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宓咳了一聲,將手中裝食物的托盤順手放在桌子上,走到奮力壓下尷尬神色的沉朱身邊,聽她頤指氣使道:“還不抱我起來。”


    才剛認識他,叫起他的名字來倒是很熟練。


    乖乖朝她矮下身子,就見少女帶著別扭的神色朝自己伸來雙臂。


    他抱著她直身而起,將她放到床上。正欲離開,忽聽她兇巴巴地問自己:“鳳宓,你可看到過我的劍?”


    他想了想,長手突然越過她,朝枕頭底下摸去,邊摸邊道:“你昏迷的時候,手中緊緊攥著這把劍,我見它沒有劍鞘,就隨便找了塊布包上……”


    話未說完,劍已被一隻手搶過去。


    沉朱一將龍吟劍接到手上,就吃了一驚。這的確是龍吟劍不錯,可是卻沒有一絲一毫上古劍的神威。這種毫無道理的事,怎麽可能?除非——


    沉朱看向麵前的書生,玄墨色的眸子深得化不開:“除了你,還有誰動過這把劍?”


    書生搖一搖頭,茫然地看著她,那一張俊臉美得不像話。


    她盯了他半晌,總算在他坦然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怎麽有能耐封印上古神劍。


    沉朱低下頭重新打量手中的劍:“古怪,太古怪了。”這般嘀咕之際,卻錯過了書生眼中一閃而過的幽光。


    經過仔細盤問,她從書生口中得知,自己身中蛇毒,已昏睡了七日。這七日來,自然都是他在照顧她。每每想到自己淪落到需要借助凡人的照料,她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本欲救人,卻被人給救了,他們崆峒哪裏丟得起這個臉。


    好在書生這個人話不多,不但不好奇她胸前的傷口為何複原得比常人快,對於她的身份和來曆也一幹不過問。沉朱甚滿意他這不多事的性子,心想,待日後修為恢複,再將他的記憶抽去也不遲。


    短短數日,皮肉傷就徹底愈合,隻是體內的蛇毒一時得不到淨化。


    沉朱曾經試著調動體內神力,可是被東海兇獸重創的後遺症這時才顯現出來。她所剩無幾的神力一時敵不過化蛇的煞毒,被其死死壓製,此時隻能竭力不讓蛇毒入侵,可是想要將蛇毒逐出體內,卻還需等到修為恢複再行嚐試。


    來荒河鎮之前,她曾聽說此地眾生雜居,不似人界或仙界那般充滿秩序,卻也不似妖界那般強者為尊,這裏更多處於一種遠古時的無序狀態。人、仙、妖的界限並不那麽分明,卻反而因此呈現出一種微妙的平衡。


    書生似乎在這裏住了很久,大約也因此才會對奇人異事見怪不怪。隻是,他一個凡人,獨自住在一個破舊的院子裏,沒有保護自己的本事,連謀生的技能都是一個謎,還整日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委實有些古怪。


    此人每日日上三竿才起床,過午才晃晃悠悠地出門,傍晚迴家的時候,手中要麽提一根蘿卜,要麽提一小捆青菜。


    分明生了一張不沾煙火氣息的臉,這個樣子很讓人出戲好吧!


    最讓沉朱不滿意的,是家中的夥食,簡直隨意到了一定的境界。若不是看這書生家徒四壁,她約莫早就動怒。在連續數日一點油水都沒有進的情況下,總算忍不住鬧起了脾氣。


    隻看了一眼書生拿進來的東西,沉朱就把臉轉過去:“把東西拿走,本神……我不吃。”


    她好歹是龍神,他卻每日給她吃這些菜葉子,以為是在喂兔子麽?


    書生仍是那副好脾氣的表情,溫和地問她:“不吃東西,怎有力氣養傷?”


    這些天她不能下床,前幾日他還專門做了根拐杖給她代步,結果自不必說,被她嚴肅地轟了出去。


    她堂堂崆峒上神,拄拐杖像話嗎?當然,書生不在跟前的時候,她每日都會下地走個幾圈。


    她失算的是,每當聽到屋內傳來摔倒時的“撲騰”聲,懶洋洋躺在院中曬太陽的清秀書生,都會不自覺地勾一勾唇角。


    此時,書生立在床前,目光清澈地望著她:“當真不吃?”


    她的氣色已比剛醒來時好了很多,卻仍舊少一些血色,皮膚白皙,眉眼雖說不上難看,但是比起好看來也有些距離。想起那日的驚鴻一瞥,不由得自唇角抿出個極淺的弧度來。


    明明是挺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擰著眉頭,道:“不吃,拿走。”忍了忍,沒有忍住,“鳳宓,你每日就吃這些?”說罷,就見書生眯著狹長的鳳眸看向自己。他的身上是白玉色的襯袍,搭一件溫潤的青色外衣,身上有極清澈的書卷氣。


    他將飯菜隨手放到一旁的桌案上,道:“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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