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趙家村


    莫璃璿站在一處山崖邊上,冷漠的目光望著山下正風風火火湧進趙家村的一夥人。


    風舞仙親眼看到平伶五人離去的,卻不知道為什麽莫璃璿還會留在這裏。隻是她沒有看到平伶離去前召集出來的一大批黑衣人,否則風舞仙肯定會非常驚訝自己住了好幾天的村莊居然不是空無一人的鬼村。


    風舞仙無聊的很,這方圓幾十裏連個鳥都沒有,實在是沒什麽好玩的,她甚至覺得還不如和莫璃璿倪婉在一起的日子。


    那個時候,風舞仙去過迎城走過雁南關,雖然很多時候都在騎馬趕路,但好在有人和她插科打諢還有人為她噓寒問暖,在城裏的時候有人陪著天天逛街買糕點,城裏人多又熱鬧,比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村好玩多了。


    現在呢,除了莫璃璿就隻有風舞仙自己,而且莫璃璿也不說話,不僅不說話還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塊白色的紗巾蒙了麵。


    風舞仙小心翼翼的偷偷翻了個白眼,著實搞不懂這個女人有什麽好蒙麵的,這麽怕被人看到還不如待在家裏哪也別去呢。


    迴想從玲瓏閣第一次見麵以來,莫璃璿也就才露麵過一次,若非已經見過莫璃璿的臉,風舞仙真的以為莫璃璿不是個麻子臉也是個毀了容的。


    這幾日,風舞仙已然不像剛從玲瓏閣出來時那麽膽小了,看到平伶也不怕了,要問什麽原因大概是因為她抱了大腿了吧。


    自從知道莫璃璿是平伶的主子以後,風舞仙但凡站在莫璃璿身後就會耀武揚威一番,雖然僅限於仰頭鄙視和翻白眼這兩招,但是風舞仙還是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的地位比平伶高多了。


    所以,自從風舞仙覺得自己在莫璃璿麵前有所地位了以後,風舞仙在莫璃璿看不到的地方就會能有多放肆就有多放肆,而在莫璃璿看見的時候就會能有多溫順就有多溫順,就像之前被代書禾抓走以後在莫璃璿的威壓下的表現一樣。


    隻是這種裝逼的方式,讓風舞仙總是恍惚覺得蒙麵的壞女人就是莫璃璿本人,這種錯覺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久久驅散不去,不知何故。


    此時,山下的大批人眾已經將趙家村團團包圍住了,並且開始挨家挨戶的翻箱倒櫃。


    獨門小院人來人往,本就不甚牢靠的木門在人擠人出的時候有些幾個已經破裂分解,有些幾個太過破爛不堪就直接被人推倒了。一時間趙家村烏煙瘴氣,陰雲密布。


    村落裏來來往往都沒有其他人出現,直到三兩個小乞丐背著代書禾出現在領頭人的麵前,亂哄哄的眾人才終於停下大部分,剩下的人依舊在尋找。


    “爹?那是我爹啊!我爹怎麽會在這兒,他不是應該在坤神堡嗎?”


    風舞仙突然激動起來,一蹦一跳的從斜坡跑上來找莫璃璿,指著山下的一個人說給莫璃璿聽,“你看你看,那是我爹,就站在中間的那個人。站在這好像有點看不太清了,那邊視野好能看到,走,我們過去!”


    風舞仙拉著拽著莫璃璿的衣袖便要往山下走,去她之前站著的斜坡上,隻是她並沒有拽動莫璃璿。


    風舞仙仰頭看向莫璃璿,剛要開口就觸碰到了莫璃璿冷漠的眼神,激動的心情瞬間被澆滅了。


    “你很開心?”莫璃璿看著風舞仙問道。


    風舞仙豎著耳朵沒有答話,她是挺開心的,因為她好久沒有見過爹爹了,可是她不知該搖頭還是點頭,萬一惹怒了莫璃璿她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莫璃璿也沒想著風舞仙會迴答,因為風舞仙方才已經足夠激動了,她知道風嚴坤此次前來不光是為了風舞仙一個人,否則風嚴坤不會帶那麽多人。風舞仙終究是要迴家的,她不可能一直帶著風舞仙。


    “你爹來找你了,你要迴去嗎?”莫璃璿看著風舞仙懵懂的小眼神,蹙了下眉頭,想了想還是直接說了出來。


    當初風舞仙執意要跟著莫璃璿來中原,大多是出於好奇的心理,好奇中原武林到底長什麽樣子,好奇坤神堡外麵的世界。這一點,風舞仙就算不說莫璃璿也明白。


    風舞仙在中原也算待了大半年了,從坤神堡出來以後大到星海沙漠,小到一個村莊,從江南迎城跑到塞北雁南關,這一南一北跨越了無數風景。


    莫璃璿迴想一下風舞仙這半年多以來的經曆,過得雖然稱不上艱苦但是絕對說不上快樂。以風舞仙的性格,大概她早就後悔和莫璃璿來中原了,大不如在坤神堡當大小姐來的舒服。


    所以風舞仙肯定是希望和她爹迴去的,正好風嚴坤就在山下,莫璃璿完全可以讓風舞仙下山去父女團圓。


    莫璃璿等了一會兒沒有得到風舞仙的迴答,轉頭看過去卻發現風舞仙正皺著小眉頭望著自己,一副十分糾結的樣子。


    莫璃璿看著風舞仙,眼前突然看到了六年前。


    風舞仙此時糾結的模樣和她當初決定從秦家出來重入江湖時很相似,一方麵是父女親人一方麵是江湖恩仇,她當時也猶豫不決,舍不得秦家父女的噓寒問暖,舍不得大哥大嫂的悉心維護,但是最後她更舍不得恩師屍骨未寒,所以她毅然決然的選擇重出江湖。


    風舞仙是幸運的,因為擺在她麵前的抉擇不過是迴家安享父女恩寵,或者繼續在江湖體驗漂泊人生,與莫璃璿的心境大不相同。


    因為不同,所以莫璃璿希望風舞仙能夠迴去。


    “你在外麵待的夠久了,是時候迴家去了。你不是想你爹你娘了嗎,現在下山去,去找你爹帶你迴家。”


    “我……我不要迴家。”風舞仙低著頭小聲說道。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在她聽到莫璃璿那樣說以後就這樣迴答了,其實她心裏是很想迴家的,迴家有肉吃,在這裏她隻能吃小白菜燉豆腐。


    這是第一次,風舞仙聽到壞女人的聲音不是冷漠的,不僅如此,好像聽著還有點低沉,一種無法形容的低沉,聽著怪叫人別扭的,胸口悶悶的,很不舒服。


    風舞仙不僅感覺自己的胸口悶,還仿佛在耳邊聽到一個聲音在和她說:不要迴家,不要迴家。於是她就那樣說了。


    風舞仙說完了以後自己也後悔了,怎麽嘴巴那麽快呢,瞎說什麽大實話呢!


    然而,風舞仙的話讓莫璃璿先怔住了。


    她沒聽錯吧,風舞仙居然還不想迴家?難道她沒看出來江湖很亂,不適合她一個小姑娘待嗎?


    莫璃璿有些生氣了,冷聲道:“你不想迴家想去哪兒?”


    風舞仙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為自己剛剛突然變了性子說了違心話而懊惱,突然就聽到一個熟悉的冷漠語氣,情不自禁的抖了下肩膀,有點冷。


    不想迴家想去哪兒?這個問題有點難,風舞仙覺得她必須得好好想想好好迴答。


    風舞仙轉身望向別處,不敢看著莫璃璿的眼睛,眼神瞥到山下,正巧看到山下的人正在想辦法救代書禾,隻是場麵有點搞笑。她爹像是想盤腿坐在代書禾的身後,奈何旁邊有個拄著棍子的乞丐一直阻攔她爹坐下,兩個人之後像是起了爭執,旁邊的其他人突然衝上來勸和,場麵很是亂套。


    她爹貌似很忙,就算她現在站在他麵前,她爹估計也不會太關注她的。就像每次坤神堡有事找她爹一樣,無論是哪個旗主,但凡有人匯報坤神堡的事情,她爹總會丟下她和娘還有風明宸離開,從來不帶一絲猶豫。


    她去找爹又有什麽意思,她爹還不是會把她丟給跡夜或者熾烔,然後讓跡夜或者熾烔帶她迴坤神堡嗎!這些套路她都懂得,根本不用猜就知道。


    所以……


    “我不想迴去。我在外麵挺好的,也沒少胳膊少腿。我爹不是來找我的,他是來看玲瓏閣的,我爹每年都會來玲瓏閣一趟的,這次不過是來得早了點。沒事兒,你要是不想帶著我了,就把我送去找莫璃璿吧,你不是認識她嗎,你放心,婉姐姐肯定會收留我的。”


    風舞仙十分真誠的說道,尤其最後一句話,說得頗為篤定。聽得莫璃璿是目瞪口呆,如雷轟頂,無可奈何,苦笑連天,啞口無言。


    莫璃璿當真是無可奈何,啞口無言了。這風舞仙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要跟著她嗎?居然還拿倪婉當借口,風舞仙是覺得倪婉在她這裏有多麽大的特權啊,居然倪婉說收留就肯定能收留?難道在所有人眼中,倪婉那小妮子是能做得了她的主的?


    這問題要是真問出來了,絕對有三個人是讚同的。一個沐琴,一個風明宸,再一個就是風舞仙。


    當然了,這等問題莫璃璿是不會深究的。現在關鍵是風舞仙居然提出“去找莫璃璿”這個請求,她一直易容蒙麵根本沒想著暴露身份,她該如何是好?


    “你為何非要找莫璃璿不可,她是你什麽人?”莫璃璿忍不住問道,她真的要問問,風舞仙到底是怎麽想的,不迴家,還非要找她。


    風舞仙聽到這個問題,自己倒是先皺起了眉,然後十分中肯道:“我和她不熟,我隻是想見婉姐姐。哦,婉姐姐就是莫璃璿的丫鬟,她人特別好。隻有找到莫璃璿才能找到婉姐姐。”


    這個答案可真是,完全不意外。莫璃璿覺得自己就是多此一問,竟然自己打了自己的臉。這叫什麽事啊?肯定是被風舞仙氣糊塗了,嗯,氣糊塗了。


    被氣糊塗了的莫璃璿眉頭緊鎖,拂袖離去,臨走之前撂下一句話,“要找自己找去。”


    風舞仙一聽急了,趕忙追上去,“不是,我哪知道倪婉在哪裏啊,你不是認識莫璃璿嗎,你就帶我去找她唄!”


    “不認識。”某人狠狠地甩衣袖,加快腳步。


    “哎呀,你認識。你之前明明說過你認識。哎,你走慢點,我跟不上了……”


    ……


    山崖上麵的人離去了,村子裏的人卻還在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


    代書禾被迷藥昏迷了,一時半會醒不了,風嚴坤推了五成內力將代書禾的脈絡打通,還是沒能將代書禾喚醒,最後大家隻好等。


    他們哪裏知道代書禾中的迷藥是出自梅毒老祖的徒弟之手,一般人是強製解不了的,隻能是讓中毒者自己醒過來。


    與風嚴坤發生爭執的是丐幫在錦城分舵的長老,他不想風嚴坤幫代書禾完全是擔心強製推功會有損代書禾的經脈,最後他沒能阻止風嚴坤完全是因為風嚴坤身邊的人給代書禾吃了一片參片。據說是千年雪參,頗為珍貴。


    有參片保命,錦城分舵的長老才稍微安心,冒點險。


    風嚴坤此次帶了很多人,因為收到丐幫的消息才匆匆趕來,卻不想又是一次失望。接連三日奔波都無所收獲,不僅風嚴坤,所有跟著風嚴坤的人都覺得身心疲憊。


    可是再疲憊也不能不找,丟的人可是關係著玲瓏閣的清白,還有各家各門派的臉麵,這人必須找到,一定要找到。


    但是,前有代書禾探路,後有代書禾遇害,此時整座村子又空無一人,足以證明趙家村有問題。大家一致覺得,趙家村是最有可能窩藏人的村子。可是,到現在都沒有找到蛛絲馬跡,這太不應該了。


    “以前趙家村是有人居住的,很多老農戶都是幾代人住在這裏從未離開過,這村子這麽空不可能。太詭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村子有問題。”


    這是很多人的想法,以風嚴坤為首的眾人也都這樣覺得。


    於是,大家開始沉心靜氣,一點一點的去尋找線索,哪怕是趴在地上掀起一層地氣來,也要找出點貓膩出來。


    “堡主,不如我們先迴去?這裏並沒有大小姐。”


    “不可,就算沒有仙兒,我們也要再找找。那麽多人,不可能不留下點線索。這個村子很大,能夠藏很多人,如果他們在我們來之前把人轉移了,肯定不容易。無塵,如果是你,當目標太大的時候,該如何將目標運送成功?”


    “堡主,如果是我,我將會把目標分成小份,分別送之,這樣的話,就算被抓到了,也不過才丟一小份而已,總不至於全部都被抓。”


    “嗬嗬,無塵,趕緊去派人四處尋找,無論什麽樣子的可疑人物,我們都要檢查……”


    “放心,堡主,我們一定找到大小姐,還有大少爺。”


    “好。”風嚴坤閉了閉眼睛說道,順口吐出一口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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