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意想之中摔在地麵上的疼痛卻沒有如期而至,相反,程默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落入了一個溫暖而強有力的懷抱,強烈的眩暈感讓她瞬間失去了迅速識別和反抗周圍事物的能力,神色恍惚間,她感覺自己好像被一個人攔腰有力地抱起,然後又放在了濕潤、帶著青草氣息的草地上。


    有人輕輕地將她的頭略微抬起,然後一股甘甜、純淨的清水流過她幹燥、幾乎要渴得冒煙的喉嚨,程默隻感覺一股沁人心脾的冰涼從嘴裏,慢慢流進了自己幹燥濕熱的全身。


    “程默,程默,程默……”一個熟悉的聲音,始終在耳邊迴蕩。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默睜開了眼睛,昏暗的光線裏,勉強分辨出是談沐陽的模樣。


    “你怎麽會在這裏?”談沐陽滿臉汗水,身上的衣服也滿是汙漬,一臉驚詫地問道。


    程默並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強撐著坐起身,四下裏張望了一下,同樣滿臉疑問地問向談沐陽,“你……怎麽……也在這裏?”


    談沐陽見程默恢複了神智,長籲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般地在程默的身邊坐下,“沒有淡水了,海邊的人已經因為搶奪僅剩的幾瓶水而大打出手,我和另外幾個人分頭來找水源……剛走到這附近,便隱約看見一個人在瘋跑……我看身影像你,就跟了上來……”


    談沐陽說道這裏,停頓了一下,隨即又緊蹙著眉頭,謹慎地看向程默,“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程默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談沐陽看著程默,輕輕地說道,“到底怎麽了……還是……不信任我?”


    “不是……”程默抬起頭,輕輕地拂去眼眶裏殘餘的淚水,“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我剛才在海邊看見了……我父親的身影……”


    程默接著把父母之前的遭遇和看見父親背影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一口氣全都說了出來,已經被壓抑的太久了,雖然在這個場景裏認識談沐陽才幾天,但是程默卻感覺似乎認識他很久很久了,他……怎麽說呢……直覺告訴自己,他值得被信賴。


    談沐陽安靜地聽完程默斷斷續續的敘述,很荒誕,很不可思議,但是他表情上卻沒有任何的質疑或困惑,他輕輕地扶住程默的雙肩,努力地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程默,能告訴我……你多久沒睡覺了嗎?”


    “不知道……一天?也許是兩天……我真的不記得了……”頭痛欲裂的感覺再次襲來,程默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聽我說,”談沐陽溫柔富有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程默抬起頭,冷不丁地撞上了談沐陽誠懇而又明亮的眼神,“你太累了……知道嗎?可能是嚴重的脫水和過度的壓力導致你……出現了幻覺……”


    談沐陽的話還沒說完,隻見程默突然臉色慘白,眼神直直地看向自己的後麵,眉眼間再次出現了驚恐的神色。


    程默在離談沐陽身後的不遠處,再次看見了父親筆直地站在一棵樹的陰影下,麵無表情,深灰色的西裝……


    談沐陽發現了程默的不對,順著程默的眼神向自己的身後看去,然而,什麽都沒有……


    “程默……程默……看著我……看著我……”談沐陽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然而程默卻充耳不聞,不管不顧地費力撐著起身,試圖向父親站立的方向走去,然而就在準備起身低頭又抬頭的一瞬間,父親的身影再次不見了。


    談沐陽將程默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兩人跌跌撞撞地向剛才看定的方向走過去,發現除了周圍昏暗、茂密的樹林之外,再無其他。


    難道又是幻覺?


    “程默,我們必須要盡快趕迴去,天快黑了,像這樣待在樹林裏太危險了……”談沐陽看著眼前虛弱不堪的程默,不禁有些焦急,“來,我扶著你……”


    兩人正準備離開,程默卻突然站定,“你聽,這是什麽聲音?”


    談沐陽站了一會,起初,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但是緊接著,稀裏嘩啦、滴滴答答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


    兩人聽了,精神都不由地為之一振,此時的天色基本上已經快全黑了,為了安全起見,談沐陽扯了幾個粗壯的枝幹,用打火機點燃,兩人一人手持一個火把,遁聲而去。


    沒走多遠,聲音越來越清晰,兩人不由地加快了腳步,等走到跟前一看,心裏頓時一亮,他們猜得沒錯,果然是一個小型的溪流,從大約3米高的岩石上方輕輕流淌下來,在地麵上自然形成了一個淺淺、寬寬的小水潭。


    在火把的映照下,水清澈見底,談沐陽走上前去,雙手捧著水,喝了一口,水甘甜可口,“是淡水!”


    ……


    等兩人精疲力盡迴到海邊沙灘的時候,這才發現僅剩的一點淡水早已消耗殆盡,人人幾乎陷入了恐慌的境地,而聽了談沐陽和程默帶迴來的好消息之後,眾人忍不住歡唿起來。


    程默慢慢地走到人群外,正準備坐下來休息,便看見林慕白搖搖晃晃地向自己走了過來,“你們還真厲害,竟然找到了水源。”


    “純屬運氣。”程默隨口答道。


    “哈,那位醫生真是出盡了風頭,現在大家都把他當英雄……”林慕白一邊斜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的談沐陽,一邊調侃地看著程默說道,“我知道,你們女孩子都喜歡醫生,有擔當、有責任感,救死扶傷……”


    林慕白突然一下子靠近了程默的肩膀,半開玩笑地說道,“如果我也有兩瓶消毒水,或者能給人看病之類的,你是不是對我也會有好感?”


    程默聽了,不禁啞然失笑,臉上卻有些嘲弄地看著林慕白,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會!”


    林慕白苦笑了一下,隨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轉身離去。


    簡單地用海水洗漱後,快到休息的時候,一個高大結實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程默的眼前,“你好好休息……我知道你朋友失蹤了,心裏肯定不好受,但是……你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覺,保存體力,明天還要去運水……如果你信任我的話,我就在這裏看著你……”


    談沐陽的笑容在溫暖的篝火映照下,讓程默沒來由地感到安心,她點點頭,隨即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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