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


    這言辭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這女孩仿佛從天而降,人也猶如一張白紙,不記得前塵往事,更不知道自己是誰,沒有家人,沒有身份,卻隱約記得自己的名字。


    他從沒放棄過調查過她的身份,但仍舊一無所獲,久而久之,不知不覺中這個女孩子已經默默跟在自己背後很多年了。


    母妃還未皈依塵佛時,曾笑著調侃這孩子說不定是上天賜予你的珍寶。


    他不以為然,與其說是珍寶,倒不如說是天上隨時會下的小雨,就如她的名字一樣,淅淅瀝瀝,若有若無,可有可無。


    隨著她長大,愈發依賴自己,因為除了自己,她沒有誰敢相信,也沒有人可依靠。她很乖巧,不吵也不鬧,有時玩玩花草,有時種種花草,似乎天地靈物都很愛與她親近。他管得也很少,隻是偶爾會瞥見她在離自己不遠的某個角落,一個人默默地玩。


    他挑燈看劍時,她閉眼在自己身旁小憩;他夜裏垂眸時,她會撫平自己眉宇;他花海練功時,她在落花飛處舞蹈。她其實能歌善舞,隻是在外人麵前緊張,這些他心裏都清楚。


    許許多多的點點滴滴映入眼簾,再看向旁邊與記憶裏少女一模一樣的麵容時,是她卻又不是她,就如斷崖後再相逢的符淅,物是人非,她有了故事,那片空白增添了雲彩,是是非非,再不追究。


    假扮符淅的某鳥嘴裏剛塞了一塊糕,在瞥見龍聽淵在看自己時,嘴一張,一塊糕零零散散地掉在了桌上,來自當慣了鳥類條件反射的他,差點就用“尖嘴”去啄桌上屑屑了。


    龍聽淵:……滿頭黑線


    他是練劍發昏了,才會把這家夥跟符淅混為一談。


    閣樓的會議無非是關於前往冥域的方法,還有與符淅結盟,建立新宗門的事情。


    假扮符淅的某鳥雖然本性隨意,吊兒郎當,但對於符淅的想法和思路,還是非常清楚不過的,甚至還為他們提供了前往冥域的信息。因為他自己也迫切想要快點與符淅會合,為她的處境感到擔憂。


    閣樓內,身穿藍綠色衣衫的少女放下茶杯,抬眸望著眾人,平靜自若地開口:“既然各位都清楚了,那麽時間就定在明日,我們就出發。”


    眾人齊聲,“一言為定。”


    其實他們到現在還感到十分懵然,這少女是不是有什麽精神分裂,一下神經兮兮的,跟隻進擊的公雞似的,一下又氣質非凡,談吐優雅,她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可一想到她是龍聽淵的人時,眾人表示:不敢問不敢惹也不敢說。


    最後散會時,其中那位搖著扇子的男子和身穿墨綠玄衣的男子同時看了自己一眼,帶著讓人看不透的眼神,然後分別走了。


    假扮符淅的某鳥打了個哆嗦,他才不會覺得是這兩人對自己有意思,肯定是他扮演的符淅實在扮演得太沙雕了,才導致那兩人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像,呃,看神經病似的。


    他也沒想什麽,然後也轉身就走。


    忽然,一道清冷的男聲響起:“你要走去哪兒?”


    他猛地一個刹車,嘎,他走反了?


    他轉了個身,擺擺衣領,然後大搖大擺蹦蹦跳跳地朝他走過來。


    龍聽淵一臉無語地看著這鳥不鳥人不人的魔鬼步伐,發自心底表示不忍直視,轉身揮袖淡淡開口,“現在你可以變迴原形了,以後在本王麵前,不必以她的樣子出現。”


    某鳥一聽立馬搖身一變,變迴了某社會鳥的樣子,興奮得羽毛差點升天,跟打了雞血似的在天上亂飛,“臥槽,吾他乃乃的終於自由了——”


    龍聽淵滿頭黑線:……


    這貨到底什麽物種?


    見某社會鳥高興得在天上盤旋個老半天,龍聽淵不知想出了個什麽法子,神神秘秘地吹了聲口哨,這鳥繼續條件反射似的飛迴了男子的手臂上。


    某鳥:?


    啥情況?


    伴隨著某鳥的懵逼,龍聽淵眉宇一皺,道,“走了。”


    某鳥頭一歪:“嘎?”


    為毛這情況好像有點不對頭。


    迴過神來。


    艸,主人換了(瘋狂拍桌


    ……


    迴到馬車內,龍聽淵忽然問起,“符淅她,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


    某鳥翹著腿坐一邊兒,一副二五八萬的樣子,朝他伸出了兩根鳥羽毛,“兩箱瓜子。”


    龍聽淵:一副發現了什麽真相的表情。


    終於明白了之前的那個“符淅”為什麽會對瓜子這麽執著了。


    某鳥揮揮翅膀,懶懶道:“提,經常提,每天隔三差五地就跟吾聊你。”


    龍聽淵愣。


    某鳥背地裏暗想:可不是,你這貨可是人物目標的關鍵人物。


    龍聽淵還是想繼續問出些什麽消息,卻裝作事不關己的樣子,“她,說些什麽?”


    某鳥朝他翻了個白眼,揮揮爪子,一副大爺我心知肚明的樣子,“想知道就盡管問,不就幾百來箱瓜子的事。這男人,太悶騷不好。”


    龍聽淵也不是婆婆媽媽的人,就直接坦明了問,“本王想知道她的想法。”


    某鳥滿意地點點頭,“這就對了嘛。”


    它直接飛到了龍聽淵的肩膀上,開始嗑嘮起了自己的“盛世演講”。


    某鳥開始瘋狂嗑嘮,“符淅經常說你天之驕子,人間皎月,適合獨自美麗豔壓四方。”


    龍聽淵,“獨...自美麗?豔...壓四方?”


    某鳥嘰嘰喳喳解釋,“就是你這種人是注定要一個人坐擁天下,開辟新天道的。情感對你而言,隻是會阻礙你腳步的東西。當然這是符淅那家夥隨便吐槽的,你完全可以當作沒聽到。其實她經常誇你的。誇你才智過人,有勇有謀,雖然身處深淵但遲早會飛向天空的。”


    其實龍聽淵隻聽進去前半部分的話,所以她正是有了這樣的想法,才會釋然放手,徹底摒棄她以前對自己的情感,換了另一種方式支持自己嗎?


    她的確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寧為天下,舍身為己,心中無我,無欲無求。


    天下……


    是個令人心動的詞,可龍聽淵的臉上並沒有開心的神色。


    可他始終仍為明白自己為何沒有喜悅的心情。


    他又問,“符淅在冥域嗎?”


    某鳥猛地打個激靈,龍聽淵可不好糊弄,以他這個情況,也隻能實話實說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剩下的交給符淅自己去處理好了。


    嗬嗬,符淅要是知道這些的話,怕是早把自己大卸八塊當活料理了。


    他清了清嗓子,“那個,好像,應該是的。”


    見這隻鳥支支吾吾的,龍聽淵心裏更加確定了符淅在冥域的想法。


    冥域這個地方相當危險,她究竟是怎麽到那裏的?


    非常多的疑問,恐怕隻有到達冥域才能夠知曉了。


    還有符淅近期經常提到一個黑衣男子,她是被一個黑衣男子救的。冥域是黑暗的象征,如果那個黑衣男子是冥域的人的話,那麽符淅會在冥域,也就更加合理了。


    迎來的第二天,龍聽淵一行人已經根據某鳥提供的線索,前往冥域領地。


    而冥域這邊已經舉行了盛大的宴會,場麵十分浩大,六界各方名人異士都紛紛來訪。


    高高的階梯上是高調奢華的寶座,寶座上的男子今日戴著黑金半臉麵具,身披大大的金羽玄黑裘衣,頭戴高冠,高冠呈現神龍形象,再配以火焰騰飛的裝飾,中間用一顆青琉璃寶珠加以點綴。


    而符淅小小的一個蹲在寶桌底下,鬱悶發呆。


    她最近每迴夢裏都會夢到自己跟暝途以前的往事,越想越覺得心裏怪怪的,有些悸動有些澎湃還有些緊張。再加上這幾天身體狀況,和能量的愈漸消退,也令她心裏非常不安。


    她其實有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黯然消失,有時還會出現幻覺,她張開自己的雙手,雙手也開始變得愈漸透明,又一下恢複了正常。


    這不是幻覺,的確是自己正在消失的預兆。


    果然,那次的攻擊後患非常大。


    就算羅刹或者黑鷯等人現在出現,其實也無濟於事。


    一維代表人物死後,對無間體勢力那邊的人而言,無非是莫大的幫助。除非自己身上還有別的利用價值,那麽他們一定會留自己一條生路,順手推舟逼著自己做他們的奴隸或者叛徒。


    符淅笑笑,搖了搖頭。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一笑,自然不會讓事情這麽順其自然進行下去。


    暝途低頭瞅了一眼蹲在寶座底下發呆的小符淅,“要不要給你球球玩?”


    符淅緩緩迴頭,白了他一眼,冷笑,奶聲奶氣道:“好呀,給我個球球,我砸你一腦袋瓜子。”


    符淅心裏有心事,但卻不能當麵講。


    這家夥還有心情開自己玩笑,自己情況都這麽嚴重了,明明自己還是為他擋的招數。


    如果是前生的暝途,別說不會讓她受一點傷害,要是知道她有一點點不測,都會赴湯蹈火,還會把那幫傷害她的家夥一拳打扁。


    如果當初她沒有為暝途擋了那招,現在變小的可能就是暝途了。


    小符淅吸了吸鼻子,“早知道就不為你擋那一招,這樣的話變小的就是你了。”


    說著還獨自腦補了變小的暝途,肯定比現在還要臭屁狂妄自大欠抽。


    然後小符淅笑出了聲。


    暝途一隻大手按了按某隻腦袋,揚著邪痞的笑容,“想看本座幼時的樣子,你還真是異想天開呢。”


    “哼,搞得我好像腦補不出似的。肯定是個光著臭腳丫子,齜牙咧嘴隨時要跟人幹架的樣子,灰頭土臉的小屁孩。”


    “想象力倒是挺豐富。”暝途隨意笑笑,隨後又認真道,“早知如此,我一定會將那人先斬後奏,不讓他傷害你分毫。”


    符淅微愣,心跳加速。


    “對不起。”


    來自頭頂那道聲音很輕,但落在自己心裏的重量,卻很重。


    暝途從前生到現在從沒有道過歉。


    “如果時光能夠倒退,我一定不會讓你以身涉險。”


    其實暝途心裏非常不甘,如果他能夠再多了解世界之外一點,能夠再更強大一點,就不會讓重要的人受到傷害了。


    符淅會心一笑,在心裏默默地應了句:能為你以身涉險,其實是我的幸福,我甘之若飴。


    前生每次都是他在保護自己,今世,她也想默默保護他幾迴。雖然名義上是敵人,但背地裏卻是最好的朋友。隻要默默地守護,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


    符淅嘴角掛著淺淺的彎兒,剛才對於自身生命流失的害怕,似乎也沒這麽重了。


    宴會開始了,隨著煙花的盛開,各方嘉賓紛紛入座。


    小符淅在人群中張望,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驀地怔住。


    人群中那男子鶴立雞群,身穿金絲白衣,腰間佩劍,氣宇不凡,即便戴著麵具,她也能認出,此人正是龍聽淵。


    他厲眸朝來,似乎已經看向了自己。


    符淅小臉瞬間發白,她滴個老天,為什麽龍聽淵會來這裏,要命了,龍聽淵知道自己小時候長什麽樣,也是對自己幼時模樣最熟悉的人,要是被認出來,這事情就亂大發了。


    她心早亂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捂著頭,忽然跟隻慌亂失措的小兔子似的,一股勁兒的往某男人的鬥篷裘衣裏鑽,還小聲地說:“借個地兒,讓我鑽鑽。”


    暝途一臉問號地任憑這隻“小兔子”往自己的鬥篷裘衣裏鑽,隻感覺身後腿邊有個毛茸茸的腦袋在到處亂蹭,軟乎乎的貼在他腳邊,借著自己的鬥篷隱藏自己,還隱約感覺到小東西的微微顫抖,她在害怕?


    她看到什麽人了?


    傷害她的人?


    暝途的眼神陡然變得十分犀利,他看向正前方,恰好對上了一個身穿金絲白衣男子的眼神,高手四目對峙,無需言語。即便他戴著麵具,暝途也能一眼認出,他的眼力異於常人,具有絕對穿透性,可以辨別任何偽裝和氣息。


    龍聽淵。


    是他。


    “途途,掩護我。哎呀,千萬不要讓他發現我,不然我就慘了。”小符淅手捏著男人的褲管,瑟瑟發抖地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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