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圓圓若說自己不心慌,定是打腫了臉充胖子,高曼亦還有母家,她有個什麽呢?


    可這麽些年,她哪能還看不明白喬氏的性子,若是沒能將大房的那一份爭到手,她這輩子都要仰人鼻息過活了。


    高家人到的很早,鄭令意知道高曼亦兄弟多,也見過幾位,但像今日這般來的這麽齊全的,卻是頭一迴。


    高曼亦的哥哥們倒都不是高挑的個子,一個個矮墩墩的,還都長著一張叫人覺得親近的圓乎臉,可將胳膊往吳永安肩膀頭子上一搭,又拽著他親親熱熱的喊‘姐夫’‘妹夫’時,吳永安整條手臂都麻木了,他又不敢說,隻會賠笑。


    看著吳永安像隻瘟雞似的被高曼亦的哥哥們架進屋裏去了,鄭令意和吳罰對視了一眼,難得有些想笑。


    難怪高曼亦昨夜索性鎖了院門,也不怕鬧得厲害,娘家人各個肯給她撐腰,還怕什麽呢?


    喬氏好像是聞訊趕來,看見鄭令意與吳罰一副看戲模樣,狠狠白了他們一眼,那兩顆翻上天的白眼仁,倒是讓鄭令意的心情更好了些。


    鄭令意同吳罰沒有進屋去,不想再多摻和,再說這次高曼亦想不贏都難。


    遺囑由吳老將軍親筆所書,由米鼎文看過且首肯,再加上高曼亦有子有女,高家又是這樣的陣仗,再看吳永安方才那腿軟的樣子,哪還有什麽別的可能。


    那房門開了,點兒慢吞吞的從裏邊走了出來,像是被一屋子的大人給趕出來的,香寒跟在他身後,低聲說著什麽。


    畢竟是年紀小,藏不住心思,點兒掛著小臉,香寒的碎碎念讓他他隻覺得煩。


    鄭令意就看著點兒一路低著頭走過來,快撞到吳罰身上了才迴過神來,抬頭呆呆的叫了一聲‘三叔’。


    吳罰垂手的高度剛好摸一摸他的腦袋,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道:“慢些長大也好。”


    鄭令意也不知道他這話是在說點兒,還是在說醬生。


    點兒僵在吳罰手下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直到吳罰遞給他一把小弓,點兒才又抬起眼巴望著他。


    “本來是給醬生做的,他年紀小,還不會玩這個,你拿著玩吧。”吳罰隨口道,又在點兒腦袋上揉了一把,到前院理事去了。


    吳罰寬大的手掌跟吳永安的那雙手很不一樣,點兒隻覺得腦袋還熱熱的,莫名奇怪的有些羨慕起醬生來。


    這小弓是吳罰在家中無事時親手做的,選竹,打磨,上弦,弄得精細極了,隻是醬生不買賬,拿著新鮮了一會,也不知該怎麽玩。


    點兒拿著那把小弓翻來覆去的看了半晌,忽的仰臉對香寒笑起來,道:“我得做箭呐,準比表哥他們射的準!”


    香寒聽了心裏一澀,那迴幾個大孩子玩箭,嫌點兒年紀小不叫他碰,點兒原來還記得這樣清楚。


    “可不許做箭頭。”鄭令意適時的叮囑道。


    點兒重重的點頭,又為難的皺了臉,嚅囁道:“可沒箭頭不好看呀。”


    “那就讓小廝給你用石頭磨幾個鈍的,玩歸玩反正是不準傷了自己,也不準傷了旁人。”鄭令意見點兒臉上終於有了些孩子神色,心裏也舒服些,隨手招了兩個瞧著模樣機靈些的小廝來,又讓香寒好好看著他們,便叫點兒玩去了。


    孩子能用玩物分散了心緒,可大人卻不能夠,鄭令意也往前頭去了,見萬圓圓頻頻忙中.出錯,便知她心不在焉,幹脆接了她的差事,讓她休息去了。


    萬圓圓在廂房裏頭獨坐了一會,神色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她一咬牙,將鳳兒喚過來道:“你尋個腳程快的人去城門口堵著娘親,就說她先前說的事兒,我應了!”


    鳳兒往外邁出去一步,又猶豫的看著萬圓圓。


    萬圓圓知道鳳兒的擔憂,搖搖頭道:“隻能賭一把了,起碼我比她年輕,我比她活得久,她是喬家人,我也能算是喬家人!讓娘同舅母說和說和,大不了就三七分賬!總比什麽都落不著的好。”


    如今喬家的當家人是當年的喬小夫人,如今是唯一的喬夫人了,聽說帶著獨女和嗣子過得也算不錯。萬元元的娘親是喬氏的庶妹,何嚐不是喬家人?


    鄭令意不知這主仆倆在後麵的決定,隻是午間喬家來人時,她是第一個見著的。


    來的人是萬圓圓的娘親小喬氏,喬夫人、喬淑慶,還有那個叫做凳兒的男孩,幾年不見,已經高過喬淑慶了。


    喬夫人待她倒是熱絡的,兩人彼此心裏有數,心照不宣。


    喬淑慶已是及笄的年紀了,鄭令意隨口問了一句,“可許人家了?”


    喬夫人有些迫不及待的攀上來,道:“還沒有,還沒有。若是你有個什麽好的,合適的,可千萬要想著淑慶呀。”


    喬淑慶有些難為情,拽著喬夫人衣袖扯了扯,道:“娘!你就別煩表嫂了。”


    女孩子總是敏感一些,自喬老夫人去後,喬夫人掌家,喬淑慶在家中也是獨寵,可就是再如何寵愛,這城外頭的女兒跟城裏的女子比起來總是多幾分土氣。


    她身上的衣裳是年前時興的花樣,釵環首飾雖都是新造的,可同鄭令意身上的一比較,皆像是去歲的。


    喬淑慶倒也沒有特別的介意,隻是覺得鄭令意所相交的圈子裏,必定瞧不上自己這樣的出身,喬家已無長輩有官身,喬淑慶不願高攀,她不是自卑,而是不願委屈了自己。


    鄭令意對喬夫人並沒有惡感,也理解她如今最掛心的一件事,就是自己這個親生女的婚事,但鄭令意對於做這個媒人又無興趣,隻有笑一笑,道:“緣分天定,喬夫人不必這樣著急。”


    萬圓圓不知何時到來,與喬夫人兩個雙雙捧了手寒暄,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讓鄭令意稍微有些奇怪。


    喬夫人對喬淑慶使了個眼色,道:“我同你大表嫂有話要談,你跟著二表嫂,給她打打下手幫幫忙吧。”看來喬夫人還抱著把喬淑慶終身托付給鄭令意的美夢呢。


    年輕姑娘麵皮薄,不願死乞白賴的黏著別人,省得討嫌。


    看著喬淑慶如此尷尬,鄭令意動了幾分惻隱之心,也由著她跟在自己身邊了。


    喬淑慶跟著她,凳兒跟著喬淑慶,鄭令意身後倒是跟長了個尾巴似的。


    見著沈沁和陳著來了,鄭令意自然是親自招唿,一時間也忘了這姐弟倆。


    見有未出閣的姑娘在此,陳著避過去找吳罰了,雖然有表嫂在此,但被外男瞥了一眼,喬淑慶也是緊張的麵紅耳赤。


    沈沁看得有趣,道:“這位姐兒是誰?我怎麽不曾見過?”


    聽鄭令意說是喬家人,沈沁興致缺缺的‘噢’了一句,再沒看過喬淑慶一眼。


    因為是來吊唁了,所以沈沁穿戴皆素淨,可即便素淨了,她也是郡主,穿戴皆是有製的,喬淑慶即便不懂那許多,光看通身的氣度,也知道沈沁的身份不一般,她本就有些怵,見到沈沁對自己印象不佳,更是委屈。


    “表嫂,我不礙著你們說話了,我去尋娘親去。”喬淑慶輕聲對鄭令意道。


    鄭令意看她待得也是不自在,便點了點頭。


    喬淑慶快步走出廳裏,鬆了口氣,又覺得委屈的緊,心想著,‘喬家的名聲該如何救得起!’


    她又不想喬夫人擔心,叩門之前先收斂的心神,等屋裏婢子開門後,喬淑慶隻見喬夫人、小喬氏同萬圓圓都坐在一塊,萬圓圓眼圈紅紅的,不過人倒是還精神,見到喬淑慶時還笑了一笑,道:“淑慶也是大姑娘了,想起我那倒有幾件年輕時的首飾,如今是戴不得了,給你倒是正正好的。”


    萬圓圓突如其來的親近讓喬淑慶很快悟到了什麽,自來到吳家,還未見過喬氏。


    喬淑慶在屋裏略停留了一會,又很快出去了,直覺大人們要商討什麽要事。


    喬淑慶閑逛了一圈,也不知自己是逛到了哪兒,隻是迴廊對麵的房門一下開了,湧出許多她不認得的男女來。她正訝然著要躲閃,看見了懨頭耷腦的吳永安,故作傲然的高曼亦來,還有氣紅了眼喬氏。


    喬氏見到喬淑慶,眼淚居然就掉了下來,指著高曼亦道:“你以為隻有你有娘家人,居然打上門來要挾我。”


    “親家母,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字據都立了,寫明是給點哥兒的,點哥兒不是你們吳家人嗎?與我們有什麽相幹?”


    高曼亦的母親不滿的說,上下瞥了喬淑慶一眼,沒怎麽將她放在眼裏。


    畢竟是姻親,喬家如今還剩下些什麽人,高家怎麽會不清楚?


    高曼亦送高家一群人去前頭,留下吳永安和喬氏兩個在那,著實狼狽。


    喬淑慶還沒反應過來,喬氏就健步如飛的走了過來,急切的抓著她道:“家裏人呢?”


    喬淑慶被她抓的生疼,又想起沈沁方才對自己的冷淡,都是拜這個姨母所賜。


    她一下子掙開來喬氏的鉗製,皺眉道:“姨母這是做什麽?”


    萬圓圓的適時出現在此,像是特意來通知喬氏的,道:“我娘和舅母都去伶閣看小二了。”


    喬氏倏忽迴過頭來,恨恨的瞪著萬圓圓,萬圓圓不過微微一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國公府的庶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鹿並收藏國公府的庶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