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沒有招工這會子事,李大娘心裏也不會生出這等豪華的奢望,可是人心就是這樣,一旦被“種草”,那草便在心底生根發芽了!


    利益驅使人的主觀能動性,李大娘開動腦筋,必須要想個法子說服張都頭,也為說服自己。


    忽然,李大娘靈光一閃,看著張都頭說道:“當家的,我雖然這是個婦道人家,但我……我認為那告示上說的都是真的!”


    “嗯?”張都頭放下粥碗看著她。


    “當家的你想啊,大帥對我們不薄吧,要不是大帥的恩德,你……你哪能娶到我啊!”李大娘不由想起了以前,春暖花開……


    “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我們也生養了五個孩子……現在我們中吳軍是郎君掌管大權,郎君……”


    “郎君對我們就更好了!就前些時日賞賜的三倍衣糧,聽說就是因為郎君的堅持,不然……”


    “大帥和郎君,對我們都非常好。所以我認為,大帥和郎君不會在這件事上坑害我們!”


    李大娘終究是個沒有見識的婦人,說完這段話後,不由緊緊盯著自家丈夫。


    張都頭眉頭一擰,瞪眼略微提高了一點音量,罵道:“婦人之見!”


    李大娘頓時一個哆嗦,心神震蕩,那已經出現裂痕的決心,差點徹底崩潰。


    但是,那五個可愛的孩子,與內心長出的“草”,讓李大娘堅持。


    她心頭猛然劃過一道閃電,福至心靈,鼓起勇氣,頂著張都頭的威嚴,說道:“我知道,當家的你擔心我去了那作坊就迴不來。”


    “可是當家的,你再仔細想想,若我當真迴不來的話,你當如何?”李大娘問道。


    “若你果然被害,迴不了家的話,為夫說不得拚了性命不要,也要討個說法!”張都頭麵色凝重。


    之前,王傳平騎在將士們頭上作威作福的時候,雖然調換了將士們的糧餉,但也沒有逼得將士們餓肚子。


    更沒有對將士們的親屬動刀。


    家屬隨軍的危害,隻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


    可為何唐末以來這個現象始終存在呢?


    就是因為,將士們的親屬,是他們的逆鱗,若當權者執意要動將士們的家屬,那麽將士們就隻有一條路可走。


    什麽路?


    就是“擁立皇帝”、“黃袍被加身”這條路。


    而且,不說當權者對將士們的家屬動刀,就連發不出足夠的糧餉,讓將士們養家,將士們也會暴走。


    所以這是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


    將士們也始終都在防範著出現這樣的問題。


    這也是張都頭不準李大娘去作坊做工的重要原因,沒有之一。


    李大娘聽了張都頭這話,心中頓時一暖,但現在不是溫情的時候,隻聽李大娘說道:“當家的,既然如此,那大帥和郎君為何要在大營中張貼招工告示?”


    “難道大帥和郎君不知道將士們心中的想法麽?據我所知,大帥和郎君並非聽信讒言的昏……”李大娘本想說“昏君”,但立即意思到這不妥。


    “大帥和郎君明知道,坑害我們,將士們會立即造反,可是他們為何還要這麽做呢?他們又不是傻子!”李大娘繼續說道。


    張都頭聽了這話,心頭猛然一愣。


    對呀,這話好有道理的感覺。


    “所以當家的,此事就隻有一個解釋。”李大娘心情激動起來,道:“那告示上的一切,都是真的,大帥和郎君是真心實意的招我們去作坊做工,並沒有其他想法!”


    李大娘心潮起伏,盯著自家夫君,等他拿主意。


    張都頭摸了摸鼻子,端起粥碗繼續喝粥,維持著一家之主的威嚴。


    兩口粥下肚,張都頭才漫不經心的說:“你說得也有一些道理,其實我們中吳軍的大帥和郎君對我們這些將士都挺好的。”


    “隻不過,此事還是太突然了。若大帥和郎君果真沒有其他意圖,自然是大好事一件,你是婦道人家,本不該出門……但我們這等人家,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再等一些時日吧,看看情況再說,此事牽扯太大,我們輸不起……”張都頭做出最終的決定。


    “那……就聽當家的。”李大娘緩緩點頭。


    登記報名,去作坊做工,是為了這個家,以及那五個可愛的孩子。


    現在決定觀望,靜待事情發展,同樣也是為了這個家和五個孩子。


    天黑了。


    各軍大營中,各家各戶都就此事展開了一番討論。


    絕大部分人家,都直接對此事持否定態度,約定好堅決不去報名。


    像張都頭和李大娘家這種,采取觀望態度的,都隻占極少一部分,決定直接報名的則一個也無。


    ……


    今天夜裏,牙堂,燈火通明。


    杜昭等眾人足足商量了半日,終於商量出一個可行之法。


    俗話說,與天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


    眾幕僚和眾將離開牙堂時,都是喜滋滋的,一幅等著看好戲的表情,都對明天的局勢持樂觀態度。


    翌日。


    一大清早,晨霧皚皚,牙城、街道、民宅、兩軍大營等,都像是披上了一件紗衣,朦朦朧朧。


    杜昭一大早出門,按照昨晚的約定直奔牙城北城門。


    “郎君到了!”周庭、侯仁矩等幕僚武將早已等候在此,見杜昭騎馬而來,忙迎了上去,紛紛見禮。


    “諸位久等了。”杜昭勒停馬兒,“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趕往兩軍大營吧。”


    言罷,當先騎馬馳出牙城北城門,李安及數十牙兵騎馬護衛在後。


    周庭、侯仁矩等,也紛紛上馬跟隨在後。


    早晨安靜的牙城北城門,自濃濃的白霧中傳出陣陣清脆的馬蹄聲。


    戰馬,屬於極度稀缺的戰備資源,無論對南唐來說,還是對吳越來說。但杜昭他們這一行夠格騎乘馬匹。


    來到兩軍大營,在“報名點”對麵的晀望樓上設下座椅,杜昭與眾人一一落座。


    晨霧彌漫,但因為這晀望樓距離“報名點”很近,大營中又到處都是燃燒的火把與火盆的緣故,竟也能看清“報名點”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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