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陽照常升起,網上流言蜚語依舊滿天飛。


    連公司幾個小屁孩,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好奇。


    江萊昨晚就去了我家,把包包手機送還給我,又一頓自責。


    她第一時間就去報案了,但別人一聽是沈家,都是推脫之詞。總而言之一句話,沒有確切證據,辦不了。


    她說,她頭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權勢的好處,和普通人的無可奈何。


    她說,早知道她就不堅持和賀廷分手了,哪怕做個情婦,昨天我出事的時候,她也不至於求助無門。


    傻得透頂。


    這會兒,她端著兩杯咖啡走進辦公室,一杯放到我麵前,拉著開我對麵的椅子坐下。


    神情和昨晚幾乎差不多。


    我一邊畫著周老夫人的私定設計,一邊不解道:“怎麽了,誰惹你了?”


    她猶豫後,扔出一句話:“傅氏集團宣告破產了。”


    我手中的畫筆拉出一條不該有的線條,整個人都懵了一下。


    “破產?”


    昨天不是還和沈家訂婚,今天就破產了?


    一點預兆都沒有。


    “嗯,資金鏈斷裂。”


    江萊點頭,“五分鍾前宣布的消息,我估計沈家已經被幹懵了。已經有人下場低價收購股份了,這麽大塊蛋糕,誰都想分一杯羹,傅祁川大概……很快就會一無所有了。”


    我拿起手機,找到她說的這條新聞,才這麽一會兒時間,網上已經爆了。


    傅氏集團破產,意味著什麽,江城要變天了,改姓了。


    那傅祁川呢。


    他在金字塔尖站慣了,一朝跌落……


    我皺了皺眉,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怎麽會突然破產了?”


    “好像是一個研發項目,吞了大半資金,但至今沒有看見成效……又碰上最近一連串的事,好些合作半途而廢,資金鏈沒迴攏。”江萊說。


    “還是奇怪。”


    在感情這件事上,我和傅祁川已經沒有信任可言。


    但他的工作能力我是知道的,絕不可能走到這一步。


    他謹慎慣了,凡事都會留後手,留好幾手。


    一聲不響的破產,不是他的作風。


    “奇怪什麽,太渣遭報應了也不是不可能。”


    江萊撐著下巴,繼續把大瓜往我嘴裏塞,“你知道傅祁川最有可能把他手裏的股份,賣給誰嗎?”


    “誰?”


    “rf集團。”


    江萊把從網上找到的消息發給我,“有人扒出來,他和岑野最近私下接洽過。”


    她替我打抱不平,幸災樂禍地笑了笑,“沒想到堂堂前夫哥,最後和我們的出路相差無幾。”


    rf集團本就是個龐然大物般的財團,一旦吃下傅氏這塊蛋糕,轉眼就會替代傅氏,成為江城的天。


    沒想到,他們剛進入國內市場,就有這麽大的動作。


    野心勃勃。


    江萊走後,我透過落地窗,看向遠處幾乎直入雲霄的高聳建築。


    這座這麽多年屹立不倒的大樓,居然就要改名換姓了嗎。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拉迴我的思緒。


    是陸時晏打來的。


    我笑著接通,“學長。”


    “南枝……”


    他聲音裏有一絲顫抖,又很快被壓了下去,“你還好嗎?我聽說,昨天是周放去救了你?”


    我如實承認,“嗯,是他。我挺好的,倒是你,怎麽聽聲音不太對?”


    “哦,剛突然到室外,太冷了一點。”


    陸時晏溫溫和和的,“沈家沒有太為難你吧?”


    “沒有!”


    我幾乎在第一時間否認。


    他對我的好,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但他的處境,我也知道。


    他做任何不理智的事,都會付上代價。


    沈家太難纏,我不想拉著他一起蹚進渾水裏。


    他默了一下,“那就好。”


    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卻又好像夾雜著什麽失望的情緒。


    電話還沒掛,一個成熟理智的女人忽然出現在我的辦公室門口。


    我神經一緊,朝她點頭示意,聽著電話那頭陸時晏的聲音繼續響起,“南枝,總有一天,我可以把你保護得很好很好的。”


    似發誓,似保證。


    真誠得不像話,就差把心掏出來給我看。


    如果不是眼前出現的女人,我恐怕會在這一刻,怦然心動。


    可一切都沒有如果。


    我沉默須臾,才輕聲開口道:“學長,我會慢慢變強大的,總有一天,誰也不能再欺負到我頭上。”


    他好像聽出了我的話外音,“南枝……”


    而門外的女人已經不願再等,推門而入。


    我不得不出聲打斷陸時晏的話,盡量輕鬆地道:“突然來了個客戶,我得先掛啦。”


    不忍聽見他失望的聲音,我率先掛斷了電話。


    旋即,看向陸時靜,開門見山地問道:“陸小姐,找我有事?”


    她目光沉靜,一語道破:“剛才在接小晏的電話吧?”


    沒有瞞過她。


    我索性開門見山:“陸夫人又把他怎麽了?”


    陸時靜儀態極好,語氣平靜,“不是我母親,是奶奶,母親現在已經不敢把他如何了。從你昨天出事,到剛才給你打電話的前一分鍾,他都被關在祠堂,整整一天一夜。”


    我狠狠皺眉,“這是大冬天!”


    陸家的祠堂,是極為古樸的設計,木雕的窗戶,會漏風。


    難怪……


    難怪他剛剛聲音都在發抖。


    “這是他喜歡你,必須付出的代價。”


    陸時靜理智的可怕,仿佛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如果你不能讓他及時止損,他會付出更多更重的代價。”


    我沉默的空檔,她四平八穩地開口:“阮小姐,同為女人,我不願意和你說什麽難聽的話,但你進不了陸家的門,他再喜歡你,都沒有用。”


    “除非,你願意做個見不得光的情人。”她說。


    我垂了垂眸子,笑了下,掀眸看向她,“你喜歡他很多年了吧?”


    其實上次去陸家,我就感覺到了。


    她喜歡陸時晏,喜歡得小心謹慎,不敢露出一絲痕跡。


    她冷靜的臉上,少見地出現短暫的呆愕。


    末了,竟也沒有否認,隻苦澀一笑,“是,但我和你一樣,你隻能是她的朋友,我也隻能是他的姐姐。”


    陸時晏的婚姻,是注定要用來換取利益的。


    不能用在她身上,或者是我身上。


    “阮小姐,我們都沒有別的辦法。所以,趁早讓他死心吧。”


    陸時靜沒有久留,甚至沒有等我迴話,就拎著包離開。


    她篤定,我會做出什麽選擇。


    陸時晏也好,她也好,我也好,我們都是手裏沒有選擇權的人。


    傍晚,周茉坐我的順風車下班。


    昨天的雪被掃到道路兩旁,混合著髒水,再也做不到純白無瑕。


    “姐姐拜拜!”


    電梯門一開,周茉一邊出去,一邊朝我揮手。


    我笑了笑,往自己家門口走去,一偏頭,就看見那道許久沒出現在這裏的挺拔身影。


    男人本來背對著我,指間夾著一點猩紅,明明滅滅。


    他身前的窗戶外,是萬家燈火。


    聽見動靜,他轉身看過來,俊朗深邃的五官上是久違的放鬆,又摻著些小心翼翼,“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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