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那名青衫染血的少女分明是快不行了的樣子,雙眼虛迷,唇色蒼白,可竟然拒絕了淵王的攙扶,硬是挺著虛弱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走著,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勢。


    實際上符淅任何人都可以虧欠,唯獨不想欠龍聽淵的。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欠人一分,必還三分。久而久之,難挽亦難還。


    哪怕隻是一絲攙扶,一個眼神,也可能造成一份剪不斷,理還亂的緣。


    生死或許能以命相還,情緣卻是世上最難償還的。


    龍聽淵的手再次停在空氣中,又緩緩垂下,手指僵硬,身前的人已從眼前掠過,與他背對而馳,而他壓抑在心裏已久的話,似乎怎樣都無法再說出口了。


    符淅經過那名白衣女子時,餘光銳利地掃在她身上幾秒,又無聲地走了。


    而那名白衣女子也不知道怎麽的,表麵沉靜萬分,殊不知,是因為剛才青衫少女若有若無的目光,帶著滲人而冰冷的威懾力,讓她倏地僵在原地,大腦空白。


    不過短短數秒,她又恢複了溫婉寧靜的神采,見龍聽淵已朝這兒走來,便柔柔道:“聽淵哥哥,符淅妹妹傷勢過重,需不需要我去請幾名治療師和太醫?”


    龍聽淵並沒怎麽理會她,而是吩咐了管家幾聲,管家應聲後去了。


    白衣女子倒也不惱,麵色溫婉,繼續上前,走到龍聽淵的身邊,與他並排前行。


    人群中紛紛討論道:“定又是那草包惹出事來了。”


    其中一人道,“可不是,哪迴不是為了對淵王獻殷勤,結果最後總惹事拖後腿,還生得一身傷,血衣汙垢的真是晦氣。當年若不是淵王殿下救迴,此女子怕是早死了,真想不通,這麽晦氣又沒用的人,為何有資格待在淵王府,還恬不知恥接受地要追求淵王。”


    另外一人道:“最後還不是馨玉仙子默默善後,誰不知馨玉仙子乃三大家族之首婁家的嫡傳千金,與淵王殿下同門師兄妹,天賦過人,最純的木靈根,年紀輕輕已是金丹期強者,普天之下恐怕無人能與馨玉仙子的治療術匹敵。”


    還有一人道:“還有人相傳,虛無宗有意撮合淵王殿下與馨玉仙子的姻緣,可謂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忽然有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走出來,摸摸胡子,微笑道:“不一定,依老朽看,淵王殿下似乎並無此意。並且,雖說是出自同門,但淵王殿下的才能天賦,仍是馨玉仙子不能比的,甚至可以說是一分都比不上。”


    “你個臭老頭在胡說八道什麽?”


    眾人群中開始七嘴八舌了起來,而那名白發老人真正的目光,其實是放在了那名染血青衫少女的身上,他摸了摸胡子,眯了眯眼,微笑地點了點頭,然後默默消失於此地。


    ……


    婁馨玉與龍聽淵並排走在路上,府上所有人傳來了豔羨的目光。


    “馨玉仙子難得來咋們府上,還真是傳聞不如一見呐,果然氣質非凡,貌若天仙。”


    “隻不過淵王殿下乃天上星辰,不染塵世,不是凡人所能肖想的。我仍然覺得,連馨玉仙子那樣出眾的美人站在淵王殿下身邊,都開始黯然失色,活生生成了陪襯,毫無光彩。”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全都皆數傳入了婁馨玉的耳裏,龍聽淵雖在自己的身旁,但她再清楚不過,這位天之驕子的目光並不在自己身上。


    自從符淅迴來,他的眼神,就再也沒離開過她。盡管他們是同門師兄妹,但她始終不是離龍聽淵最近的女人。他對自己很好,但永遠隔著一道距離,他對任何人都是如此,看似近在咫尺卻永遠保持著淡淡的疏離。


    婁馨玉試探地問他,“不知聽淵哥哥派了誰前去為符淅妹妹治療?還是,沒有派?”


    龍聽淵淡淡迴道:“已經派了。”


    婁馨玉繼續問,“那究竟派了誰呢?”


    龍聽淵終於將目光短暫地放在了婁馨玉的身上,淺碎日光下他的俊容更加出眾,形同暖陽化雪,看人的神色似一種如澄澈寒流般的清冷,婁馨玉癡癡地望著他,心忍不住開始漣漪蕩漾,‘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應該就是用來形容他的。


    結果他冷冽的聲音徹底將她拉迴了現實,令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他淡淡地反問她,“你為何總執著於我派了誰這個問題?你既然關心她,作為混元大陸第一治療師,為何不親自上陣?”


    婁馨玉噎住了,還沒來得及給出一個答案,龍聽淵已經不知不覺走在了她的前麵。


    她麵色逐漸陰冷,眼神高深詭譎,露出了與平常溫婉氣質不符的神情。


    龍聽淵,你果然滴水不漏。


    ……


    符淅迴到了溪雨軒後,就不省人事地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隱形狀態的萬幽青鳳鸞頓時滿頭大汗,隻能繼續用自己的靈氣為符淅補充。


    她怕是早已到達極限了,默默一個人堅持到現在說是奇跡都不為過,為了不造成大範圍的影響,硬是以一己之力,在重傷狀態,不靠任何人的情況下與無間體人交戰。


    靈力耗盡,魂力受損,重傷過度,即便如此,她都孤身堅強的挺過來了。


    忽然,大門打開,身穿暗金色華服的男子走了進來,看向床榻上少女的目光隱痛,大步流星地走到床榻邊沿,顫抖的手微微搭在了少女的額頭上,在看向她脖子上深紅暗紫交錯的掐痕時,陡然流出了憤懣的神情。


    婢女端來了一盆熱水,放在床榻的檀櫃旁,盆上還掛著一條步巾。


    婢女剛喚了聲,“淵王殿下?”


    龍聽淵淡淡應道:“盆放下即可,你先下去,沒有本王的口諭,任何人不準入內。”


    婢女愣了愣,然後稍稍行禮,“奴婢告退。”


    等來了片刻的寧靜後,龍聽淵一個人接過盆上的布巾,將布巾慢慢浸在水裏,再稍稍擰幹,然後細細為床榻上的少女拭去臉上的血漬汙垢,他神情認真,動作很輕,生怕弄傷了她,將這些弄完,最後還為她掖了掖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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