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朱睡得迷迷糊糊,醒來時已穩妥地躺在被窩裏,層層紗帳在紫檀的大床前合攏,帳子頂有夜明珠的微光傾灑在錦被之上。


    聞著滲入紗帳中的蘇合香氣,她頭腦有些含糊,正含糊著,就看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床帳挑開,白衣男子左手穩穩托著一個青瓷的碗,自帳子後出現。


    他開口,聲音溫和:“你醒了?”


    沉朱撐身起來,扶了一下額頭,道:“怎麽會不小心睡著了。”


    鳳止在床畔落座,把手中的碗放在床頭:“本君趕去的時候,那頭妖獸已被你馴得差不多,以數千年的修為,要做到與太初的妖獸勢均力敵……”抬眼望著她,眼底一點笑意也沒有,“阿朱,你可是又擅動了焱靈珠的力量?”


    沉朱忽略他眸中的危險色澤,答得有些漫不經心:“唔,是用了一點。”探頭去看他放下的那隻碗,見裏麵是黑乎乎的湯水,上空漾開一片清苦藥香,不禁一臉退避三舍,“鳳止,你怎地把藥端進來了?”


    鳳止不理會她的問題,繼續道:“焱靈珠完全化入內丹之前,擅動本源之力的後果,墨珩隻怕早就交待過你,不必本君再強調了吧。若是本君再晚去片刻,焱靈珠失去控製……阿朱,本君不信你現在還下得了床。”


    沉朱歎了口氣:“鳳止,我心中有數。”


    他伸手過去,雖遭遇到了抵抗,卻仍然穩妥地將她的手臂捉住,撩開她的衣袖。


    他垂目望了一會兒,低聲問她:“你就是這般心中有數的?”


    原本白皙細嫩的手臂上布滿深紫色的燒傷,醜陋的傷疤與清秀的容顏兩相對比,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沉朱把衣袖拉迴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道:“誠如你所見,焱靈珠不小心失控,我將失控的神力強行封在左臂,才未釀成大禍,雖然手臂嚴重燒傷,可傷疤很快就會消下去,無需擔心。”撞到他的眼神,身子不由自主往後撤了一些,態度卻極硬氣,“你不要這樣看著我。”


    鳳止本要發作,可是看著少女無辜的表情,終是泄了氣,抬起手揉了揉額角:“阿朱,你為何不能聽話些,也讓本君省些心。”


    沉朱望著麵前的白衣青年,想到他為自己做的一切,目光柔下來,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對,於是朝他挪過去,抬起手為他順了順毛:“鳳止,我答應你就是,在焱靈珠化完之前,再不動用本源之力。”極少有的示弱,“原諒我。”


    鳳止身子頓了頓,抬頭:“好,原諒你,先把藥喝了。”


    沉朱麵皮僵了僵,堅定道:“苦,不喝。”


    鳳止卻不容分說:“此乃補氣益神之藥,你神力損耗太多,必須喝掉。”


    沉朱默了默,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你也耗了不少神力,這碗藥我們一起喝,可好?”


    鳳止勾了勾唇,這丫頭平日裏那般老成,可是遇到喝藥的問題,卻像個孩子一般,他若是再為難她,倒顯得有些不近人情,於是道:“也好。”說著,就自己先喝了一口,把藥碗遞給她,朝她挑了一下眉。


    她這才不情不願地接過藥碗,抿了一小口後遞還給他,他眼中笑意一濃,接過藥碗飲了小半口,重新遞給她。二人都飲得很少,所以將這碗藥分完,足足耗了一炷香的功夫。


    飲完之後,鳳止提議:“可要出去走走?”


    沉朱睡得骨頭都要散了,自然欣然答應。鳳止握住她的手,將她扶下床。


    二人在朝鳳宮中信步而行,涼風習習,吹動花影搖曳,月光明亮,照的屋頂銀白。


    聽說離凰山是鳳止的降生地,整座山空而幽,山中生有許多梧桐木,每一棵都與天地齊壽。鳳止是天地孕育的第一隻鳳凰,乃百鳥之皇,所以,他的寢宮名為朝鳳宮,倒也十分妥當。


    沉朱還記得,在荒河鎮的小院中,總有雀鳥停在他身邊,那時她還納悶,為何所有的鳥都不怕他。此時才自豪地想,原來她的書生是很有來頭的,而且來頭還不小。


    二人攜手漫步,雖然話不多,氣氛卻很好,行到一處涼亭,沉朱突然開口:“鳳止,很久之前,我曾經來過一次離凰山。”


    鳳止牽著她走入涼亭,聞聲一頓:“哦?”


    少女思及往事,語聲有些悠遠:“當年,墨珩讓我到鸞鳥族中挑一隻坐騎,我沒有挑中,迴程時與神官走散,誤入離凰山,還不小心在山中迷了路。”


    她在亭中立下,淡淡道:“我不知此山便是離凰山,在山中徘徊了好幾日,都未能找到出路,心想,這裏的路這般難找,也不知主人是個什麽神仙,若是見到他,定要將他罵上一頓,也好出一出這口惡氣。”說罷,迴身環上他的腰,將頭埋入他懷中,“隻可惜那時我們無緣……”


    鳳止沒有說話,隻是緩緩擁緊她。


    怎是無緣呢,隻不過是緣分來得遲了一些。


    沉朱感受到他的力道,不由自主地迴應他,將他的腰環得更緊,這種仿佛要將彼此融入血肉的感覺,讓她心跳如同擂鼓。


    相擁片刻,她卻突然察覺到鳳止的狀態有些異樣,他懷抱的溫度好似在緩緩流失,自他的身體上傳來輕微的戰栗,正要出聲詢問,他卻忽地將她鬆開,身子朝一旁的石凳跌去,跌至半途,手扶上身畔石凳才堪堪穩好。


    沉朱忙衝過去:“鳳止,你怎麽了?”


    他卻將她推開:“阿朱,暫時離本君遠些。”


    不過片刻,他的眉毛和頭發上便覆上了一層白色的冰碴,細細的冰碴以極快的速度侵吞他的整個身子,沉朱雖被他推開數步之遙,卻仍然清晰地感覺到自他身上散發出的封凍血液的寒意。


    少女的唇抿成一線,是他體內的寒氣發作了嗎?


    據她所知,普通仙人無法在極望山中停留一日,可鳳止的體內卻累積了百年的寒氣,發作起來自然非比尋常。


    “阿朱,離開此地,本君……”


    鳳止話未說完,就聽到少女一聲輕斥:“笨蛋鳳凰。”


    她隨手一揮,立刻有紗帳懸垂而下,將整座亭子圍在其中,青年還來不及反應她此舉的含義,人已被她推著往後倒去,身後本是一張石桌,不知何時竟化作床榻,他在床褥上落定,少女的身子隨後壓下。


    她跨坐在他身上,語氣認真而篤定:“鳳止,我們雙修吧。”說著,抬手將綰發的簪子抽下,一瞬間,青絲散落,襯得少女一雙瞳子幽漆明亮。


    被她壓在身下的青年微微屏息,就連封凍了他髒腑的寒氣,似都沒有方才那般霸道。


    他想移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盯著麵前少女,憑借最後一絲清明命令:“阿朱,下去。”


    少女的臉卻朝他更近了一些:“你答應也罷,不答應,我就強了你。”在他開口之前,俯身封住他的嘴。柔軟的雙唇在他唇上停留片刻,滾燙的舌自朱唇皓齒間探出,以舌尖在他唇瓣上輕輕舔舐,青年的睫毛輕顫,感覺唇上的知覺漸漸恢複。


    沉朱方才雖說要強了他,可是動作卻極生澀,畢竟沒有太多經驗,隻能有樣學樣。她知道想要強了鳳止,還有些別的事需要做,可是究竟要做些什麽,腦子裏卻十分含糊。本以為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兒,誰料真正到了這個關頭,局麵卻這樣讓人尷尬。


    不過,話都放出去了,如果中途偃旗息鼓,那也太丟麵子。


    在她吻了幾口,對下一步猶豫不決的當口,鳳止已然恢複從容,他以一種極放鬆的狀態躺在她身下,好整以暇地觀察著她的表情。她注意到他的打量,神色一窘,強裝鎮定,道:“鳳止,閉眼。”


    青年眼中有笑意掠過,而後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他倒要看看,這丫頭要如何強了他。


    沉朱望著身下男子,濃密的睫毛上細碎的冰碴還未融化,大約是體內寒氣的緣故,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接近透明,整張臉精致得如同冰雕,俊美得讓人無法把持。


    見他乖乖閉了眼睛,她心中稍定,摸索著去解他的衣帶。他身上的寒意惹她手指輕顫,笨拙地解了半天,卻是越解越亂。正盤算著要不捏個訣算了,卻突然覺得天旋地轉,原本乖乖躺在她身下任她為所欲為的男子,一轉眼已翻身在上,精致的鳳眸清清淡淡地看著她,薄唇輕啟,商量的語氣:“阿朱,不如本君強了你?”


    她大腦空了片刻,道:“也好。”


    青年眸色一深,低頭堵上她的口,比起她方才的吻,他的這個吻更加徹底,未及片刻,她已被他吻得有些含糊,隱約察覺到一隻手在解自己的衣帶,不過,那隻手竟也如她方才那般,許久都沒有成功。她低低評價一句:“沒用。”


    青年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本君手凍僵了,阿朱,自己來。”


    她支起身子,依言解開自己的衣帶,他亦撐身而起,湊到她耳邊,聲音如同霧靄:“也替本君解了吧。”指點她,“鎮定一點,不要害怕。”


    她點頭,手雖然仍有些發抖,卻順利地幫他把衣帶也扯開了。


    他湊上來繼續吻她,適才散開的衣服一件件離體,沉朱初經此事,赤誠相對之時,不免窘迫,心裏仿佛拉著一根繃緊的弦,稍有不慎就會斷掉。好在鳳止動作輕緩,雖然急切,卻沒有亂了章法,每一步都很照顧她的情緒,對他身體的不適和排斥,也漸漸融化在他的體貼裏。


    依稀間聽到他這般問自己:“阿朱,你不後悔嗎?”


    她抬起綿軟的手臂抱上他的後背:“不是要強了我嗎,那就快些,不要給我後悔的機會。”


    耳邊傳來低低一聲:“好。聽你的。”


    亭外清風徐徐,花好月圓,自低垂的紗帳之中,偶爾漏出幾聲粗重的喘息。


    今天的夜色,十分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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