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是座水鄉,到處是小橋流水,景色秀麗,令人心曠神怡。天嘯他們悠心閑逛,一路說笑,不知不覺中走進了鎮上的四海客棧。


    這客棧掌櫃姓方名翔,五十開外的年紀,腰圓膀粗,也是個江湖人物。他見天嘯身著綢緞白衫,脖掛佛珠,腰佩短劍,手持一杆梅花槍,此貌既似聚雄山莊的十三少天雨,又象屠龍教的少教主小魔君天雷,進了客棧就將十兩重的銀子“啪”地扔在帳台上,說了句:“來一壺好酒,五盤佳肴,雞鴨各一隻,多出的賞你。”便揀了張桌子,招唿六位女眷坐下。見天嘯出手大方,言語豪爽,又有美女相伴,再看裝束,便知遇上了哪位江湖人物家的公子哥,心中一陣暗喜,剛想搭話把結,忽然認出公子手中的那杆梅花槍,心裏當即一愣。“


    這銀鉤追魂梅花槍不是幫主的嗎,怎麽落到了這個公子哥的手上?”他再也不敢往下想,暗暗地用衣袖抹了一下滿臉的冷汗,閃出帳台來到天嘯身旁,試探地問:“公子,請問你這杆梅花槍來自何處?”天嘯爽朗一笑,道:“噢!這是我恩師的追魂梅花槍。怎麽,你認識我家恩師?”方翔沒有迴答,又小心地問了一句:“公子,那你家恩師是江湖上的哪位前輩人物?”牡丹雖初涉江湖,但多少還知曉點世道險惡,禍從口出。她見這掌櫃語言之中有些用心不良,當即就不耐煩了,怒眼朝方翔一瞪。嗔道:“我哥拜在誰的門下,管你屁事。如再羅嗦,本姑娘就一掌滅了你。滾! 算你的帳去。”郭劍也說:“沒事別瞎打聽,否則會惹禍上身的。”客棧裏的那些江湖人物聽了牡丹這話,都把目光往這移了過來。幾個膽大的,還湊近瞧著看會發生甚麽好戲。菲兒冷笑了一句:“都瞧甚麽呀。小心掉了眼珠子。”而這方翔是海鹽幫一堂主,客棧裏的夥計也都是海鹽幫幫徒,見自已堂主有事,忙暗操家夥,隻等堂主打出暗號便可一湧而上先發製人,打對手個措手不及。


    可方翔識得牡丹六個厲害,也知道天嘯是個不露聲色的高手,但這杆梅花槍能打聽出幫主的下落。便壯壯膽再問:“請問公子尊姓大名,寶宅何處,能否告知一二?”天嘯看到牡丹,雪梅不悅的神色,忙朝她倆搖搖頭,然後對方翔又是一笑,不快不慢地說:“本公子隻是匆匆過客,而這杆梅花槍的主人三眼怪道便是家師。掌櫃。你和家師是否有過甚麽恩怨?”說到這臉色忽然一沉,怒聲叫道:“你與我老實說來,不然休怪本少爺出言不遜。動上肝火,得罪了你老人家。


    快說,否則我一把火燒了你這客棧。”方翔也是個老江湖了,瞧出天嘯這番言語並非做假,這心裏一陣歡喜,忙附耳輕言道:“公子。這裏眼雜,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隨我來。”說罷也不管天嘯是否答應,就招手喚來一個夥計。“李三,我有要事與這位公子商談,等會秀英迴來,讓她立馬來後院見我,別忘了。”李三點頭“嗯”了聲去了。


    牡丹怕方翔使詐,剛要阻攔,已見天嘯起身,並朝自己搖頭一笑,隻得招唿雪梅去護著天嘯。也就在這時,樓梯口傳來一句陰陽怪氣的話。“你小子別拿三眼怪道來唬人。”這話聽得天嘯很不舒服,就隨手從桌上的竹筒裏取出一雙竹筷,看也不看就反手朝樓梯口飛了過去。接著就聽得一聲慘叫,筷子已紮進了那人的雙目,翻身便倒。就這一手,已驚得客棧裏的江湖人物臉色一變,紛紛亮出器械圍住了天嘯他們,樂得牡丹不驚反喜,若無旁人地問小昭。“


    四位嫂子,這下可有樂子找了,你們準備殺幾個呀?”小昭嘻嘻笑道:“二三十個吧。你倆呢?”牡丹道:“那我與妹妹也各二三十個吧,剩下的全留給哥來消遣。”雪梅點頭道:“這個自然。”這話說得也太狂妄紮耳了,頓時招來四周江湖人物的冷目怒眉,揮刀舞劍,剛想擲出暗器直撲天嘯他們這些人,隻聽得一聲怒嗔:“先吃我幾槍再說。”迪茜已迅速地拔出槍來,這雙眼看也不看就是三槍,有三個江湖人物應聲倒地。接著牡丹便說:“這打槍的是我洋嫂子。另三位嫂嫂,便是摧心掌菲兒,冷豔小昭,和火焰小魔女。


    而我們姐妹便是食人魔鍾磊的女兒。若你們嫌命太長,就一起上吧,我們姑嫂兜著。”方翔已認準天嘯是友非敵,怕這一家功夫不濟死於非命,剛想招唿李三他們操家夥拒敵,隻聽得一聲怒吼如同炸雷。“爾等鼠輩,也敢打我主意,今日讓你們長個記性。”隻見天嘯手中梅花槍一抖,已使出了追魂三式。這一出手就是殺招,驚駭之時見有三個江湖人物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就已成了死屍。


    方翔心想這公子哥出招怎麽這般歹毒,幫主又怎麽會收他為徒,傳他追魂槍法?可誰知天嘯脾氣還真大,殺了三人還不算完,將右手追魂梅花槍往雪梅手上一塞,左手已拔出了七星屠龍劍,隻見身影一閃,劍隨人走,誰也沒看清他使得是些什麽招式,已見他在一聲慘叫聲中迴到了原位,可大堂裏又多出了三具死屍。這種快如閃電的殺人手法傾刻鎮攝住了所有人的魂魄,一時也忘了進退,就連方翔都看得有些心怯了,望著天嘯說不出話來。“嘿嘿,追魂槍殺了三個,屠龍劍殺了三個,如不再殺三十九個,其他師父的心中定然不悅。愛妻,妹子,你們說說,剩下的這三十九個該殺誰呢?”天嘯這話象是在說笑,但聲音卻十分冷漠,字句間透著寒意,讓人聽得很失魂魄。這話聲剛落,不等天嘯出招殺人。江湖人物驚醒中哪裏還敢多停留,爭先恐後地逃出客棧。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嘿!就這等鼠輩,也敢叫板我們兄妹,真是不知死活。”牡丹笑了句,雪梅說:“是啊,姐。就他們這種貨色,也敢從泉州府一路尾隨到了這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在牡丹姐妹這說笑聲中,天嘯已緊隨在方翔身後來到客棧後院,在柳樹下的幾張長椅上坐下。隨後入院的小昭怕方翔設計害了皇上,就讓郭劍守在通往後院道上暗察動靜,自己和迪茜守在了皇上身旁以防不測之變。方翔也不在意這兩個丫頭所為,親手泡了壺好茶端上石桌。與天嘯對麵而飲喝聊。天嘯人小膽大,除了鍾磊也就沒怕過誰,況且又從解毒婆婆和百毒魔王身上學了不少使毒與解毒的妙招,故也不怕別人下毒。“掌櫃,我也不怕你使詐。有甚麽話,你直說吧。”方翔聽了笑笑,問:“公子,你當真是海鹽幫幫主三眼怪道的弟子?”見天嘯點頭。又問:“那公子是何時何地拜在他老人家門下?又是何時離開他老人家的?”天嘯品了一口茶,道:“七八個月前吧。當時在場的還有百毒魔王,千手觀音。和玉麵和尚。兩月前我離開時,恩師把這杆梅花槍給了我,還讓我出任海鹽幫幫主。掌櫃,現在該是你迴答我話的時候了。”方翔聽罷,臉上頓時一喜,但這也隻是瞬間變化。如不加注意,旁人很難察覺不出此人喜中之後是什麽。果然,他忽然離座,駭得小昭忙閃身擋在皇上前麵抽出了暗藏在腰間的軟劍,迪茜也已拔槍在手,可卻見對方淚流滿麵跪在地上,心裏好生奇怪。天嘯忙問:“掌櫃,你這是為甚麽?”誰料方翔痛聲泣道:“海鹽幫白龍堂堂主方翔,叩見新任幫主。”一聽這話,天嘯即刻明白方翔為何為了一杆梅花槍,竟會如此追問自已的來曆。現在聽說他是海鹽幫的一位堂主,自然也不能怠慢,忙起身過去,雙手扶起了他。“方堂主,有話坐著說。”


    隨後朝小昭使了個眼神,讓她倆離開這後院,免得方翔說話時存有什麽顧慮。“老頭,你敢對他使壞,我就斬了你。”小昭不敢違背皇上旨意,扔下狠話後,便與迪茜離了後院,順便也帶走了郭劍。天嘯和方翔重新入座,品茶細聊。“方堂主,那現在幫中情景怎樣?你又怎麽會在這裏開客棧?還有其他什麽舊部嗎?”


    方翔長歎了一聲,說:“自沒了幫主,堂主明爭暗鬥,為爭幫主之位互不相讓,自相殘殺,誰也不服誰,最後鬧得海鹽幫四分五裂。現在除了白龍堂和顧一柱的威虎堂外,其餘都已脫離了海鹽幫。我和顧堂主不信老幫主已去,又怕被其它幫會吞並,這才來到江南之地,開了這四海客棧,隻想從南來北往的江湖人嘴中打探老幫主下落,不想今日遇上了你,海鹽幫有救了。”說完又是大哭,這讓天嘯非常感動,歎息一聲感慨地說:“難得方堂主對老幫主如此忠心,這海鹽幫定能重出江湖,揚名武林。


    對了,顧堂主何在?他的威虎堂還有多少兄弟?”方翔說:“他在杭州府,幫主。我倆作了分工,他遊水路,我守旱路,一來暗查老幫主蹤跡,二來彼此也有個照應。幫主,我這就遣夥計去杭州,傳顧堂主過來與你相見。”天嘯出手攔住。“不忙。不忙。方堂主,白龍和威虎兩堂現還有多少兄弟?”方翔便說:“連兄弟帶家眷共有三百九十三人。”天嘯心想這還算個數目,卻不知海鹽幫興旺時有過萬餘之眾。“那明晚,讓顧堂主過來一敘,我們議議,看看怎麽重振海鹽幫。”聽了這話方翔笑了,便換了個話題問:“那幫主是途經此地,還是來辦甚麽事?”除了不提隆慶,天嘯將石秀才的事說了下,還告知要在紹興住上半月。


    隨後與方翔閑聊了一會,怕菲兒四個與牡丹姐妹擔心自己,會在前堂鬧出甚麽事來,就迴到了前堂。客棧夥計已見過天嘯那出神入化的手段,此刻聽堂主說,此人便是老幫主的關門弟子,海鹽幫的新任幫主,眾人自然歡欣鼓舞,喜氣洋洋。方翔閉了客棧,親自下廚燒了一桌美味佳肴。取出六甕珍藏了多年的陳酒透裏香,請幫主全家入座。再讓李三和女兒秀英作陪,讓其他兄弟自己吃喝,算是慶祝。“來,幫主。”方翔將一甕酒放在了天嘯麵前,樂嗬嗬地說:“今日是我這幾年最痛快的一天。幫主。這甕酒,你就替老幫主喝了吧”天嘯的酒量也不大,但怕掃了大家的興,還是捧起酒壇暢飲了一通。


    話分兩頭,先不表天嘯,卻說石大川照鍾磊意思有意將努爾哈赤冷落了幾天後,突然問他。“你老實告訴師父,此次上山。是甜言蜜語來哄師父下山,還是淚涕俱下地來阻止師父殺你父親?”努爾哈赤沒有即刻迴答,而是搶在眾位師兄之前敬上一碗涼茶給了師父,然後才正色地說:“若師父要殺家父,那自有殺家父的理由,弟子不便插手過問。此次上山,一是擔憂師父師娘與師兄妹安危,二來希望師父念在你我師徒一場情份上。救弟子一命。”


    這話說得實為動聽,溫九雖對這位小師弟有成見,但此刻聽說努爾哈赤有性命之憂。多少有些同情,忙說:“小師弟,是山下人危及你,還是你二娘又在算計你,快說出來聽聽,自有師父他老人家替你作主。”努爾哈赤見來了機會。一聲“師父”出口,便跪了下來,聲淚俱下,泣道:“師父,二娘三娘見我習得一身武藝,威脅巴雅齊和穆爾哈齊在家族中的地位,就處處合謀算計我,還多次請高手刺殺我,懼得我如同驚弓之鳥又躲又藏,對二娘倆罵又罵不得,殺又殺不得。某日,我好不容易覓到機會接近了家父,告知他實情。誰知家父他耳根子軟,早就輕信了二娘的讒言,不但不為我作主,反而怒斥我大逆不道,企圖殺了二娘他們母子。


    他盛怒之時,亂棍將我趕出了建州衛,還說,還說……”石大川已經憤怒,見努爾哈赤吞吞吐吐,臉色一沉。“到了這節骨眼上,你還吞吐什麽,說呀。”努爾哈赤見師父上套,暗暗竊喜,臉上作不動聲色。“他說師父浪得虛名,誤人子弟,教不出什麽好徒弟來。”石大川臉顯怒色。“什麽?”一聲驚喝截斷了努爾哈赤的話,剛要命溫九替他去趟建州衛,會會那個塔克世,卻見鍾磊直朝自己眨眼,還做了個壓壓火氣的手勢,這心裏自然有數,就言語緩和地說:“方鷹,那你暫且住在仙居,待為師想個萬全之策後,再送你下山去。”聽了師父的話,努爾哈赤暗作驚喜,隻等下文之日。可一連苦等了數日,再也沒找上與師父能說上話的良機來,努爾哈赤這心中急呀,就去找石蘭商量。“怎麽辦,師妹,師父避而不見,再這麽耗下去,我們的榮華富貴也就耗沒了。”天真無邪的石蘭萬分鍾愛這位異族漢子,對努爾哈赤更是百事順從,從不違背他的意願。努爾哈赤要拉隊伍起事,她就在暗中做那些師兄的工作,還時常遛下山去找範秀才商議,出謀劃策。“有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拍著手說:“你可以去找範秀才,他鬼點多,定能助你下山。”努爾哈赤指指守在院門口的溫九,又推著石蘭來到南窗戶,指指守在後院的馬嘯天。這石蘭算不上尤物,卻也是上上品美女,柳眉鳳眼,鼻尖杏口,自背著父母將潔白之身給了努爾哈赤,破了金罩後,便一心要助心上人霸取草原,一統滿州各部,享受榮華富貴,又怎能讓他困在這小小的突泉峰上。此刻見努爾哈赤無計可施,便手指在他額頭上彈了下,嘻嘻一笑。“我倆說愛,他們敢反對嗎?”努爾哈赤這才明白過來,一拍腦門,摟住石蘭說:“師妹,到了建州衛,我倆就成親。等我做了皇帝,就封你做皇後娘娘。到時你主內,我主外,決不食言。”石蘭高興地倒在努爾哈赤懷裏甜蜜一笑,顯露一對小酒窩,越發討人歡喜,瞧得努爾哈赤性情激蕩,一連在她臉上親吻了幾口後才鬆手。石蘭靜靜心,理理秀發,牽住努爾哈赤出了閨房來到後院,朝馬嘯天笑笑說:“二師兄,我在家裏悶得慌,想讓小師兄陪我在附近林子裏散散心,行嗎?”努爾哈赤見馬嘯天有些猶豫,不肯放行,就暗暗捏了一把石蘭的手,裝腔作勢地說:“算了,小師妹,就別為難二師兄了。


    再說遼東五怪,中原七魔常在山下出沒,萬一給撞上了,我還不成了千古罪人。”可石蘭的臉上顯露出了不悅,還氣唿唿地瞧著努爾哈赤,就差掉眼淚了。馬嘯天見了不妙,忙點點頭說:“小師妹,那你倆就在附近走走,別跑遠了。”


    然後吩咐努爾哈赤。“小師弟,萬一撞上甚麽人,打不過就跑,千萬不要逞強,讓小師妹涉險,不然饒不了你。”努爾哈赤連連“嗯”了幾聲後,帶著石蘭就走。開始他倆隻在仕仙居附近轉遊,看看確實沒人跟蹤,這才敢急行而走,迅速往山下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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