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同第一天一樣,每到一處地方,青青就帶著我和思思去當地的山莊產業了解情況。


    出發的第六天,預計下午的時候就能到達蘇州府了,這算是我一路上比較想去的地方。原因就是,我大概兩個月前參加了蘇州府秋闈考試,桂花開時就放榜了,現在中舉名單已經公布出來了好久了,隻是我沒時間來看。


    師父的大兒子,我的大哥,自小不喜歡習武,就喜歡讀書,勵誌要走出江湖,要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我記得小時候有次練完功後,跑去問大哥,為什麽我要天天練功,你就隻需要呆在書房看書就好了。


    那時大哥已經是位舉人了,大哥和我說:“小弟,你和大哥選的路不一樣,大哥是要去攀爬那高聳入雲的山峰。而你將來卻是可以自在悠遊的在你那江湖裏甩著尾巴遊曳,那是自在,大自在。”


    因為我是師父唯一的徒弟,年紀又最小,再加上小時候可能長得討人喜歡,所以師父師娘都讓我叫他們兒女哥哥姐姐的。


    記得我當時還追問大哥,到底是爬山好呢,還是水裏遊好呢。


    當時大哥迴答我的是,不知道。大哥解釋說,按儒門來說,自然是修齊治平,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但由道家說來,則是卓爾不凡,悠悠隨心,自在逍遙為上。


    追尋的目的不一樣,談不上誰好誰壞。


    年少的我也就是從那時起,在武學之外,也好奇起了那書中的世界。


    我的讀書習字是二師娘教的,二師娘沒有兒女,思思就是她的女兒,而我跟著思思一起在二師娘的教導下讀書。


    後來大哥中了進士,入朝為官了,二姐三哥對大哥留下的那一屋子廢紙沒有一點興趣,而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那一屋子的書,幾乎都是我的了。


    十七歲那年偷偷考取了秀才的名分。後來幾年一直沒有去參加鄉試,其實我是擔心師父的反應。


    這次出門我才有膽子跑去參加今年的秋闈。


    說不期待放榜是是假的,所以當時聽說青青走水路,會路過蘇州,我第一時間就要求加入了。


    ……


    快了,離蘇州府再有一個多時辰就到了。


    人生的一切就是,永遠沒有那麽順利,你根本不知道前麵會有什麽事情在等著你。


    就像現在的我們一樣,在離蘇州幾十裏外的大運河上堵船了。一個多時辰前我們還有奇怪,以大運河的繁忙程度來說,北上的船在這一段少的有些可憐,更絕的是,自從過了上一個支流,我們居然沒有看到一艘北上的船。


    直到這個時候我們才算解開了疑惑,堵船了。但是什麽原因能把大運河堵成這個樣子,南下的船下不去,北上的船過不來。


    在向同樣被堵在大運河上的幾位船家詢問原因無果後,我們選擇了繼續一點點往前麵擠過去。


    雖然對向的河麵很是空曠,但是行船有行船的規矩,那邊再沒有船,這邊的船都不能跑到那邊去。


    擠一擠,加塞加塞,總算是能看到一座鎮子了。離鎮子幾百米的距離外,我們再也擠不過去了,我們決定下船,先去鎮子上打聽打聽消息。


    由於我們船停在中間,所以想要上岸就需要走旁邊的船上借過。這本是平常之事,但我們從旁邊路過的時候聽著裏麵的人說起了關於這次堵船的原因。


    好像說是前麵有船發生了打架之類的事情。


    但我覺得不太像是打架這種事,在這大運河上,人數少的打架最多也就是讓船隻通行的時候慢點,根本不可能把大運河堵的死死的。


    而人數若是多了,那雖然能把運河堵死了,但是那樣這幫船老大們早就掉頭跑了,誰還敢在那裏看?而且巡檢司也不是吃白飯的,持械聚眾鬥毆,這罪名足以讓巡檢司把鬧事的人全給扣起來了。


    一行人上岸,本欲找個酒樓吃個飯,喝杯茶,順便打聽打聽這事。


    但是剛上岸,大師兄就拉住我們說,靠譜消息有了。然後讓我們先去找個酒樓,他等會就過來。


    我們沒有走遠,就在靠運河的一家酒樓坐了下來,或許是堵船的緣故,小鎮看起來人流量很大,酒樓基本座無虛席。


    沒過多久大師兄就迴來了。還帶著一位乞丐,大師兄介紹說他是丐幫弟子,請他過來和我們說說具體是怎麽迴事。


    原來是因為,北邊排幫的人,跑到了南邊來販賣私鹽,結果在返迴的時候被漕幫的人給堵了。這排幫漕幫相互之間,本來是有默認的各自活動範圍。


    如今這北邊把手伸到南方的地盤上來了,南邊的怎麽可能善罷甘休。所以就帶了幾百號人把排幫的十幾條船給堵在了大運河上。


    我向這名丐幫弟子問到:“這事什麽時候發生的?官府都沒管麽?”


    丐幫弟子迴憶到:“大概是昨天下午的這個時候,這邊就開始堵起來了。官府也不是不管,漕運衙門的人不見蹤影。巡檢司的人來了說,他們沒打架鬥毆,他們沒辦法然後就迴巡檢司去了。


    蘇州府的捕快倒也是來了,但是人家說這邊離得太遠,不歸蘇州府管,然後也走了。”


    青青開口問到:“這位兄弟,那現在前麵情況怎麽樣了?短時間有沒有希望通航呢?”


    看見青青在問話,這名丐幫弟子喜笑顏開的迴話到:“迴這位小姐的話,發生事情的地方離這有差不多十裏路,早上的時候,我們幾個兄弟湊熱鬧跑前麵去看過了,晌午的時候才迴來,剛剛聽新迴來的兄弟說,那邊現在和中午沒什麽兩樣。


    那邊反正已經擺出了一副耗下去的樣子,這要是個小幫小派,漕幫的這幫人可能直接就連人帶船扣了下來。聽說這迴排幫的人好像也是有備而來,十幾條船也有幾百號人。


    但是目前看不出他們有動手的痕跡,不知道是怕打起來被巡檢司的官爺們給統統抓起來,又或是其他原因。


    反正就小的看來,估計一時半會是通航不了。”


    大家聽完丐幫這名弟子說的話,臉上都流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接著在問了幾個問題後,大師兄掏出幾兩銀子給了丐幫弟子,作為消息的答謝。


    在丐幫弟子將要離開的時候迴頭說到:“幾位大俠出手闊錯,小的就在和幾位說兩句,這航路一時半會是通不了的,幾位若是趕時間可以向其他人一樣,走陸路過去,到了那邊在租條船就是了。”


    我們幾個人稍微討論了一下,最終同意上岸陸行,爭取晚上先到蘇州。如果晚上能通航的話,船家就到蘇州碼頭找福記米鋪掌櫃,掌櫃會通知我們的,如果到了明天還不能通航,船家就先迴去,剩下的路我們自己去。


    簡單的吃了點東西後,我們一行人出發往漕排兩幫對峙的方向行去。一路上能看見不少棄舟上岸的遊人,


    隻是苦了那些貨商,棄舟又棄不得,等又不知道等到什麽時候,總能看到不少在貨船上來迴踱步的行商掌櫃。也有的幾人聚集在一起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麽,時不時還能看出有幾個動作明顯是在罵人。


    十裏路不遠,正常走一個時辰也就夠了。


    當我們拐過一個彎,大家都算是看明白為什麽會堵住了,原本就不是很寬的大運河,被十幾艘貨船塞的嚴嚴實實,若是把貨船甲板上都鋪上幾塊板,活脫脫的一座橫跨運河的浮橋。


    離的近了,看的更清楚,雙方估計有六七百漢子,都集中在雙方距離最近的大船上,各自在各自的船上盯著對方。


    沒有指責聲,沒有叫囂聲,也沒有咒罵聲。


    我相信不是他們互相素質好,不屑於對罵,因為從他們的體貌看的出來,他們就是那種,一語不同破口大罵,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主。


    現在估計是因為昨天把該說的都說了,該罵的都罵過了,大家都累了,不玩這種折磨自己的把戲了。


    我們選擇不走近路,而是選擇要過來對峙地,不是我們愛看熱鬧。隻是因為漕排二幫是這江南江北的兩大巨幫,他們的互相不合,影響非常大,作為在南直隸擁有眾多產業的我們,不得不對此更加留意。


    “走吧,看這樣子,這兩幫離打起來不遠了。”大師兄憂心忡忡的說到。


    青青出聲詢問到:“大師兄你也是這麽認為的麽?”


    大師兄和青青開始把視線轉移到了堤岸這邊,我和劉師弟和特意迴頭看了幾眼對峙中的兩幫後,才小步追上了大隊。


    大師兄迴頭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走到和他一排來,然後邊走邊對我和青青說到:“根據這幾年的消息來看,漕幫背後有江南盟的支持,青劍門也算一個,而排幫感到威脅也拉攏了四海義盟,前幾年也來找過我們,不過被莊主拒絕了。


    如今江南盟四下擴張,向西有青劍門,向北有漕幫,向南則是江南盟自己。就是那東邊島上的,想必江南盟也有接觸吧。


    這排幫以前和四海義盟一直都是各行其事,隻是最近這幾年漕幫屢屢涉足江北事物,排幫和四海義盟看見了持續下去的後果,所以選擇了聯盟抱團。


    不過以前排幫都是選擇忍氣吞聲,這一次居然有膽子如此大搖大擺的跑到漕幫地界做事,這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們自己蠢,還有一種就是他們做好準備了。”


    對於這兩團勢力的情況我並不了解,所以我隻打算好好聽,不發言。


    “那,大師兄和我一樣覺得是後一種麽?”青青略微思索後問到。


    大師兄很肯定的迴到:“排幫幫主我不了解,但是排幫人我還是認得幾個,剛剛排幫上麵的領頭人就是排幫副幫主張魯。


    這人我見過幾次,脾氣暴躁,講真話,看見他坐在那裏那麽安份,我都有點不相信。而且,現在四海義盟的盟主孫無一也不是善茬,所以我不相信他們會沒有準備的胡來。”


    青青迴頭看了已經被我們甩在遠處的對峙場麵說到:“能讓平時性格暴躁的人,安安穩穩的坐在那裏,大眼瞪小眼,想來那後麵肯定有個軍師,而且他們應該還在等什麽吧!”


    這時走在後麵的劉師弟開口說到:“等什麽?還能等什麽,肯定等後援唄。”


    大師兄沒好氣的說到:“這要你說啊,都知道在等後援,但問題這後援是啥,反正不可能是排幫來人解救,就這局麵,漕幫早把排幫援兵擋在鎮江外麵了。”


    “不管他們等什麽吧,我們要想想這江南盟和四海義盟打起來我們該怎麽辦吧!”這是我們到達蘇州前,青青說的最後一句話。


    ……


    我們在蘇州城外親眼看見城牆上的燈籠一個個的亮了起來。


    蘇州是座大城,以前在茶館聽一位老先生說,蘇州城裏有巷子兩百四十六條之多。


    反正講真話,我這些年雖然隔三差五跑蘇州城裏來,但我也沒有把這兩百多條巷子都走過一遍。


    我們是從北邊的齊門進的城,這邊多是些木商聚集區,兩邊都是樹木家具鋪子,因為商船木筏多是停靠齊門,所以木商們紛紛就近選鋪,時間長了這邊就形成了一片木商聚居區。


    這算是蘇州的特色區了,蘇州百姓崇尚奢華,做個家具都要整不少花樣出來,修個屋子也是雕梁畫柱的,衣服也是幾年一個變化,所以時間長了,對於蘇州的這一些時尚風潮有了兩個詞來概括。凡服裝式樣,新鮮、離奇,一概稱之為“蘇樣”;見到別的希奇鮮見的事物,就稱為“蘇意”。


    當然到了蘇州自然我這半個地主當然要帶路了,在問了青青我們山莊的產業在何處後。我總算知道了,山莊在蘇州有八處產業,除了碼頭上的福記米鋪,在其他地方還有七處,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就是其中一處——西門淮揚酒樓。


    西邊的閶門,那裏是兩京各省商賈所集之處,算是蘇州最繁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了。


    收集消息和情報有三處好地方,酒館、青樓、賭坊。酒樓開在那裏,因為人多生意好不說,各種消息也是滿天飛,喝酒聊天暢意時,有什麽消息是不能說的嗎?


    當然我也總算知道師父以前為什麽從沒帶我來過西門這邊,原來西門這邊有人能認出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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