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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什麽呢。小桃子明明是男娃啊,咋能當兄妹處著？”李慎簡直不敢相信。
島主卻睜大了眼睛,雲淡風輕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縫：“你還不知道？！小桃子是女娃娃啊,她是我唯一的女兒。我的天，小桃子不會還沒告訴你吧！？糟了糟了，我看你倆關係挺不錯，還以為……”
空氣中奇妙的尷尬彌漫開來，島主安靜了好一陣子,訥訥開口。
“李慎啊,這個事情你能不能就當不知道？我女兒要是曉得了我告訴你了,怕是要跟叔叔鬧脾氣哦……哎這孩子,辦事怎麽一點不靠譜的！”
李慎呆愣愣的點了點頭，頓了頓又問：“陶叔叔,小桃子……她為啥要扮成男娃娃啊？”
島主歎了口氣道，“桃子明年都十五歲了,在你們那,像你倆這麽大的年輕人都該議親了吧？小桃子裝成男孩,這也是為你倆好啊……”
李慎忽然就明白了,小桃子十四歲，在鄉下來說已經是進入議親年齡的大姑娘了,如果頂著女兒家的身份住在李家,怕是會生出很多不便,不管是針對小桃子的,還是針對自己的。
說到底,陶小桃是省城的大小姐,他是偏遠鄉村的窮小子。等她治好了病，或是老桃樹再結出一顆桃子來，兩人就會各歸各位、毫無幹係了。
本來，他們也不是一路人，不是嗎？
李慎垂下了手臂，失神的坐在了床上。
仿佛連站立的力量，都失去了。
陶小桃第二天睡到了個自然醒，揉著眼睛走出房間的時候，卻四處沒看到李慎的人影。
島主已經換迴了他神仙的廣袖長衫，盤在院子裏葡萄棚子下打坐，身邊還架著一個小爐子，咕嚕咕嚕的煮著晨露，跟每一個蓬萊島的早晨一模一樣。
陶小桃納悶，“島主，您看到李慎了嗎？”
島主眼睛都不睜，動了動嘴皮子，“哦，他先迴去了。”
“啊！？”陶小桃先是驚訝，而後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他怎麽一個人先迴去了呢？”
“他有事。他今年秋天要去鎮上的中學讀書，剩下不到一個月了，他還有好多事情要準備。”島主閉上眼睛不知想起什麽，不禁微微一笑。
昨天看到向來不可一世、連上古神們都敢戲耍的神尊小殿下，露出那副寂寥的表情，怎麽莫名的……有點爽呢？
小殿下生來就貴為神族至尊，雖心性至純，可向來心高氣傲、頑劣任性。
這次偷偷下凡，雖是離經叛道之舉，可也確實是個曆練的好機會。
不好好磨磨性子，豈不浪費？
“讀書？”陶小桃詫異。
“對，到時候你就跟他一起去那個鎮上的中學讀書。這年頭就算當神仙，不學習也會被淘汰的。”
陶小桃哭笑不得：“……我都跟他說了，不能離開他，要不會發病。可你直接讓人迴去了，到時候一個月過去了，李慎發現我還活的好好的，這話該怎麽圓啊島主……”
“不必擔憂，我已經圓上了。我說你之前吃過一次藥桃的，有效期到十四歲那年的九月份。”
陶小桃瞪圓了眼睛：“李慎信了！？”
“信了。”
陶小桃頓時無語：“……行吧。那這一個月，咱們幹嘛呢島主？”
“沒有一個月，咱們今天要迴一趟蓬萊。”
仙境和人間的時間流逝速度不一樣，今天迴了蓬萊之後再迴來，對於人間來說就有一個月時間了。
也就是說，今天迴蓬萊後，她就得去學校上學了。
話不多說，島主打坐完後，沒用一柱香的功夫就帶著陶小桃迴到了蓬萊島。
蓬萊島幾千上萬年來都沒有變過，依舊是美輪美奐的典型仙境樣子，島主和陶小桃著陸的地方是凡人居。
這座凡人居就是省城那座的原型。除了建築外形和霧氣繚繞不一樣之外，其他的陳設結構，兩個“凡人居”都非常相似。
時間不多，蓬萊島主已經在路上告訴陶小桃，今天迴來要幹嘛了。
首先，島主要幫她修好天仙係統。
這個天仙的教務係統自從遇見了妞妞響了一兩次之後就再也沒有響過，而且天仙的在線商城也一直沒有網絡服務。現在陶小桃即將徹底定居人間了，島主於是準備給她把後顧之憂盡量解決了。
陶小桃按照島主指示打坐的時候，島主就利用神識來維修陶小桃的係統。搗鼓了好一陣子後，島主給她把在線商城連接好了。如果需要什麽法寶，可以用仙力去在線商城兌換。
可是那個能實時提醒仙力的教務係統，卻是修不好了。好在那個教務係統對於已經畢了業的陶小桃來說也隻有個提醒作用。
島主叮囑她在人間不要用自身的仙力來直接辦事。由於自然法則，在人間擅用仙力的話，效果大減不說還消耗極大，甚至危及到本體。比方說之前陶小桃直接從身上變出桃子，用咒止痛，都是最好不要的。如果實在有需要，最好是用仙力兌換法寶，然後用法寶來辦成事。
總結一下，就是遇事可以用法寶，但是不要用自身仙力直接念個咒搞定。
“係統都妥當了。現在跟我去幻境室。”島主說完，就帶著陶小桃往凡人居二樓走去。
這個幻境室名字玄乎，其實就是一個仙霧比較濃鬱的空房間。濃鬱的仙霧可以展示出各種幻境，有點類似看立體電影的意思。
“要看什麽幻境嗎？”陶小桃好奇道。
島主麵色不改，“是的，你上次讓我找的東西，我找到了。今天我們看了吧。”
陶小桃愣了一下，趕忙顛顛的跟上島主的步伐，心中竟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動。
她拜托島主找的，是李慎的前世。
經過一段時間接觸，陶小桃總覺得李慎跟一位故人很像很像。今天終於能一探究竟，看看這家夥是不是爾晟的投胎了。
陶小桃和爾晟是在天仙大學認識的。陶小桃剛入學的時候，還是棵經常會現原型的小樹苗。某天小樹苗正在天仙大學的果園子裏曬太陽養根，忽然被人連土帶樹連根扛走，然後險些變成男仙廁所門口的一棵盆栽。
那個偷樹苗迴去當盆栽的壞坯，就是爾晟。
說起來，爾晟到底是哪座宮裏的星君，學業到底是什麽方向的，陶小桃還真不知道。她隻知道爾晟的課程跟自己不一樣。植物係的兩百年畢業，占卜係兩百五十年畢業，可爾晟在天仙大學待了一千多年。
到底是什麽專業需要學這麽長時間？陶小桃覺得，他一定是跟自己一樣，過不了考試推遲畢業罷了。
到了凡人世界裏，陶小桃看到李慎的第一眼時候，就想到了爾晟。
畢竟在陶小桃心中，爾晟也是一個偷樹苗的臭流氓。
……
島主手中不知何時撚出了一道黃符，陶小桃一看，符上麵用篆文寫著“前世符——冥”。
拂塵一抖，空氣中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撮黑發，就和那黃符一起在仙霧中燃燒起來。
這一定是李慎的頭發。幽冥界的前世符，加上人的頭發，就能窺見那人的前世。如果李慎真是爾晟投胎，那仙霧中就不應該出現任何幻像。
可惜的是，黃符燃燒後，仙霧中立馬就升騰出了清晰的幻像。原來李慎的前世也是個很普通的農人，一生操勞，碌碌而終。
陶小桃眼裏激動的光消失殆盡。島主卻忽然眉頭一皺，隻不過瞬間，又如無事一般舒展開來。
“安心了？”
“唔，安心了。”陶小桃輕聲諾諾道。
兩人前後走出幻境室，陶小桃心中有些沮喪，卻也說不出個緣由來。
島主卻腳步一頓，迴頭，“不過，我這次下凡也感覺到爾晟的氣息了，你可以留意一下，說不定就在你身邊。”
陶小桃一愣，傻乎乎的點點頭。心情不覺得又好了幾分。
*
和去省城的路線一樣，李慎花了三天的時間才迴到刁角村，卻沒想到，竟然有人會站在村口等他。
“李慎哥！”妞妞帶著弟弟，天天都到村口玩(等人)。終於在她的不懈期盼下，李慎迴來了。
讓妞妞更為高興的是，李慎還是一個人迴來的。
“咦，桃子哥怎麽沒跟你一塊迴來？是不是她迴了省城了，就不樂意來俺們這哩？”
李慎冷冷的瞥了妞妞一眼，沒搭理她，繼續背著那行囊往前走。
“按俺說啊，桃子哥就應該留在省城。哪有人放著好日子不過，非得到俺們這刁角村來自找罪受的道理……哎呀李慎哥，你等等俺啊，俺有正事兒找你哩！”
妞妞見李慎根本不理會她，弟弟也不管了趕忙追上去，還遞給李慎一張紙。
“李慎哥你瞧瞧！”
李慎瞟了那張紙一眼，終於停下了步子，接過妞妞手中的紙認真看了起來。
妞妞見李慎終於搭理自己了，紅暈爬上了臉頰，有些害羞的問：“鎮上中學重新招生啦！這是告知書，俺專門拿來給你看的哩！這次可好了哩，俺們村加上陳家屯張家灣幾個村子，每戶都能有個娃娃免費讀書！李慎哥，你去嗎？”
李慎淡淡的衝她說了聲謝謝，把那張紙還給妞妞就走了，也沒有直接迴答去不去上學的問題。
妞妞被甩在路上，表情悻悻。自己的浮腫病好不容易痊愈了，紮了根新頭繩，還擔心他家那幾個兄弟看到，特意把村裏貼的告示偷偷撕下單獨給他，可是李慎依然沒有瞧她一眼……
李慎迴家簡單梳洗後，就去找了李奶奶。自己母親方青娥智力有問題，這種大事隻能找奶奶商量。
李慎桃子父親給奶奶帶的禮物——一包奶粉拿給了奶奶，又簡明扼要的說了小桃子家發生的事情，包括她的病情和桃子父親的建議。但是沒講桃子是女孩的事情。他還記得，李奶奶讓他去桃子家看看有沒有姐妹呢。要是讓奶奶知道了桃子就是個女娃娃，那以後就麻煩了。
畢竟，人家可沒有嫁到他李家來的心思。
講完省城的經曆，李慎最後給奶奶講了剛剛在那張紙上看到的內容。
“每家有一個名額可以參加鎮中學的入學考試，通過了的話就能免學費入學，隻用交書本費兩塊和住宿費兩塊。其他小學畢業生如果願意讀書，也可以直接來就讀，但是要繳納每學期五塊錢的學費，加上住宿費和書本費。”
“奶，”李慎很認真的看著李奶奶，一字一句的說，“我想繼續讀書，可以嗎？”
李奶奶沒有說話，腦子裏在考量著。二小子如果去上學倒還好，他以前上學的時候就很會讀書，讓他去考那個免費名額一定沒問題。那他隻用交書本費和住宿費，總共才四塊錢。但是……
“你要是考上了，假如你三弟四弟也想讀書跟你鬧，你咋辦？”這也是李奶奶曾經對李大笙說過的一句話。
李大笙當時的迴答是：“奶你放心，他們交給俺。俺保證弟弟們不會鬧，以後俺讀書讀出來了，一定不會虧待弟弟們的。”
李奶奶瞧著二小子，他會怎麽迴答呢？
西北的刁角村比省城涼意更濃，這會兒雖然還是八月份，但是已經沒有那麽耀眼的陽光了。大白天的本來也沒什麽人，四處都靜悄悄的，溫度舒適，是個適合推心置腹談話的時機。
李慎皺了皺眉，緩緩說：“我要讀書，弟弟們當然也要一起讀書了。咱們三個兄弟，包括以後的小五子，都得要讀書。我是……不會落下他們的。”頓了頓，他繼續說，“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有親手讓自己過上好日子的，權力。”
而不是做出犧牲，然後等著得到利益的那一方，來高高在上的施舍我們。
李奶奶若有所思的看了李慎好一會兒，心中有了計較。
“老三老四讀書沒有你會讀書，要去考試隻會浪費名額，所以這個你應該去考免費生。如果老三老四都要上學的話，每個人就得要交九塊錢。一來二去，你們仨兄弟上學怎麽也得……”
“得要二十二塊錢哩！”一個尖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李慎迴頭一看，李大嬸娘推了門進來了。
大嬸娘今天聽人說二小子迴來了，立馬就從生產隊迴了家，告都沒告訴一起勞動的方青娥一聲。幸好迴來得及時，這不就讓她聽到李慎這小子的算計嗎。
二十二塊錢啊，那可不是小數目。
“二小子，你一年能賺多少錢心裏沒點數嗎？這二十二塊錢，你自己願意出了，大嬸娘一句話不說隨你。但是你如果要奶奶出這筆錢，大嬸娘就把話放在這裏，不成！”李大嬸娘眼睛一瞪，尖刻道。
“你瞧，你們三兄弟每人每個月交五毛錢家用對不對，今年一共也就交了十塊錢。上次小五子病了一次，吃了三天的藥，還紮了針，用了三塊錢，就算加上去年你們房剩下的十塊錢，你們房總共也隻有十七塊錢，這還沒算平時家用的錢。你以為村裏的治安費、你用的那燈油、穿的衣裳鞋子都不要錢啊？就算是撿老大以前舊的，那也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哩！”
李奶奶不滿的看了一眼李大嬸娘，“現在有個免費讀書的機會，咋的就不能去了。按俺老婆子來說，以前三個小子交上來的錢，俺願意一分不少的全給三個小子，本來就是人家賺的錢，咋就不能還給人家了。”
“那他們這兩年在家裏吃的住的不算錢啊？！”李大嬸娘不由得提高了聲調。
李奶奶生氣了：“俺們李家的孫子，在家裏吃住怎滴了？你沒在家吃住？俺又沒讓你把你們房的錢拿出來，你叨叨個啥？！”
李大嬸娘當然不願意了。在她想法中，李奶奶的錢那都是該大房和二房平分的。比方說他們大房夫妻倆一年給婆母交十塊錢，二房的四個兄弟加上那個傻弟媳一年給奶奶交三十塊錢，那麽這四十塊錢就應該是公用的。
也就是大房二十，二房二十。
“娘，您要是願意出這錢也成，但是不能肥了東家餓死西家！那俺們大房，您也得給二十二塊錢才對頭！”李大嬸娘厲聲說。
明明都是兩兄弟家，憑啥二房就能多用錢。如果二房這次三個小子都要讀書，那她也要支出同樣多的錢才公平。
“家裏哪有那麽多錢！”李奶奶直拍桌子，眼睛都瞪圓了，“你這不是故意找茬麽！”
李大嬸娘見婆婆說了狠話，一下就紅了眼睛，轉身就衝出院子，坐在大門口就哭嚎起來。
“哎呀，李老大啊你趕緊迴來吧，你瞧瞧，你侄子那個沒良心的，那是要掏空俺們家哩！”
李家大伯在挺遠的礦上上班，一兩個月才能迴來一次。李大伯每年跟李大笙一樣往李奶奶那裏交五塊錢的贍養費用，充入公用。
幸好這會兒左鄰右舍的都去上工了，沒幾個人看熱鬧。不過還是有幾個老人站在路邊瞧著李家這動靜議論紛紛的。
李奶奶被氣得臉煞白，邁著小腳就蹭蹭的出來了，指著李大嬸娘的鼻子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按照當時普遍情況來說，李大嬸娘的說法也沒有出太大的錯。隻是李家的兩房人口差距太大，李大嬸娘就利用這一點占了便宜罷了。
李大嬸娘瞧見婆母都出來了，嚎得更賣力了：“婆婆那一點家用，都給了二房，一點不給俺們剩下！老大呀，你再不迴來，俺們娘倆就要被人吃幹扒淨了哩……！”
聲音太大，吸引了寥寥無幾的村民過來圍觀，無不指指點點。有的說李大媳婦又在弄什麽幺蛾子，有的說是老太太偏心給了二房不給大房。農村裏的人們最愛看這種家庭鬧劇，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的。
李奶奶臉都氣白了，想去拉丟人的大兒媳婦起來，卻還真沒那個力氣扳得動她。
李慎這時候出來，眉頭一皺扶住了奶奶，低頭冷冷道，“大房每個月交給奶奶五毛錢，我們二房每個月交兩塊錢。那如果要公平，大嬸娘每個月也交給奶奶兩塊錢吧。”
李奶奶茅塞頓開，是這個理啊！憑啥交錢的時候就按照人頭交，支錢的時候就要按兩房平分？
“老大媳婦，你們房以後要能都交跟二房一樣的錢，俺一定平分！俺老婆子可不貪你們小輩兒的錢！”李奶奶被李慎攙著，中氣都足了。
李大嬸娘被噎得沒話說，又不願意丟了麵子，隻能強行嘴硬：“俺不是在意那幾個錢，俺那是怕你們幾個把奶奶的一點養老錢都給造沒了，俺還不是為了咱這個家好！”
“奶，您那錢您就自己留著吧，我們幾兄弟上學的事情，我再自己想辦法。”李慎低頭瞧了一眼李大嬸娘，心中的不屑更甚，“大嬸娘你放心，我們幾個兄弟就算要讀書，也不至於掏空奶奶的養老錢！”
話趕話的，李大嬸娘聽著就冷笑一聲，“喲，你還自己想辦法啊，你能想什麽辦法？你說你非要讀書有個屁用，讀又讀不出來，錢都花了不還是個泥腿子！”
李大嬸娘是不願意那三兄弟去讀書的。他們要是去讀書了，家裏重活累活除了那個傻子外，不就輪到她了麽？而且那三兄弟每個月都給家裏交一塊五哩，他們仨要是都出去讀書了，這一下子每個月就少了好多進賬！
李慎卻衝大嬸娘點點頭，呲牙，一副痞樣：“嗯，大嬸娘說的是，讀書有個屁用。我會把大嬸娘的教導，原封不動的告訴給狗蛋的！”
“你！”李大嬸娘氣得腦殼疼。
大嬸娘雖然不樂意二房的三兄弟讀書，但是對狗蛋學業的要求可高了。李大嬸娘在狗蛋之前還生過一個男娃和一個女娃。男娃繼承了李大嬸娘的精明勁兒，從小扒算盤就扒得啪啪響，腦子靈光極了。女娃是個妹妹，大嬸娘嫌妹妹賠錢貨，幹脆送到人家家當了童養媳。
結果，這哥哥剛上高小，就突發疾病死了。李大嬸娘這才想起來把老二閨女接迴來。可是去一打聽才知道，這老二閨女根本就沒在那家呆，而是直接被轉賣到外地了，那家“收養”閨女的人家也全家搬家了。
無法，不能沒人養老送終啊。大嬸娘拚了老命老蚌懷珠，廢了好大的勁兒才生下狗蛋。一看是個帶把兒的，可把她樂壞了。於是從此以後，狗蛋小祖宗就是大嬸娘的命根子和未來好生活的希望。
所以，大嬸娘對狗蛋那可算是盡心盡力，讀書也是要求頗高。畢竟還指望他以後能帶著自己過好日子哩。
李大嬸娘衝著少年背影狂吼：“你敢教壞俺狗蛋，俺跟你拚命！俺倒是要看看，你有個啥能耐，能湊齊那二十二塊錢！”
晚上，李慎把老三老四叫進了他的屋子商量事情。老三老四倆其實不是特別想讀書，特別是老四，以前讀書的時候就是爛泥一團，現在好不容易擺脫了學校，每天做做工還能到處溜達溜達，也覺得不錯。老三倒是挺刻苦，在學校的時候是個勤奮的學生，但成績隻是差強人意而已。一來二去，兩兄弟都不是特別想上學了。
“二哥，要不就你去吧。俺們倆都不是讀書的料啊。這樣還能給家裏省點錢，迴頭你要是讀出來了也不會忘了俺們，對吧。”老四講完，老三也點頭。
李慎卻果斷的否定了兩人的想法。當年的他也是這麽對大哥說的，大哥當時就答應了，可他卻記得那時候自己說這話的酸澀心情。
“不成，這次必須一起去。現在隻有上學才能改變咱們的命運了。難道你們真的想像大嬸娘說的那樣，一輩子都待在這一畝二分地裏，土裏刨食兒嗎？”李慎果斷的說。
老四一向最聽二哥的話，李慎這麽一說，老四就立馬投誠了：“成，那俺就跟著二哥。”
猶豫了一下，老四又問：“可那麽多錢，從哪來啊？這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報名交錢了，俺們能有那麽多錢嗎？”
“大哥的初中課本全在我這裏。我跟你倆應該不是一個年級的，你倆擠擠用一套書，這樣咱們仨就省下了六塊錢的書本費了。”李慎說。
老三老四眼睛一亮，趕緊點頭，隨即又哭喪了臉，“那還剩十六塊咋辦。我倆存了四塊錢……”
“我還有十塊錢。”李慎打斷，“這次都拿出來用了吧。”
李慎腦子靈，身手好。前幾年物資還沒這麽緊張的時候，他去山裏抓過山雞，還逮了隻山雞下蛋，然後拿去鎮子上賣了一些錢。後來山雞沒了，他又撿過野果子采過蘑菇，還發過竹筍賣過。一來二去他還存了筆錢，隻不過大頭都給李大笙讀書和這去省城用了，現在總共存款也隻剩下十塊錢。
“那麽，我們現在就有十四塊錢了，還差兩塊錢……”
李慎沉思起來，目光慢慢移到了自己的大行囊上。
第二天一大早，李慎就去了村裏的入學考試報名點報名。他是準備免費入學的，就一定要通過入學考試才行。同時，入學考試也是分年級的關鍵。按照他現在的年齡，其實應該已經上高一了，可是他卻連初一都沒有上過。
幸好他這幾年都在自己看哥哥初中課本，估計考試起來應該也能過。而且，昨天桃子她爹還給他塞了很多省城的教材和複習材料，那都是錢都換不迴來的寶貝。
李慎到報名點的時候，意外的發現負責報名登記的人竟然是張勝利。原來這人真的進了鎮中學啊！
“勝利哥。”李慎這次倒是很禮貌的跟張勝利打招唿，畢竟以後說不定他就是自己老師了。
張勝利卻麵容不愉，勉強朝李慎點點頭，然後繼續給排隊的學生們發報名表，一路表情都是僵硬的。李慎敏感的覺得張勝利不對勁，想了想，交表的時候順口問了一句。
沒想到張勝利竟然氣唿唿的告訴了李慎，他竟然沒通過鎮中學組織的考試！鎮中學這次重開學校，因為是要給上級檢查的，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慎重。新老師進來，要考試。考過了就是正式老師，沒考過的也不是說不要，畢竟都是上麵有人的人，那就當著臨時代課老師吧，什麽時候有編製？什麽時候考過了什麽時候有編製。
這樣，張勝利就變成臨時工了。
“還特麽特意找省城專家出了題目，省城專家就厲害？省城專家那麽多，誰願意來俺們這鎮子？要是俺會做那題目，俺還留在這破地方幹啥？有病！”
李慎忽然靈光一現，拉著張勝利就往一邊走。到了角落，李慎神神秘秘的開口：“勝利哥，你看這次出去你也幫了我不少，現在你遇到了麻煩，我能伸手的也想幫幫你……”
張勝利狐疑：“你小子能幫我啥？”
李慎搖了搖手指頭，笑盈盈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在張勝利麵前展開。
——《xx市聯考試卷》
張勝利立馬睜大了眼睛，激動的抓住了李慎的手腕子：“你這從哪來的？！”
“這你就別管了。反正我剛從省城迴來。勝利哥，你就說要不要吧？”
張勝利高興了，“要要！兄弟啊，你勝利哥這次可就指望你了，今年十月份還有一次考試哩，俺要是有了這卷子……謝謝你啊兄弟！”
李慎打斷了張勝利的話，收起了笑容：“不用謝，一塊。”
“啊？”
“一門一塊錢。我這有好幾門的，數學，幾何，物理，曆史，都有。你要哪一門？”
張勝利惱了：“一張破紙就要一塊錢？！你小子坑人呢！”
李慎聽聞此言，立馬收好了卷子就往外走：“那你不要，我就迴去複習去了。”
“等會！”張勝利趕忙攔住李慎，咬牙切齒道，“你走個啥？俺說了不要嗎？俺就是要問問能不能少點，太貴了。”
“不能便宜，我大老遠從省城背迴來的哩。最多，我給你把卷子的標準答案都抄上，你自己就不用費神找了，成不？”
張勝利咬咬牙：“成，那就這麽定了！標準答案你一定給俺抄好了，俺明天就要！”
“要幾門？”
“代數，幾何，物理，化學，生物……就這四門吧！”
“那我隻能一門一門的給你，抄還得費點勁兒呢。我明天先給你代數，你準備好一塊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李慎交好了報名表就飛快的迴到家，還把老三老四也都從地裏叫迴來了。
“這是我從省城帶迴來的複習資料，你們一個人抄一份卷子，一邊抄還要一邊做，做不出來的就把答案抄在卷子上。現在就開始抄，今天之內務必要抄完！”李慎把代數和幾何兩門卷子拍在了老三老四麵前，順便還給了兩支筆和一些紙——都是以前李大笙剩下的，也不用買新的了，李慎都留著好好的。
李慎才不會傻到把原版的卷子一塊錢賣給張勝利呢。他現在就賣手抄版的，順便讓老三老四複習一下學習的內容。老三空間想象能力差，就讓他拿著尺子一個一個畫；老四代數不行，就讓他一題一題的看人家是怎麽解題的。就算再愚鈍的人，抄過一遍也總比什麽都沒看過強。
自己呢，琢磨了好幾年初中的課本，初一到初三的理科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了，就是語文的作文還差了點火候。不過防患於未然，李慎決定還是把物理化學生物三門先抄著，總不是要給張勝利交貨麽。
趁著白天光線好，三個兄弟就坐在雙胞胎的炕桌前奮筆疾書著，李慎還不準他們抄錯了，字跡一定要工整，不要白費了油墨和紙張。
日落西山的時候，老三老四把代數和幾何的卷子抄完了，李慎一邊抄一邊做，完成了一份物理卷子。
“明天繼續！”李慎很滿意的摸了摸下巴。
三天之後，李慎把四份卷子全部都給張勝利抄好了，還額外給張勝利抄了一張高中的綜合卷子。有了這意外的“買一送一”，張勝利高興得很，非常爽快的就把四塊錢給李慎了。
那麽現在，他們除開交的所有費用之外，竟然還剩了兩塊錢！李慎毫不猶豫的把兩塊錢分了，老三老四一人五毛，自己把卷子背迴來，還拉了生意，當然要占大頭一塊錢了。李慎還叮囑他們這段時間千萬不要用了，這錢得帶到學校去，說不定還得買本子和筆呢。
一個星期後，李慎去了鎮上考試。八月末，免費生的考試成績和入學名單出來了，紅紅火火開張的鎮中學大紅榜，貼到了鎮管轄內的每個村口。
大紅榜是按照分數高低來排序的。分數是百分製，為了操作簡便，這次考試隻考了理科。初一年級考代數，初二年級考代數幾何，如果想入初三，就是代數幾何物理化學生物。
大紅榜第一頂首，寫著姓名：李慎。分數：代數100，幾何100，物理：100，化學：100，生物：100。
隨即，好幾個村子都傳開了，有個娃娃入學考，考了滿分五百……
紅榜下麵還有已經繳費的學生名單，李山笙，李肆笙赫然在列。
李奶奶看著這榜單笑得合不攏嘴，雖然好多字不認識，但還是恨不得把大紅榜揭下來貼家裏去供起來。
李大嬸娘則麵容扭曲，聽著人家恭維他李家的話還得陪著假笑，憋屈極了。
直到二房的三兄弟要出門求學的那天，李大嬸娘都沒搞清楚。第一，李慎那小子從沒上過初中，咋能考出門門滿分？第二，那麽大一筆錢，那幾個娃娃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
*
鎮中學八月三十一號報到，九月一號正式開學。因為整合了周圍幾個村的生源，又大手筆的搞了免費生政策，所以現在鎮中學的學生倒比以前多了許多。
初中三個年級中，一年級人最多，有三個班一百五十人左右；初二年級兩個班，一百人左右。初三年級因為考試科目最多，所以人也最少，目前就隻有一個班，才不到四十個人。
九月一號一大早開學典禮，講話的除了領導幹部校長等之外，還有一個在入學考試中得了全科滿分的人。
在所有人想象中，門門滿分的娃娃應該都是又矮又小，身材瘦弱的。畢竟這個年代人們吃不飽飯，能考門門滿分的一定是把長身體的勁兒全用在長腦子上了。可真正到了新生代表發言之時，走上台的卻是一個修長俊挺的少年。
秋日暖陽中，眉清目朗的白襯衫少年站在主席台的紅旗下，不急不緩的念著發言稿，聲音低低的，仿佛還帶著一絲慵懶。發言完畢後少年垂著眼瞼，微微頷首的畫麵，不知定格成多少女孩記憶中的驚豔和悸動。
年輕的孩子們湊在一起就算沒飯吃，也有說不完的話，看不盡的新鮮事。開學的第二周，校園宿舍的臥談會上，除了那個驚為天人的“五百分”同學之外，娃娃們又有了新的談資。
“聽俺們張老師說，明天還有個新生來報到哩！”
“來就來唄，關俺們啥事。”
“你們不知道啊，那個新同學，是省城來的！俺們學校當時建立的時候不是找了省城專家麽，那新同學的爹你們猜是誰？”
“難道還能是那省城專家不成？”
“錯！新同學她爹，不是省城專家，而是省城專家的老師！大學教授！可厲害著哩！”
“啊？這樣的娃娃都來俺們這讀書？看來那些當官的說的，俺們這學校要辦成示範校，八成不是唬人哩……”
九月八號上午，陶小桃終於站到了鎮中學的老師辦公室裏。她在蓬萊辦完事，就直接被島主甩到鎮中學了，可就是這樣還是遲到了，錯過了開學典禮等重要活動。現在的陶小桃著手啥都沒有，連行李都還要等島主迴省城置辦後，再給她甩過來。
陶小桃被分在了初二一班，但是初二一班的班主任不在，於是她就在辦公室等著。辦公室是由一間教室改的，她身邊的大窗戶外，就是教學樓的走廊。陶小桃剛從蓬萊迴來挺累的，正站著冥想，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一牆之隔的走廊上傳來。
“對不起老師，我不同意那個省城來的新同學住咱宿舍。”
“為啥？李慎你不是認識她麽？難道有什麽事兒？”
“沒事，就是單純不願意跟她一塊兒，成麽？”
陶小桃瞌睡頓時少了許多，頓了頓，慢慢抬起眼皮向窗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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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什麽呢。小桃子明明是男娃啊,咋能當兄妹處著？”李慎簡直不敢相信。
島主卻睜大了眼睛,雲淡風輕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縫：“你還不知道？！小桃子是女娃娃啊,她是我唯一的女兒。我的天，小桃子不會還沒告訴你吧！？糟了糟了，我看你倆關係挺不錯，還以為……”
空氣中奇妙的尷尬彌漫開來，島主安靜了好一陣子,訥訥開口。
“李慎啊,這個事情你能不能就當不知道？我女兒要是曉得了我告訴你了,怕是要跟叔叔鬧脾氣哦……哎這孩子,辦事怎麽一點不靠譜的！”
李慎呆愣愣的點了點頭，頓了頓又問：“陶叔叔,小桃子……她為啥要扮成男娃娃啊？”
島主歎了口氣道，“桃子明年都十五歲了,在你們那,像你倆這麽大的年輕人都該議親了吧？小桃子裝成男孩,這也是為你倆好啊……”
李慎忽然就明白了,小桃子十四歲，在鄉下來說已經是進入議親年齡的大姑娘了,如果頂著女兒家的身份住在李家,怕是會生出很多不便,不管是針對小桃子的,還是針對自己的。
說到底,陶小桃是省城的大小姐,他是偏遠鄉村的窮小子。等她治好了病，或是老桃樹再結出一顆桃子來，兩人就會各歸各位、毫無幹係了。
本來，他們也不是一路人，不是嗎？
李慎垂下了手臂，失神的坐在了床上。
仿佛連站立的力量，都失去了。
陶小桃第二天睡到了個自然醒，揉著眼睛走出房間的時候，卻四處沒看到李慎的人影。
島主已經換迴了他神仙的廣袖長衫，盤在院子裏葡萄棚子下打坐，身邊還架著一個小爐子，咕嚕咕嚕的煮著晨露，跟每一個蓬萊島的早晨一模一樣。
陶小桃納悶，“島主，您看到李慎了嗎？”
島主眼睛都不睜，動了動嘴皮子，“哦，他先迴去了。”
“啊！？”陶小桃先是驚訝，而後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他怎麽一個人先迴去了呢？”
“他有事。他今年秋天要去鎮上的中學讀書，剩下不到一個月了，他還有好多事情要準備。”島主閉上眼睛不知想起什麽，不禁微微一笑。
昨天看到向來不可一世、連上古神們都敢戲耍的神尊小殿下，露出那副寂寥的表情，怎麽莫名的……有點爽呢？
小殿下生來就貴為神族至尊，雖心性至純，可向來心高氣傲、頑劣任性。
這次偷偷下凡，雖是離經叛道之舉，可也確實是個曆練的好機會。
不好好磨磨性子，豈不浪費？
“讀書？”陶小桃詫異。
“對，到時候你就跟他一起去那個鎮上的中學讀書。這年頭就算當神仙，不學習也會被淘汰的。”
陶小桃哭笑不得：“……我都跟他說了，不能離開他，要不會發病。可你直接讓人迴去了，到時候一個月過去了，李慎發現我還活的好好的，這話該怎麽圓啊島主……”
“不必擔憂，我已經圓上了。我說你之前吃過一次藥桃的，有效期到十四歲那年的九月份。”
陶小桃瞪圓了眼睛：“李慎信了！？”
“信了。”
陶小桃頓時無語：“……行吧。那這一個月，咱們幹嘛呢島主？”
“沒有一個月，咱們今天要迴一趟蓬萊。”
仙境和人間的時間流逝速度不一樣，今天迴了蓬萊之後再迴來，對於人間來說就有一個月時間了。
也就是說，今天迴蓬萊後，她就得去學校上學了。
話不多說，島主打坐完後，沒用一柱香的功夫就帶著陶小桃迴到了蓬萊島。
蓬萊島幾千上萬年來都沒有變過，依舊是美輪美奐的典型仙境樣子，島主和陶小桃著陸的地方是凡人居。
這座凡人居就是省城那座的原型。除了建築外形和霧氣繚繞不一樣之外，其他的陳設結構，兩個“凡人居”都非常相似。
時間不多，蓬萊島主已經在路上告訴陶小桃，今天迴來要幹嘛了。
首先，島主要幫她修好天仙係統。
這個天仙的教務係統自從遇見了妞妞響了一兩次之後就再也沒有響過，而且天仙的在線商城也一直沒有網絡服務。現在陶小桃即將徹底定居人間了，島主於是準備給她把後顧之憂盡量解決了。
陶小桃按照島主指示打坐的時候，島主就利用神識來維修陶小桃的係統。搗鼓了好一陣子後，島主給她把在線商城連接好了。如果需要什麽法寶，可以用仙力去在線商城兌換。
可是那個能實時提醒仙力的教務係統，卻是修不好了。好在那個教務係統對於已經畢了業的陶小桃來說也隻有個提醒作用。
島主叮囑她在人間不要用自身的仙力來直接辦事。由於自然法則，在人間擅用仙力的話，效果大減不說還消耗極大，甚至危及到本體。比方說之前陶小桃直接從身上變出桃子，用咒止痛，都是最好不要的。如果實在有需要，最好是用仙力兌換法寶，然後用法寶來辦成事。
總結一下，就是遇事可以用法寶，但是不要用自身仙力直接念個咒搞定。
“係統都妥當了。現在跟我去幻境室。”島主說完，就帶著陶小桃往凡人居二樓走去。
這個幻境室名字玄乎，其實就是一個仙霧比較濃鬱的空房間。濃鬱的仙霧可以展示出各種幻境，有點類似看立體電影的意思。
“要看什麽幻境嗎？”陶小桃好奇道。
島主麵色不改，“是的，你上次讓我找的東西，我找到了。今天我們看了吧。”
陶小桃愣了一下，趕忙顛顛的跟上島主的步伐，心中竟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動。
她拜托島主找的，是李慎的前世。
經過一段時間接觸，陶小桃總覺得李慎跟一位故人很像很像。今天終於能一探究竟，看看這家夥是不是爾晟的投胎了。
陶小桃和爾晟是在天仙大學認識的。陶小桃剛入學的時候，還是棵經常會現原型的小樹苗。某天小樹苗正在天仙大學的果園子裏曬太陽養根，忽然被人連土帶樹連根扛走，然後險些變成男仙廁所門口的一棵盆栽。
那個偷樹苗迴去當盆栽的壞坯，就是爾晟。
說起來，爾晟到底是哪座宮裏的星君，學業到底是什麽方向的，陶小桃還真不知道。她隻知道爾晟的課程跟自己不一樣。植物係的兩百年畢業，占卜係兩百五十年畢業，可爾晟在天仙大學待了一千多年。
到底是什麽專業需要學這麽長時間？陶小桃覺得，他一定是跟自己一樣，過不了考試推遲畢業罷了。
到了凡人世界裏，陶小桃看到李慎的第一眼時候，就想到了爾晟。
畢竟在陶小桃心中，爾晟也是一個偷樹苗的臭流氓。
……
島主手中不知何時撚出了一道黃符，陶小桃一看，符上麵用篆文寫著“前世符——冥”。
拂塵一抖，空氣中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撮黑發，就和那黃符一起在仙霧中燃燒起來。
這一定是李慎的頭發。幽冥界的前世符，加上人的頭發，就能窺見那人的前世。如果李慎真是爾晟投胎，那仙霧中就不應該出現任何幻像。
可惜的是，黃符燃燒後，仙霧中立馬就升騰出了清晰的幻像。原來李慎的前世也是個很普通的農人，一生操勞，碌碌而終。
陶小桃眼裏激動的光消失殆盡。島主卻忽然眉頭一皺，隻不過瞬間，又如無事一般舒展開來。
“安心了？”
“唔，安心了。”陶小桃輕聲諾諾道。
兩人前後走出幻境室，陶小桃心中有些沮喪，卻也說不出個緣由來。
島主卻腳步一頓，迴頭，“不過，我這次下凡也感覺到爾晟的氣息了，你可以留意一下，說不定就在你身邊。”
陶小桃一愣，傻乎乎的點點頭。心情不覺得又好了幾分。
*
和去省城的路線一樣，李慎花了三天的時間才迴到刁角村，卻沒想到，竟然有人會站在村口等他。
“李慎哥！”妞妞帶著弟弟，天天都到村口玩(等人)。終於在她的不懈期盼下，李慎迴來了。
讓妞妞更為高興的是，李慎還是一個人迴來的。
“咦，桃子哥怎麽沒跟你一塊迴來？是不是她迴了省城了，就不樂意來俺們這哩？”
李慎冷冷的瞥了妞妞一眼，沒搭理她，繼續背著那行囊往前走。
“按俺說啊，桃子哥就應該留在省城。哪有人放著好日子不過，非得到俺們這刁角村來自找罪受的道理……哎呀李慎哥，你等等俺啊，俺有正事兒找你哩！”
妞妞見李慎根本不理會她，弟弟也不管了趕忙追上去，還遞給李慎一張紙。
“李慎哥你瞧瞧！”
李慎瞟了那張紙一眼，終於停下了步子，接過妞妞手中的紙認真看了起來。
妞妞見李慎終於搭理自己了，紅暈爬上了臉頰，有些害羞的問：“鎮上中學重新招生啦！這是告知書，俺專門拿來給你看的哩！這次可好了哩，俺們村加上陳家屯張家灣幾個村子，每戶都能有個娃娃免費讀書！李慎哥，你去嗎？”
李慎淡淡的衝她說了聲謝謝，把那張紙還給妞妞就走了，也沒有直接迴答去不去上學的問題。
妞妞被甩在路上，表情悻悻。自己的浮腫病好不容易痊愈了，紮了根新頭繩，還擔心他家那幾個兄弟看到，特意把村裏貼的告示偷偷撕下單獨給他，可是李慎依然沒有瞧她一眼……
李慎迴家簡單梳洗後，就去找了李奶奶。自己母親方青娥智力有問題，這種大事隻能找奶奶商量。
李慎桃子父親給奶奶帶的禮物——一包奶粉拿給了奶奶，又簡明扼要的說了小桃子家發生的事情，包括她的病情和桃子父親的建議。但是沒講桃子是女孩的事情。他還記得，李奶奶讓他去桃子家看看有沒有姐妹呢。要是讓奶奶知道了桃子就是個女娃娃，那以後就麻煩了。
畢竟，人家可沒有嫁到他李家來的心思。
講完省城的經曆，李慎最後給奶奶講了剛剛在那張紙上看到的內容。
“每家有一個名額可以參加鎮中學的入學考試，通過了的話就能免學費入學，隻用交書本費兩塊和住宿費兩塊。其他小學畢業生如果願意讀書，也可以直接來就讀，但是要繳納每學期五塊錢的學費，加上住宿費和書本費。”
“奶，”李慎很認真的看著李奶奶，一字一句的說，“我想繼續讀書，可以嗎？”
李奶奶沒有說話，腦子裏在考量著。二小子如果去上學倒還好，他以前上學的時候就很會讀書，讓他去考那個免費名額一定沒問題。那他隻用交書本費和住宿費，總共才四塊錢。但是……
“你要是考上了，假如你三弟四弟也想讀書跟你鬧，你咋辦？”這也是李奶奶曾經對李大笙說過的一句話。
李大笙當時的迴答是：“奶你放心，他們交給俺。俺保證弟弟們不會鬧，以後俺讀書讀出來了，一定不會虧待弟弟們的。”
李奶奶瞧著二小子，他會怎麽迴答呢？
西北的刁角村比省城涼意更濃，這會兒雖然還是八月份，但是已經沒有那麽耀眼的陽光了。大白天的本來也沒什麽人，四處都靜悄悄的，溫度舒適，是個適合推心置腹談話的時機。
李慎皺了皺眉，緩緩說：“我要讀書，弟弟們當然也要一起讀書了。咱們三個兄弟，包括以後的小五子，都得要讀書。我是……不會落下他們的。”頓了頓，他繼續說，“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有親手讓自己過上好日子的，權力。”
而不是做出犧牲，然後等著得到利益的那一方，來高高在上的施舍我們。
李奶奶若有所思的看了李慎好一會兒，心中有了計較。
“老三老四讀書沒有你會讀書，要去考試隻會浪費名額，所以這個你應該去考免費生。如果老三老四都要上學的話，每個人就得要交九塊錢。一來二去，你們仨兄弟上學怎麽也得……”
“得要二十二塊錢哩！”一個尖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李慎迴頭一看，李大嬸娘推了門進來了。
大嬸娘今天聽人說二小子迴來了，立馬就從生產隊迴了家，告都沒告訴一起勞動的方青娥一聲。幸好迴來得及時，這不就讓她聽到李慎這小子的算計嗎。
二十二塊錢啊，那可不是小數目。
“二小子，你一年能賺多少錢心裏沒點數嗎？這二十二塊錢，你自己願意出了，大嬸娘一句話不說隨你。但是你如果要奶奶出這筆錢，大嬸娘就把話放在這裏，不成！”李大嬸娘眼睛一瞪，尖刻道。
“你瞧，你們三兄弟每人每個月交五毛錢家用對不對，今年一共也就交了十塊錢。上次小五子病了一次，吃了三天的藥，還紮了針，用了三塊錢，就算加上去年你們房剩下的十塊錢，你們房總共也隻有十七塊錢，這還沒算平時家用的錢。你以為村裏的治安費、你用的那燈油、穿的衣裳鞋子都不要錢啊？就算是撿老大以前舊的，那也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哩！”
李奶奶不滿的看了一眼李大嬸娘，“現在有個免費讀書的機會，咋的就不能去了。按俺老婆子來說，以前三個小子交上來的錢，俺願意一分不少的全給三個小子，本來就是人家賺的錢，咋就不能還給人家了。”
“那他們這兩年在家裏吃的住的不算錢啊？！”李大嬸娘不由得提高了聲調。
李奶奶生氣了：“俺們李家的孫子，在家裏吃住怎滴了？你沒在家吃住？俺又沒讓你把你們房的錢拿出來，你叨叨個啥？！”
李大嬸娘當然不願意了。在她想法中，李奶奶的錢那都是該大房和二房平分的。比方說他們大房夫妻倆一年給婆母交十塊錢，二房的四個兄弟加上那個傻弟媳一年給奶奶交三十塊錢，那麽這四十塊錢就應該是公用的。
也就是大房二十，二房二十。
“娘，您要是願意出這錢也成，但是不能肥了東家餓死西家！那俺們大房，您也得給二十二塊錢才對頭！”李大嬸娘厲聲說。
明明都是兩兄弟家，憑啥二房就能多用錢。如果二房這次三個小子都要讀書，那她也要支出同樣多的錢才公平。
“家裏哪有那麽多錢！”李奶奶直拍桌子，眼睛都瞪圓了，“你這不是故意找茬麽！”
李大嬸娘見婆婆說了狠話，一下就紅了眼睛，轉身就衝出院子，坐在大門口就哭嚎起來。
“哎呀，李老大啊你趕緊迴來吧，你瞧瞧，你侄子那個沒良心的，那是要掏空俺們家哩！”
李家大伯在挺遠的礦上上班，一兩個月才能迴來一次。李大伯每年跟李大笙一樣往李奶奶那裏交五塊錢的贍養費用，充入公用。
幸好這會兒左鄰右舍的都去上工了，沒幾個人看熱鬧。不過還是有幾個老人站在路邊瞧著李家這動靜議論紛紛的。
李奶奶被氣得臉煞白，邁著小腳就蹭蹭的出來了，指著李大嬸娘的鼻子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按照當時普遍情況來說，李大嬸娘的說法也沒有出太大的錯。隻是李家的兩房人口差距太大，李大嬸娘就利用這一點占了便宜罷了。
李大嬸娘瞧見婆母都出來了，嚎得更賣力了：“婆婆那一點家用，都給了二房，一點不給俺們剩下！老大呀，你再不迴來，俺們娘倆就要被人吃幹扒淨了哩……！”
聲音太大，吸引了寥寥無幾的村民過來圍觀，無不指指點點。有的說李大媳婦又在弄什麽幺蛾子，有的說是老太太偏心給了二房不給大房。農村裏的人們最愛看這種家庭鬧劇，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的。
李奶奶臉都氣白了，想去拉丟人的大兒媳婦起來，卻還真沒那個力氣扳得動她。
李慎這時候出來，眉頭一皺扶住了奶奶，低頭冷冷道，“大房每個月交給奶奶五毛錢，我們二房每個月交兩塊錢。那如果要公平，大嬸娘每個月也交給奶奶兩塊錢吧。”
李奶奶茅塞頓開，是這個理啊！憑啥交錢的時候就按照人頭交，支錢的時候就要按兩房平分？
“老大媳婦，你們房以後要能都交跟二房一樣的錢，俺一定平分！俺老婆子可不貪你們小輩兒的錢！”李奶奶被李慎攙著，中氣都足了。
李大嬸娘被噎得沒話說，又不願意丟了麵子，隻能強行嘴硬：“俺不是在意那幾個錢，俺那是怕你們幾個把奶奶的一點養老錢都給造沒了，俺還不是為了咱這個家好！”
“奶，您那錢您就自己留著吧，我們幾兄弟上學的事情，我再自己想辦法。”李慎低頭瞧了一眼李大嬸娘，心中的不屑更甚，“大嬸娘你放心，我們幾個兄弟就算要讀書，也不至於掏空奶奶的養老錢！”
話趕話的，李大嬸娘聽著就冷笑一聲，“喲，你還自己想辦法啊，你能想什麽辦法？你說你非要讀書有個屁用，讀又讀不出來，錢都花了不還是個泥腿子！”
李大嬸娘是不願意那三兄弟去讀書的。他們要是去讀書了，家裏重活累活除了那個傻子外，不就輪到她了麽？而且那三兄弟每個月都給家裏交一塊五哩，他們仨要是都出去讀書了，這一下子每個月就少了好多進賬！
李慎卻衝大嬸娘點點頭，呲牙，一副痞樣：“嗯，大嬸娘說的是，讀書有個屁用。我會把大嬸娘的教導，原封不動的告訴給狗蛋的！”
“你！”李大嬸娘氣得腦殼疼。
大嬸娘雖然不樂意二房的三兄弟讀書，但是對狗蛋學業的要求可高了。李大嬸娘在狗蛋之前還生過一個男娃和一個女娃。男娃繼承了李大嬸娘的精明勁兒，從小扒算盤就扒得啪啪響，腦子靈光極了。女娃是個妹妹，大嬸娘嫌妹妹賠錢貨，幹脆送到人家家當了童養媳。
結果，這哥哥剛上高小，就突發疾病死了。李大嬸娘這才想起來把老二閨女接迴來。可是去一打聽才知道，這老二閨女根本就沒在那家呆，而是直接被轉賣到外地了，那家“收養”閨女的人家也全家搬家了。
無法，不能沒人養老送終啊。大嬸娘拚了老命老蚌懷珠，廢了好大的勁兒才生下狗蛋。一看是個帶把兒的，可把她樂壞了。於是從此以後，狗蛋小祖宗就是大嬸娘的命根子和未來好生活的希望。
所以，大嬸娘對狗蛋那可算是盡心盡力，讀書也是要求頗高。畢竟還指望他以後能帶著自己過好日子哩。
李大嬸娘衝著少年背影狂吼：“你敢教壞俺狗蛋，俺跟你拚命！俺倒是要看看，你有個啥能耐，能湊齊那二十二塊錢！”
晚上，李慎把老三老四叫進了他的屋子商量事情。老三老四倆其實不是特別想讀書，特別是老四，以前讀書的時候就是爛泥一團，現在好不容易擺脫了學校，每天做做工還能到處溜達溜達，也覺得不錯。老三倒是挺刻苦，在學校的時候是個勤奮的學生，但成績隻是差強人意而已。一來二去，兩兄弟都不是特別想上學了。
“二哥，要不就你去吧。俺們倆都不是讀書的料啊。這樣還能給家裏省點錢，迴頭你要是讀出來了也不會忘了俺們，對吧。”老四講完，老三也點頭。
李慎卻果斷的否定了兩人的想法。當年的他也是這麽對大哥說的，大哥當時就答應了，可他卻記得那時候自己說這話的酸澀心情。
“不成，這次必須一起去。現在隻有上學才能改變咱們的命運了。難道你們真的想像大嬸娘說的那樣，一輩子都待在這一畝二分地裏，土裏刨食兒嗎？”李慎果斷的說。
老四一向最聽二哥的話，李慎這麽一說，老四就立馬投誠了：“成，那俺就跟著二哥。”
猶豫了一下，老四又問：“可那麽多錢，從哪來啊？這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報名交錢了，俺們能有那麽多錢嗎？”
“大哥的初中課本全在我這裏。我跟你倆應該不是一個年級的，你倆擠擠用一套書，這樣咱們仨就省下了六塊錢的書本費了。”李慎說。
老三老四眼睛一亮，趕緊點頭，隨即又哭喪了臉，“那還剩十六塊咋辦。我倆存了四塊錢……”
“我還有十塊錢。”李慎打斷，“這次都拿出來用了吧。”
李慎腦子靈，身手好。前幾年物資還沒這麽緊張的時候，他去山裏抓過山雞，還逮了隻山雞下蛋，然後拿去鎮子上賣了一些錢。後來山雞沒了，他又撿過野果子采過蘑菇，還發過竹筍賣過。一來二去他還存了筆錢，隻不過大頭都給李大笙讀書和這去省城用了，現在總共存款也隻剩下十塊錢。
“那麽，我們現在就有十四塊錢了，還差兩塊錢……”
李慎沉思起來，目光慢慢移到了自己的大行囊上。
第二天一大早，李慎就去了村裏的入學考試報名點報名。他是準備免費入學的，就一定要通過入學考試才行。同時，入學考試也是分年級的關鍵。按照他現在的年齡，其實應該已經上高一了，可是他卻連初一都沒有上過。
幸好他這幾年都在自己看哥哥初中課本，估計考試起來應該也能過。而且，昨天桃子她爹還給他塞了很多省城的教材和複習材料，那都是錢都換不迴來的寶貝。
李慎到報名點的時候，意外的發現負責報名登記的人竟然是張勝利。原來這人真的進了鎮中學啊！
“勝利哥。”李慎這次倒是很禮貌的跟張勝利打招唿，畢竟以後說不定他就是自己老師了。
張勝利卻麵容不愉，勉強朝李慎點點頭，然後繼續給排隊的學生們發報名表，一路表情都是僵硬的。李慎敏感的覺得張勝利不對勁，想了想，交表的時候順口問了一句。
沒想到張勝利竟然氣唿唿的告訴了李慎，他竟然沒通過鎮中學組織的考試！鎮中學這次重開學校，因為是要給上級檢查的，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慎重。新老師進來，要考試。考過了就是正式老師，沒考過的也不是說不要，畢竟都是上麵有人的人，那就當著臨時代課老師吧，什麽時候有編製？什麽時候考過了什麽時候有編製。
這樣，張勝利就變成臨時工了。
“還特麽特意找省城專家出了題目，省城專家就厲害？省城專家那麽多，誰願意來俺們這鎮子？要是俺會做那題目，俺還留在這破地方幹啥？有病！”
李慎忽然靈光一現，拉著張勝利就往一邊走。到了角落，李慎神神秘秘的開口：“勝利哥，你看這次出去你也幫了我不少，現在你遇到了麻煩，我能伸手的也想幫幫你……”
張勝利狐疑：“你小子能幫我啥？”
李慎搖了搖手指頭，笑盈盈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在張勝利麵前展開。
——《xx市聯考試卷》
張勝利立馬睜大了眼睛，激動的抓住了李慎的手腕子：“你這從哪來的？！”
“這你就別管了。反正我剛從省城迴來。勝利哥，你就說要不要吧？”
張勝利高興了，“要要！兄弟啊，你勝利哥這次可就指望你了，今年十月份還有一次考試哩，俺要是有了這卷子……謝謝你啊兄弟！”
李慎打斷了張勝利的話，收起了笑容：“不用謝，一塊。”
“啊？”
“一門一塊錢。我這有好幾門的，數學，幾何，物理，曆史，都有。你要哪一門？”
張勝利惱了：“一張破紙就要一塊錢？！你小子坑人呢！”
李慎聽聞此言，立馬收好了卷子就往外走：“那你不要，我就迴去複習去了。”
“等會！”張勝利趕忙攔住李慎，咬牙切齒道，“你走個啥？俺說了不要嗎？俺就是要問問能不能少點，太貴了。”
“不能便宜，我大老遠從省城背迴來的哩。最多，我給你把卷子的標準答案都抄上，你自己就不用費神找了，成不？”
張勝利咬咬牙：“成，那就這麽定了！標準答案你一定給俺抄好了，俺明天就要！”
“要幾門？”
“代數，幾何，物理，化學，生物……就這四門吧！”
“那我隻能一門一門的給你，抄還得費點勁兒呢。我明天先給你代數，你準備好一塊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李慎交好了報名表就飛快的迴到家，還把老三老四也都從地裏叫迴來了。
“這是我從省城帶迴來的複習資料，你們一個人抄一份卷子，一邊抄還要一邊做，做不出來的就把答案抄在卷子上。現在就開始抄，今天之內務必要抄完！”李慎把代數和幾何兩門卷子拍在了老三老四麵前，順便還給了兩支筆和一些紙——都是以前李大笙剩下的，也不用買新的了，李慎都留著好好的。
李慎才不會傻到把原版的卷子一塊錢賣給張勝利呢。他現在就賣手抄版的，順便讓老三老四複習一下學習的內容。老三空間想象能力差，就讓他拿著尺子一個一個畫；老四代數不行，就讓他一題一題的看人家是怎麽解題的。就算再愚鈍的人，抄過一遍也總比什麽都沒看過強。
自己呢，琢磨了好幾年初中的課本，初一到初三的理科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了，就是語文的作文還差了點火候。不過防患於未然，李慎決定還是把物理化學生物三門先抄著，總不是要給張勝利交貨麽。
趁著白天光線好，三個兄弟就坐在雙胞胎的炕桌前奮筆疾書著，李慎還不準他們抄錯了，字跡一定要工整，不要白費了油墨和紙張。
日落西山的時候，老三老四把代數和幾何的卷子抄完了，李慎一邊抄一邊做，完成了一份物理卷子。
“明天繼續！”李慎很滿意的摸了摸下巴。
三天之後，李慎把四份卷子全部都給張勝利抄好了，還額外給張勝利抄了一張高中的綜合卷子。有了這意外的“買一送一”，張勝利高興得很，非常爽快的就把四塊錢給李慎了。
那麽現在，他們除開交的所有費用之外，竟然還剩了兩塊錢！李慎毫不猶豫的把兩塊錢分了，老三老四一人五毛，自己把卷子背迴來，還拉了生意，當然要占大頭一塊錢了。李慎還叮囑他們這段時間千萬不要用了，這錢得帶到學校去，說不定還得買本子和筆呢。
一個星期後，李慎去了鎮上考試。八月末，免費生的考試成績和入學名單出來了，紅紅火火開張的鎮中學大紅榜，貼到了鎮管轄內的每個村口。
大紅榜是按照分數高低來排序的。分數是百分製，為了操作簡便，這次考試隻考了理科。初一年級考代數，初二年級考代數幾何，如果想入初三，就是代數幾何物理化學生物。
大紅榜第一頂首，寫著姓名：李慎。分數：代數100，幾何100，物理：100，化學：100，生物：100。
隨即，好幾個村子都傳開了，有個娃娃入學考，考了滿分五百……
紅榜下麵還有已經繳費的學生名單，李山笙，李肆笙赫然在列。
李奶奶看著這榜單笑得合不攏嘴，雖然好多字不認識，但還是恨不得把大紅榜揭下來貼家裏去供起來。
李大嬸娘則麵容扭曲，聽著人家恭維他李家的話還得陪著假笑，憋屈極了。
直到二房的三兄弟要出門求學的那天，李大嬸娘都沒搞清楚。第一，李慎那小子從沒上過初中，咋能考出門門滿分？第二，那麽大一筆錢，那幾個娃娃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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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中學八月三十一號報到，九月一號正式開學。因為整合了周圍幾個村的生源，又大手筆的搞了免費生政策，所以現在鎮中學的學生倒比以前多了許多。
初中三個年級中，一年級人最多，有三個班一百五十人左右；初二年級兩個班，一百人左右。初三年級因為考試科目最多，所以人也最少，目前就隻有一個班，才不到四十個人。
九月一號一大早開學典禮，講話的除了領導幹部校長等之外，還有一個在入學考試中得了全科滿分的人。
在所有人想象中，門門滿分的娃娃應該都是又矮又小，身材瘦弱的。畢竟這個年代人們吃不飽飯，能考門門滿分的一定是把長身體的勁兒全用在長腦子上了。可真正到了新生代表發言之時，走上台的卻是一個修長俊挺的少年。
秋日暖陽中，眉清目朗的白襯衫少年站在主席台的紅旗下，不急不緩的念著發言稿，聲音低低的，仿佛還帶著一絲慵懶。發言完畢後少年垂著眼瞼，微微頷首的畫麵，不知定格成多少女孩記憶中的驚豔和悸動。
年輕的孩子們湊在一起就算沒飯吃，也有說不完的話，看不盡的新鮮事。開學的第二周，校園宿舍的臥談會上，除了那個驚為天人的“五百分”同學之外，娃娃們又有了新的談資。
“聽俺們張老師說，明天還有個新生來報到哩！”
“來就來唄，關俺們啥事。”
“你們不知道啊，那個新同學，是省城來的！俺們學校當時建立的時候不是找了省城專家麽，那新同學的爹你們猜是誰？”
“難道還能是那省城專家不成？”
“錯！新同學她爹，不是省城專家，而是省城專家的老師！大學教授！可厲害著哩！”
“啊？這樣的娃娃都來俺們這讀書？看來那些當官的說的，俺們這學校要辦成示範校，八成不是唬人哩……”
九月八號上午，陶小桃終於站到了鎮中學的老師辦公室裏。她在蓬萊辦完事，就直接被島主甩到鎮中學了，可就是這樣還是遲到了，錯過了開學典禮等重要活動。現在的陶小桃著手啥都沒有，連行李都還要等島主迴省城置辦後，再給她甩過來。
陶小桃被分在了初二一班，但是初二一班的班主任不在，於是她就在辦公室等著。辦公室是由一間教室改的，她身邊的大窗戶外，就是教學樓的走廊。陶小桃剛從蓬萊迴來挺累的，正站著冥想，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一牆之隔的走廊上傳來。
“對不起老師，我不同意那個省城來的新同學住咱宿舍。”
“為啥？李慎你不是認識她麽？難道有什麽事兒？”
“沒事，就是單純不願意跟她一塊兒，成麽？”
陶小桃瞌睡頓時少了許多，頓了頓，慢慢抬起眼皮向窗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