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染是非紅塵渡,『亂』花零落寧做塵。


    流雲逐月非凡器,但叫明華耀此身。


    朝花夕拾遲光憶,非彼誠言慕何岑。


    明乾十六輕言載,常墨青雲玉堂春。


    ——《月寧記》


    『藥』王穀


    宮寒羽返迴白虹峽穀後遇到了特意等他的冬茸,二人一起追趕妙音的大部隊,最後終於是緊趕慢趕追上了故意等候他的妙音。


    沒有妙音帶路,宮寒羽是進不了『藥』王穀的,所以她必須得等著宮寒羽,同時也希望宮寒羽能夠平安歸來。


    知道白虹峽穀一戰,『藥』王穀和長天鏢局損失慘重,宮寒羽心中頗為愧疚,所以見到妙音之後第一句話便是道歉和道謝,並給長天鏢局承諾會額外送去一筆酬金,當是護送莫璃璿和莫少雲的酬勞,卻意外被楊景文拒絕了。


    楊景文說鏢局本就是幹的護送得買賣,保護『藥』王穀是他們的責任,若路上不發生點什麽意外才是白花銀子請他們了呢。


    楊景文倒是幽默風趣的一口拒絕了,宮寒羽表麵沒有多說什麽,心裏卻記下了楊景文的這份恩情,等他迴頭還是會叫人把酬金送去長天鏢局的。


    宮寒羽還想對妙音說什麽,妙音一抬手攔住了宮寒羽的話音,然後馬上轉身離去,根本不聽宮寒羽說什麽。


    妙音都走了,楊景文也不留著。


    看著一個個跑的比誰都快的人們,宮寒羽一個人站在原地哭笑不得,想說的話就此作罷。


    七天之後,妙音等人終於來到了湯瑤溪。


    到了湯瑤溪,長天鏢局的護送任務就算是結束了,楊景文與妙音和宮寒羽告別後帶人離去,之後『藥』王穀一行人棄馬改竹筏,繼續前往『藥』王穀。


    因為『藥』王穀禁止外人入內,所以妙音特意讓宮寒羽蒙了眼睛,並且送給宮寒羽一碗茶,讓他睡去了。


    到了湯瑤溪其實就算是到了『藥』王穀,但是因為『藥』王穀在溪水的另一頭,所以必須乘坐竹筏才能過去,至於在哪裏停水靠岸就隻有『藥』王穀的人才知道了。


    宮寒羽隻隱約感覺在水上漂了沒有多久就被人抬下了岸,然後貌似又被人抬著走了一段路,不久他就醒了。


    宮寒羽醒來之後就看到了妙音的笑臉,然後聽妙音說可以下來走了,於是他就從擔架上起了身,眨了眨『迷』蒙的眼睛,很自覺地跟在了妙音身後。


    宮寒羽不知道所在何處,但是這裏絕對不是真正的『藥』王穀,因為他兒時曾來過『藥』王穀,這裏和他記憶中的模樣差太多了。


    不過,宮寒羽並沒有詢問任何人,也沒有多話,隻默默地跟在妙音的後麵。


    所過之處都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花海,五顏六『色』的花朵像是彩虹一般鋪在地上,讓天『色』都不再是單調的藍『色』。


    這裏很寧靜,宮寒羽浮躁不安的心很快也平靜了下來。他想,或許等這一切都結束了,他就找一塊沒有人煙的地方隱世吧。


    花海中有許多歪七扭八的小路,不知通向何處,宮寒羽跟著妙音走著,觀察了許久也沒有看出什麽門道。他不知妙音是如何分辨這些小路的,居然也不怕走錯。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藥』王穀吧,百聞不如一見,當真是不敢人來的地方。


    在『藥』家之中,『藥』王穀是唯一一個人人都想來卻不敢來的地方,而就像是太極八卦終有一對立麵,在毒家之中,唐門也是眾人向往卻不敢去的地方。


    但是今天,卻有許多不速之客來到了這個不敢來的地方。


    當妙音等人終於走到了花海的盡頭,看到了一些房屋的影子的時候,他們也聽到了很大的爭吵聲。


    在寫有『藥』王穀大字的石碑之前,站著很多人,從他們的衣著打扮上可以分辨出來是三撥人家,其中身穿紫『色』一係列衣裳的人背靠『藥』王穀,自然是『藥』王穀的人無疑了,而對立的兩撥人裏,宮寒羽隻認識一個坤神堡。


    之所以會認出坤神堡,那是因為宮寒羽看到了風嚴坤和無塵。


    在錦城城外救了莫璃璿的那一次,宮寒羽就遠遠的見了風嚴坤和無塵一麵,如此就記住了他們的臉。


    隻是不知道,風嚴坤怎麽會在這裏?


    爭吵不休的眾人尚且不知道妙音的到來,冬茸見此向妙音請示了一下後才走出來去詢問情況。


    “借過,借過一下。”


    冬茸一開口,『藥』王穀的人才看到了他,然後就看到了冬茸身後的妙音。看到妙音之後『藥』王穀的人就馬上蔫吧的停止說話了,一個個故作乖巧的給妙音讓開道路。


    『藥』王穀的人一消停,所有人也都莫名其妙的消停了,然後大家就莫名其妙的看著徐徐靠近的少女,其中有一兩個人低頭竊竊私語。


    妙音保持禮貌『性』的微笑,十分有禮貌的同兩邊的人皆微微點頭示意了一番,算作是打了招唿,然後朝冬茸點了一下頭後帶著宮寒羽等人欲要離去,卻被一個人叫住了腳步。


    “請留步,請問,可是妙華小姐嗎?”被『藥』王穀阻攔的人群中走出來一位頭發半白的老者,他大腹便便的矮胖模樣頗為憨態可掬,隻是他眼淚橫流的胖臉讓人實在笑不起來。


    妙音的耳邊流淌過一絲顫音,是那老者的哭聲,本是十分動容感人的一幕,可是妙音卻一下子沒了表情,臉上反而慢慢浮現出冷漠的寒氣。


    宮寒羽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妙音,在他的記憶裏妙音從來都是笑容溫柔如春風和煦,衣衫不染時似妙子仙容,是眾『藥』家裏最為貼合『藥』仙的人物。可是此時此刻的妙音,雖不至於瞬間從仙子墮為魔女,卻也是從雲端跌入了凡塵,不過,並沒有折了身份的落差,隻是更貼近了人的生活。


    宮寒羽後來想了許久,才想到一個詞語來形容這一刹那的感覺,煙火氣,妙音的這一刻變化就仿佛有了一絲人間的煙火氣,後來他在莫璃璿的身上也同樣感覺到了。


    正如宮寒羽所說的一樣,妙音從來都是溫柔微笑的仙子,所以她冷若冰霜的麵容霎時就變迴了原來的模樣,並且轉身微笑著迴複那個老者。


    “老先生認錯人了,我乃妙音。告辭。”


    妙音微微彎腰行禮一記,然後起身離去,身後的爭吵聲再起,她也沒有停頓腳步。


    宮寒羽迴首看了一眼那位已經淚流滿麵的老者,心中總感覺那個老者的眼神裏充滿愧疚與遺憾,直覺告訴宮寒羽,這其中估計有很長的故事。


    宮寒羽沒有太過思量那位老者,而是將目光看向風嚴坤等人,最後,終於讓他找到了風舞仙的影子。


    之前他隻看到了無塵的背影,卻沒看清楚無塵懷裏抱著的是什麽,此時看到了正臉才發現無塵抱著的正是風舞仙。


    之前在錦城城外的時候,宮寒羽沒看出來風舞仙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莫璃璿最後把風舞仙狠狠地推了出去。此時再看風舞仙了無生氣的臉『色』,莫不是被莫璃璿一掌給拍死了?


    看來風嚴坤是為了給風舞仙求醫來了。


    “你在看什麽?”妙音見宮寒羽一直在迴頭看門口,臉『色』不太好的問道。


    宮寒羽如何玲瓏心,自然知道妙音是誤會了,於是馬上解釋道“我看到了風舞仙,她臉『色』很不好,好像是病了。風舞仙你還記得嗎?在星海沙漠的時候你們見過。”


    風舞仙是誰妙音自然記得,因為名字很是優美,風舞仙本人又是個愛鬧的公主脾氣,所以經過星海沙漠一遭,妙音對風舞仙這個人的印象頗深,所以當宮寒羽一說名字,妙音就對應出來了那張張揚明媚的小臉。


    隻是,風舞仙怎麽病了?


    妙音很是驚訝,看向門口,問道“她在哪兒?”


    宮寒羽抬起下巴輕輕一指,道“那個男子懷裏抱著的就是風舞仙。”


    妙音根據宮寒羽的提示看過去,但是並沒有看到風舞仙。


    門口爭吵不休的人們看到妙音在看向他們,他們就又朝妙音伸手掙紮,唿喊妙音名字的聲音越來越大,仿佛聲音小了妙音就聽不到一樣。


    妙音仔細看向宮寒羽所說的方向,但是掙紮混『亂』的人群已經擋住了無塵的身影,宮寒羽明顯看到無塵為了躲避擁擠特意退到了後麵。


    “我沒看到,先迴去吧。”妙音蹙眉對宮寒羽說道,然後瞥了一眼一邊的擔架。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莫璃璿和莫少雲的身上都蓋了一層白布,擋住了臉,所以不明所以的人們根本不會知道妙音帶迴來了什麽人。


    妙音的意思很明顯,門口人多眼雜,他們得先把莫璃璿二人送到安全的地方,於是宮寒羽心領神會地對妙音點了一下頭。


    妙音帶著宮寒羽等人迴到了自己的住處,所過之路都是向妙音問好的聲音,每個人手中都有自己的活計,這是一個忙碌的世外桃源。


    妙音擁有一處獨立的小院,很是簡單安靜,門口一片花圃十分優美,她身邊並沒有下人服侍,所以院裏沒有仆人,正好適合莫璃璿與宮寒羽等人藏身。


    妙音本就是督辦『藥』材的負責人,所以剛一迴來就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她找了兩個親信醫女照顧莫璃璿和莫少雲,然後和宮寒羽打了一聲招唿就走了,直到天黑才迴來。


    妙音並非自己一個人迴來的,她還帶了她的外公,『藥』王穀穀主。


    宮寒羽不知道妙音都和老穀主說了什麽,又是如何解釋他們出現在『藥』王穀的原因,隻是當他看到老穀主的時候他很是驚訝,很是措手不及,但更多的情緒是激動。


    妙音曾說過要救莫璃璿和莫少雲就必須要讓他爺爺出手,隻是宮寒羽沒想到妙音的辦事效率這麽快,居然迴到『藥』王穀的第一天就請來了老穀主。他以為要請老穀主出手救人還需要幾天遊說的功夫呢,畢竟宮寒羽曾聽說過『藥』王穀穀主的脾氣很是古怪。


    看來,妙音的人情是越滾越大了。宮寒羽的心中如此說道。


    老穀主由妙音攙扶著走進來,宮寒羽彼時就坐在莫璃璿的床邊打盹,於是兩邊人撞了個正著。


    “爺爺,這位就是我和你提過的宮寒羽。”妙音給老穀主介紹道。


    妙音話罷,宮寒羽就馬上向老穀主見禮,“晚輩見過穀主。”


    老穀主不甚在意地看了宮寒羽一眼,什麽也沒說,一直走到了莫璃璿的床邊,但是他卻意外沒看到莫璃璿的臉,因為莫璃璿的臉上蒙了一層麵紗。


    老穀主麵『色』慍怒,側目看向妙音,無聲地詢問這是何意。


    妙音知道這是宮寒羽給莫璃璿蒙上的,因為她離開的時候並沒有看到莫璃璿的臉上蒙紗。


    妙音不太清楚宮寒羽給莫璃璿蒙麵的含義,隻能兀自向老穀主解釋道“她臉上受了傷,我怕見風不易好,所以給她蒙了紗巾。”


    話罷,妙音上前將紗巾取下來,『露』出莫璃璿紅痕縱橫的小臉,老穀主定睛一看蹙眉不滿。


    “可惜了這好看的臉蛋,怕是要留疤了。”老穀主惋惜道。


    宮寒羽聞言一愣,激動地就要張口說話,可是被妙音眼尖的製止了。


    妙音快速地在唇上比了一根手指,無聲地噓了一下,懇求般地朝宮寒羽眨眼睛搖頭。


    老穀主將孫女的動作全都收進了眼角的餘光裏,心裏冷哼一聲,然後突然開口道“全都出去,音兒留下。”


    宮寒羽哪肯離開,他還要陪著莫璃璿呢。


    老穀主一看有人敢違背他的話,臉『色』更見不滿,嚇得妙音趕緊小聲地勸說宮寒羽,推著勸著把宮寒羽給哄出去了。


    從進屋開始老穀主就沒有說過一句好話,可見心情十分不快,宮寒羽若在此時還不聽話,估計想要讓老穀主醫治的願望就真的成願望了。宮寒羽自是不想破壞妙音的一片好心也不能斷了莫璃璿和莫少雲的生路,最後隻好乖乖地等候在門外。


    一門之隔,宮寒羽站在門外,不知門內情況如何。


    宮寒羽坐在涼亭裏,喝了一口早已冰涼的茶水,精神頓時一震,然後他抬頭望向漆黑的夜,數著稀稀落落的星星,心裏想著莫璃璿這一次多久會能醒過來。


    從天遙峰的冰淵到漠南草北的星海沙漠,到錦城玲瓏閣,再到南瓊島的墨蕁山莊,宮寒羽每一次遇到莫璃璿的結局都是莫璃璿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宮寒羽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麽怪圈,亦或是一種什麽樣的孽緣,仿佛莫璃璿活蹦『亂』跳的時光掐指可數,而他呢,無論是直接造成莫璃璿受傷還是間接造成的,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一次,南瓊島的事情,宮寒羽更是無比愧疚,同時也無比感激。


    愧疚是因為莫璃璿因為他而受傷,感激是因為莫璃璿沒有丟下莫少雲更沒有丟下他,尤其是沒有傷害他的母親。


    宮寒羽本以為以莫璃璿最後發出的那個招數的威力足以毀掉整個墨蕁山莊,甚至殺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但是莫璃璿沒有。無論當時莫璃璿的能力是否能夠發揮出招式的最大威力,莫璃璿都沒有乘機傷害葉蕁和青蘿,這是宮寒羽明明白白看在眼裏的事情。


    不然,墨蕁山莊都能砸出一個窟窿,又能倒下一片牆,那麽以當時萬丈綾羅的淩空氣勢為何不能秒殺葉蕁和青蘿,居然還讓葉蕁躲進了屋裏?


    或許,莫璃璿的本意就是『逼』退眾人吧。


    莫璃璿這個女人,冷漠刻薄又心存善良,武功高強又偏愛易容隱藏。從遇見莫璃璿開始,宮寒羽就發現這個女人的身上包著許多謎團,共同經曆過諸多風雨之後,莫璃璿身上的謎團隻增不減。


    不過,既然每個人身上都有秘密,那麽就無需多言了,或許總有雲開霧散的一天。。


    如此胡思『亂』想了一通,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


    宮寒羽數星星數花了眼最後也不數了,涼茶水冰胃也不喝了,他就坐在涼亭裏發發呆,等著妙音他們出來,或者讓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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