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玦對於他的迴答心存疑慮,卻沒有追根究底:“不過是一個殼子,隨時可以再造,毀去也無妨。”


    鳳止道:“唔,那倒是。”又問他,“山門前的那個乾坤陣也是你落下的?”


    明玦淡淡道:“年代久遠,不記得了。”


    鳳止眼角微微一抽,這是有多不負責任。又聽他道:“鳳止,我無法以明玦的身份停留太久,今日既然有緣相見,就順便托你一事。日後,這個身體曆劫之日,還請你出手相助。”


    鳳止道:“我盡量。”


    不是盡量,是一定會吧,與其盼望天地再孕育出一位上神來執掌八荒,倒不如寄希望於明玦這個正主早日歸位。正如他方才所言,肉身可以造無數個,可是卻並非每個肉身都如東方闕這般機緣正好,錯過了這一個,下一個不知是哪一個。雖然都是“明玦”,卻未必每一個“明玦”都是可造之材。明玦會在“東方闕”這一世醒來,就已經是極大的機緣。


    隻是,東方闕曆劫歸位,不知道會是多少萬年之後的事了。


    明玦的目光忽然落到昏睡的沉朱身上:“那孩子是誰?”


    鳳止也看了沉朱一眼,淡淡迴答:“墨珩家的丫頭。”


    明玦神色微頓,看向鳳止時目光裏就多了些深意:“素玉的女兒,竟已這麽大了。”


    鳳止道:“是啊。”神情仍然淡漠,讓人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他唇角勾笑,“九千年前那場大亂尚且曆曆在目,沒想到素玉的後人被墨珩保護得這麽好。”


    明玦默了片刻,換上鄭重的口吻:“鳳止,離她遠一點。”


    鳳止含笑抬眸:“怎麽,怕我沒有分寸?”


    明玦道:“我信你自有分寸,隻是……”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隻道,“我沒有時間了,就此別過,鳳止,若你還有理智,就離她遠些。”


    風拂過,藍袍的神君又變成人類青年的模樣,與手中的銀槍一同墜落在地。


    天地恢複如常,仿佛方才的一切未曾發生過。


    鳳止輕聲:“睡了那麽久的人了,還是這麽愛管閑事。”


    不久之前,守在仙障外的眾人眼瞅著麵前的屏障消失,皆是神色一愣,有個神君率先反應過來:“仙障竟然破、破了!”


    有人困惑:“可是為何連白澤的氣息也跟著消失了?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


    喚作夜來的神君早已迅疾地衝入山中。


    眾仙也紛紛跟上他,想要前去瞧個熱鬧,結果就見他迴過頭,冷著臉道:“不要跟來。”說罷,身形一晃就不見了蹤跡。


    眾仙扼腕歎息,怎麽如今就連湊個熱鬧都這般困難。


    沉朱隻昏睡了片刻,知覺就緩緩從身體深處恢複,僵硬的手指動一動,感到鼻尖落下一片涼意,緩緩睜眼,入目是一片盈白。


    天地無聲,正落著大雪。


    肩頭搭著一件裘袍,瞧著略有些眼熟。


    她緩了半晌,忽然坐起來:“鳳宓!”


    話音剛落,就見到兩個人影朝自己走來,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以及麵容冷峻的年輕道長。沉朱抬頭瞧了一眼東方闕,見他頭發淩亂,身上的衣袍也灰撲撲的,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再看他懷中抱的姑娘,就明白他為何那般頹然。


    沉朱朝他挑了挑眉頭:“紫月……”改口道,“宜默如何了?”


    東方闕朝她搖了搖頭,許久才恍恍惚惚地開口:“上神與宜姑娘是舊識,不知宜姑娘家中還有無親友,若無親友,我可否將她的遺體帶迴長溟安葬。”努力克製著心中的情緒,聲音卻仍有些顫抖,“她為我而死,我總歸是欠她個人情。”


    沉朱聽了他的話後一怔,把情緒斂好,不動聲色:“據我所知,她的父母早亡,已沒什麽親人。與冥王的那段姻緣,今日看來也非她心甘情願。”扶著肩頭的裘袍起身,道,“東方闕,她生前屬心於你,想來會願意跟你走吧。”


    東方闕身子一頓,而後眼圈漸漸變紅,半晌才道:“多謝。”


    沉朱從他身邊經過,沒有看他和他懷中抱的姑娘一眼,踏雪行出幾步,忽道:“人這一生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說再見,有幸遇見,就該好好珍惜。宜默曾經托我帶一句話給你。”頓了片刻,道,“她的這條命,本就打定主意要給你的。你要也好,不要,也好。”


    東方闕聽後一顫,整個人都像被抽空,聲音總算有些哽咽:“我與她素昧平生,她又何苦執著至此……”


    沉朱不置可否,留下他一個人在雪中獨立,被大雪遮掩了眉眼。


    鳳宓不知何時追上來,與她並肩,問她:“費了這樣大的功夫,卻沒有結果,值得嗎?”


    沉朱的腳步微頓,終是沒有忍住,紅著眼圈瞪向他:“我已經這般不甘心了,你竟還這般落井下石,鳳宓,你也太過……”


    不等她說出過分二字,就見鳳宓不知從何處變出一隻手掌大小的蛋來。


    沉朱愣了愣,問他:“此乃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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