龍國,淵王府。


    符淅已經昏睡了整整三天,龍聽淵一直守著她,靈澤忙得跟隻猴子似的到處跑。


    屋簷下的風鈴依舊,叮鈴作響,像極了掛在符淅裙衫上的鈴鐺音。窗外,清風送爽,花香四溢,有鳥類站在枝丫上啼鳴,圓溜溜的眼珠子轉呀轉,似是在看向窗欞內的少女。


    躺在臥榻上的少女終於有了點清醒的征兆,蝶翼般的睫毛正在微顫,手指也略微動了一下,緊接著,緩緩試著張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白色頎長的身影,“龍聽淵……”


    身穿金邊白衣的男子轉過身,又立即來到了少女的臥榻邊,一隻手覆在了她額頭上,清冷的嗓音裏夾著一絲溫柔,“終於醒了嗎?”


    符淅掙紮著起身,一手捂著頭,“我,睡了多久?”


    “已經是第三天了。”龍聽淵看向她的目光極為複雜,他沒有想到符淅會傷得這麽重,自她掉崖以來,就一直不斷在受傷。就算現在知道了她是神,可在他心裏,她還是如往常那個普通的女孩子一般,需要人保護。更何況,她身為神,竟然也會傷得這麽重。


    若不是暝途收力,她怕是心髒會就此震裂。


    符淅縱然具有萬物複蘇,掌控生靈生死的權力,可在他看來,符淅也並不是萬能的,也會有弱點,也會像個平凡人一樣,會受傷,會……犯傻。


    龍聽淵一手順勢,直接將坐在床上的女孩拉入懷中,大手貼著她後腦的頭發,“以後不要這麽傻。”


    “……”符淅不言。


    那日,當他看到暝途正出手時,他已經做好決一死戰的準備了,就在自己麵臨生命的最後一刻,萬萬沒想到,符淅會為他擋下這致命的一擊。


    他的生命,對她而言,是很重要的嗎?


    可是在她倒下的那一刻,他的世界驟然崩塌。


    那種瞬間失去最重要東西的感覺,一下子潮湧般侵襲心口。


    他絕不能眼睜睜這樣看著,再次失去她。


    以往他劍指天下,所向披靡慣了,卻不想,修為這東西,一直都是永無止境的。他的自信,深深給了他一道重擊,他沒有守護好自己所珍視的。


    若沒有符淅,他走不出這冥域。


    暝途很強,強到可怕,可他,並不畏懼。


    總有一天,他會強到令人發指,足以保護身邊的一切。


    這迴暝途已與符淅劃清界限,他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的處境立場,會害了符淅。


    讓她死心,同時,也在逼自己死心。


    一切,就這樣塵埃落定。


    ……


    符淅告訴龍聽淵,語氣淡然,“此次前行,也是你必經的劫難之一,這趟迴來,在絕境的造詣下,你的修為,怕是已經不止分神期了。”


    龍聽淵認真地看著她,鎮定地說道,“這還遠遠不夠。”


    符淅淺淺一笑,“修為無止境,我知道你想達到那個最高的頂點,不過很多事欲速則不達,屬於你的,也不可逃。總有一天,你會站在與我比肩的位置,甚至,超越我。”


    這話已經徹底刻在了龍聽淵的心裏,他眼神堅決,發誓自己總有一天,會到達那個高度。


    “你心附劍意,當劍識開啟之時,就是你神格歸位之日。”


    自冥域之行後,符淅就發現了龍聽淵身上的命運不凡,他不單單是天道繼任者,也是未來的萬靈主神之一。


    在她神界裏,總是聽說上古大戰時期,存在著一名“聽淵劍神”,可早消失匿跡已久,很少有人提及,也無人不知,他那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劍魂。


    劍指蒼天,起拔山河,天地動蕩,日月失色。


    看來,正是龍聽淵了。


    沒想到這個世界,與她的那個神界,也存在著類似聯係。


    “劍意嗎?”龍聽淵忽然意識恍惚,記憶追溯到了很遠的地方,以及,那道聲音。


    因為符淅穿著白絲褻衣,她腰間上,並沒有常掛著的金絲穂帶。


    他一直覺得,自己身上的劍意,總是指引著他,來尋找她身上的穂帶。


    那日他問起遺址那事,被她蒙混了過去。


    那日在絕境之時,他所聽到的聲音,正不斷地在與她的聲音慢慢重疊。


    如果那日符淅真曾來過……


    “在想什麽?”符淅見他表情凝滯,問他。


    “沒什麽。”龍聽淵很想問起此事,又怕她避而不答。


    “龍聽淵,我想出去走走。”符淅輕輕道。


    她此刻心裏很亂,自冥域告別後,她的心底就多了一根刺。


    那根刺,正是暝途訣別時的話。


    為什麽要在她偏偏意識到自己愛上的時候,又給予自己這麽致命的一擊。


    她的難過,藏在眼底,紅了眼眶。


    符淅悲傷到無形的神情,同時也令龍聽淵心口一窒。


    “好。”龍聽淵終究還是答應了她。


    ·


    馬車已經備好,停在淵王府門口,等候多時。


    站在台階上的少女,換了一襲水薄荷色的紗裙,層層雲紗如蓮綻開,因為大病初愈的關係,原本靈氣充沛的清澈雙眼中多了絲荏弱。


    路上的行人始終驚豔於少女的容貌,此顏當真世間罕見,乃天上人間不可觸及的絕色。那容顏五官仿如霧裏描畫一筆一劃,栩栩如生,那種美,遙不可及卻又觸目驚心。


    此時離淵王府不遠處,也停著一輛馬車,那是修王府的人。


    身穿寶藍裘衣的男人,坐於馬車內,眼神漫不經心地瞟向窗外,那抹淡淡的藍綠映入眼中,他勾唇一笑陰鷙而狷狂。


    嗬,符淅這等絕色美人兒,就應該在外光芒四丈,深居在淵王府,是對她的褻瀆。


    “符淅啊符淅,你可總算是出來了,本王想你好久了呢。”龍修華手中折扇一把關上,對著車夫命令道,“給本王跟上淵王那輛馬車。若是跟丟了,拿你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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