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司徒宇都沒有出來,也不知道自己以前的女兒就站在門外。


    司徒洪蘭豈會不知,這裏便是原來父親的書房,以前的他也會偷偷闖入,然後被爹爹抓住衣領,不過爹爹並沒有責罵自己,而是會將點心塞進她的嘴裏。


    這些都是過往雲煙,說是放下很容易,但實際上很難。


    “走吧。”


    陶安安裝作沒看見,走在前麵。


    司徒洪蘭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淚水。


    “嗯。”


    來到司徒夫人的院子。


    這男人有好幾個老婆之後,每個老婆都要有個單獨的院子,這點陶安安就覺得挺麻煩的。


    爹爹要是想再婚,她是同意的,但要是也如此這般,弄出好幾個院子,嗬嗬。


    這樣的爹爹,不認也罷。


    司徒夫人自然在此等候,也知道這位陶大人先去見了自家老爺,理應如此。


    也是因為這位陶大人的特殊,不然她一個後宅中的婦人,如何能私見朝廷命官。


    再見司徒洪蘭,司徒夫人的眼眸隻是抬了一下。


    當時見到的時候,還情緒激動的很,不過現在,在家中思慮許久,心緒也平穩了一些。


    “司徒夫人,不如先安排我這位弟子到偏房中休息一下吧。”陶安安提議。


    有些話,肯定是不當著司徒洪蘭麵說的。


    “理應如此。”司徒夫人點點頭。


    司徒洪蘭就被大丫鬟帶到了偏房。


    昔日的大小姐,盡管現在不是了,但大丫鬟知道,既然昔日大小姐是跟著大人進來的,那就不是自己能怠慢的。


    “司徒小姐,請。”


    司徒洪蘭便緩緩坐下,這裏的一切,她都是熟悉的,但熟悉的同時,又生出些許的陌生感。


    在司徒夫人這邊,就剩下了她和陶安安。


    “不知陶大人可知你的弟子,也就是司徒洪蘭與司徒府的關係?”司徒夫人猶豫著,還是不說那些客套話,直接便是問道。


    陶安安點點頭,果然夫人和老爺的待客方式不一樣。


    司徒大人那邊隻是準備了一些茶水。


    在司徒夫人這邊,就準備了許多精致的點心。


    便是這茶水,也不是什麽茶葉水,而是貴人們常喝的蜂蜜水。


    不過,喝起來,似乎裏麵不止放了蜂蜜,有些酸甜,不膩。


    “聽,洪蘭說起過一些。”


    “既然陶大人知道,那為何……”這是司徒夫人不解的地方。


    陶安安自然明白,這司徒夫人是將等級,身份,地位,刻在骨子裏的人。


    當然,還有一些怨恨在其中。


    對於那對夫妻的怨恨,轉移到了司徒洪蘭的身上。


    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因為我覺得她聰明,是能繼承我衣缽的人,所以我便收了她。”


    當然,如果那個時候,陶安安能找到一個更好的,她也未必會收下這位弟子。


    司徒夫人眼皮抖動。


    這位大人才多大啊,就需要找衣缽傳人了。


    說來,人家陶大人如何做,不關自己的事,但司徒夫人現在陷入了一種魔障,簡單來說,因為怨恨,所以見不得司徒洪蘭好。


    雖然她不知道司徒洪蘭現在在做什麽,但是能迴到京城,還能出入國子監,這都是司徒夫人不想看到的。


    司徒夫人覺得,肯定是這位陶大人對於那些事情了解的不夠透徹,她準備用共情的方式,來感染這位陶大人。


    隻不過,她想錯了。


    從她複述過那些事情,看著陶大人饒有興致,一邊喝著蜂蜜茶,一邊吃著點心。


    甚至都吃得桌上全是點心渣滓,她還用手掌往上一壓,粘在手上,還舔舐一遍。


    “粒粒皆辛苦。”主要還是因為好吃。


    吃得小臉上也是的。


    “陶大人,你可知我一個當母親的,居然養著別人的孩子,那麽多年,是何種的心情?”


    “不知道,我也沒養過別人的孩子。”


    這話讓司徒夫人準備宣泄的感情突然一滯。


    也是,這麽大的孩子,連女兒家的癸水都未來,還共什麽情。


    “不過,作為一方父母官,不管是自己的孩子也好,還是別人的孩子也好,我都會努力讓這些孩子好好的成長。”


    這點,陶安安是認真的。


    司徒夫人也是被這話給震懾。


    她眼前的女娃娃,居然有這麽高的思想覺悟。


    和自己那點心思相比,如何能比。


    她動容了,但還是難以釋懷。


    “洪蘭她沒有錯,在過去那麽多年,她是不是也扮演著女兒這種角色,而且還深得你們的喜歡?況且,她現在和司徒夫人也沒關係了,不是麽?”


    司徒夫人不得不承認陶大人說的有道理,可她就是放開自己的拳頭,死死抓著桌邊的桌布。


    “現在,司徒洪蘭已經是一個人了,她的爹娘在發配的路上都死了,如果從她這個角度去看,她該去怨恨誰。


    誰也怨恨不了,一邊是生了自己的,一邊是養育了自己的,都是爹娘。


    生恩與養恩,如何去定義哪邊更重呢。”


    這話像重錘錘在了司徒夫人的胸口上。


    是啊,那個孩子該怨恨誰,誰都不能怨恨,但命運就是如此愛捉弄人。


    司徒夫人將自己代入進去,立馬濕潤了臉頰。


    她從未考慮過那個孩子。


    她對那孩子有養恩,可她還是將這個孩子推了出去。


    原本那孩子不用背負那些罪責,還不是因為她對老爺提了一嘴,司徒大人又提了一嘴,便有了被發配的她。


    “想來,洪蘭在離開司徒府的時候,是想叩拜你們二老的吧。”


    “不,她做了,那天她叩拜了,對養育她的爹娘。”


    司徒夫人壓抑著,有些泣不成聲,那些畫麵都曆曆在目。


    隻是當時她被怨恨填滿了心頭,心裏想的便是讓這家人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可結果,付出最慘痛代價的居然是那個孩子,那個曾經被自己疼在心尖上的孩子啊。


    可以想想當時,養育自己的爹娘不要自己了,還對自己充滿了怨恨,自己的親爹娘在路上全都去世,一個女兒家,又該何去何從。


    一個奴籍的身份,那便是天空都失去了顏色。


    “是娘錯了啊,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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