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雁以為是自己的消息害的鄭令意動了胎氣,嚇得眼淚直掉,一邊被萬圓圓扯過來扶著鄭令意,一邊哭道:“三嫂,三嫂我錯了,我不該說的。”


    鄭令意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一下緊緊攥住吳雁的腕子,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不!你無錯,你很好!我本來就到時候生產了,以後還有這樣的事情,你一個字也不要漏,統統說與我聽。”


    吳雁慌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又被鄭令意大力的晃了晃腕子,聽她忍著巨大的恐慌和疼痛,咬牙道:“答應我!”


    她的眼睛因疼痛而蓄滿了淚水,將吳雁的身影折射的渺小而古怪,吳雁一下就迴了神,連忙點頭道:“我答應,我答應嫂嫂。”


    吳雁隨後不知被誰給拽了出去,大家都忙著準備鄭令意的生產,她一個人呆呆的坐在院子裏,好半天都沒有迴過神來。


    鄭令意很能忍痛,吳雁在院子裏坐了那麽長的時間,竟沒有聽見她的唿痛聲。


    綠濃已經帶著婢子演練過多次,所以院裏隻是慌張了一瞬,眼下已經是有條不紊了。


    穩婆的到來讓萬圓圓顯得更加沒用了,她從屋裏退了出來,走到吳雁身邊坐下,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吳雁聽的。


    “瞧瞧這院裏叫她給收拾的,上上下下服服帖帖,生孩子這樣的大事也在手心裏攥得緊,下人們都不慌不忙的。唉,難怪不願迴來。妹妹你嫁人後要爭氣,學著點你這個嫂嫂就是,可別學我。”


    “我沒三嫂那麽聰明。”吳雁輕聲說。


    萬圓圓睇了她一眼,在家裏被高曼亦收拾了一頓,吳雁也是真的知道天高地厚了。


    人一老實,就覺出幾分可憐來了,萬圓圓心裏自嘲著,‘我自己比她還可憐些呢。’嘴上還是忍不住多說幾句,“照貓畫虎總是會的吧?學個十分學不了,學個三分五分總不難吧。”


    吳雁笑了一瞬,正想說話,吳雁聽到門口婆子們一疊聲的道:“大人迴來了。”“大人迴來了!”


    她和萬圓圓連忙起身等著,見吳罰進來了,吳雁趕緊矮下身子一福,道:“哥哥迴來了。”


    吳罰隻衝她們點了點頭,隨後就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萬圓圓一聲驚唿憋在了喉嚨裏,屋裏婢子們七嘴八舌的,似乎是要吳罰出去。


    可吳雁覺得,她這個哥哥才不會理會這些,果然,吳罰就沒再出來過。


    倒是綠珠將他的外袍捧了出來,交給婆子浣洗。


    “不守規矩,脾氣駭人,可對夫人卻是真貼心貼肉的好啊。”


    萬圓圓又感慨了一句,自來到這裏,她的感慨就格外的多。


    吳雁心裏有些莫名的小小得意和失落,她從前就覺得自己的三哥好,如今證明自己看人不錯,隻是不知道,自己日後的夫君,待她能否及三哥待三嫂一半的真心呢?


    她正出神的想著,屋裏傳出一陣鄭令意忍痛用力的聲音,“啊!!啊!!!!”隨即又沒了,隻是餘音不散,總是虛幻的充斥在耳邊。


    “生出來了?”吳雁驚喜道。


    萬圓圓掀開茶蓋撇了撇茶葉,見她這般沒見識的樣子,忍笑道:“早著呢。這才剛剛開始。”


    吳雁不禁愕然,一想到自己日後少不得也要來上這麽一遭,除了膽寒害怕之外,開始留心起這院裏婢子的動靜了。


    婢子手裏的熱水就沒斷絕過,所以也無人催促,總是一盆盆熱騰騰的端進去,帕子幹幹淨淨的擱在上頭。


    過了會子,還有婢子送吃的來,吳雁瞧了一眼,是紅糖粥和雞湯麵,一甜一鹹,就看鄭令意想吃哪個了。


    她正伸長了脖子看婢子手裏端了什麽,冷不丁瞧見一碟芝麻雲片糕和藕粉核桃羹出現在眼前。


    “夫人、姐兒,請慢用。”秋月將吃食擱在桌上,聽萬圓圓不好意思的說:“這時候還管我們做什麽,且忙去吧!”


    秋月一笑道:“奴婢們忙得過來。


    吳雁又提著心觀察了一會,見進進出出的婢子都專注忙活著手上的事情,雖然偶爾有些小小波動,走步急了,潑了些水出來等等的小事,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很鎮定的。


    吳雁也平靜了一些,伸手拿了一片雲片糕吃。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院裏掌了燈,晚風變得充滿寒意,吳雁和萬圓圓都從院裏移到偏廳暫坐,更加聽不見鄭令意的響動,也就更焦急了幾分。


    “嫂嫂,都要這麽久的嗎?”吳雁都有些懷疑時間的流速了。


    萬圓圓其實也不十分清楚,隻記得頭胎似乎就是費時些,她安慰了吳雁幾句,起身猶豫著說:“要不你先迴家去,我在這守著,說不準要過夜呢。”


    “我不會去,這一日便是生等著我也要等,否則迴去也不好同爹爹交代。嫂嫂也清楚,爹爹有多看重三哥這個孩子。”吳雁是鐵了心要守著消息了。


    萬圓圓也不多說什麽,隻是笑道:“你啊,終於是學會看人眼色了,跟我一樣,開竅晚。不過比我好一些,起碼是在嫁人前學會的。”


    “嫂嫂。”吳雁被萬圓圓說的難為情了,她如今有什麽可自矜自傲的呢?在她去高曼亦跟前下跪認錯那一日起,她就什麽都放得下了。


    也是在這段時間裏頭,她才知道一個在後宅裏有些權力的女人,想要叫你受一些說不出的苦,點不破的難受,總是有花樣百出的手段。


    下人們倒是都沒忘了吳雁和萬圓圓,到了時辰,又給送上了晚膳,不過不是小廚房裏現做的,是直接從悅食樓的食盒子裏端出來的。


    來送晚膳的是個萬圓圓沒見過的婢子,她有些謹慎的問:“你是這院裏心來的?”


    吳霞正收了食盒子要關門,露齒一笑,道:“不是的夫人,我哥是跟著吳大人做事的,今日人手不足,我順路來幫個忙,飯菜都是我親自去買迴來的,您就放心吃吧。”


    “噢。”萬圓圓連忙應了,看著門被輕輕的帶上,坐下來拿起筷子招唿吳雁,道:“吃些吧,若是後半夜才叫生,咱們餓到那個時候也受不住啊。還有,你三嫂自己都說了,她這胎是到了時候發作的,你可別迴去一根腸子,在公爹跟前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吳雁有些後怕的點點頭,道:“這消息若是不告訴三嫂,我這心裏也不舒服。”


    萬圓圓略略皺眉,夾了一塊煎豆腐吃,半晌後才不大肯定的道:“這入宮,怎麽說也比糟蹋嫁人了好吧?”


    吳雁沒什麽胃口,吃了一些就擱下碗筷,道:“可嫂嫂,於鈿兒那樣的人也在宮裏,旁人哪有什麽好果子吃啊。咱們人家裏妻妾都爭成這樣,宮裏的女人更是各個家世好,三嫂嫂的妹子那點倚仗,真是不夠看。”


    萬圓圓聽了吳雁這番話,隻覺自己反被她教導了一番,不由點點頭道:“你說的也有理,罷了,個人有個人的運數,我隻怕你三嫂有心也是無力啊。”


    吳雁聽了抿抿唇,沒再說什麽,隻是幫著給萬圓圓添些菜勺口湯,她也知道萬圓圓今日是特地帶她來,幫著她和鄭令意緩和關係的。


    萬圓圓正想說夠了,忽然聽到外頭一陣歡快的慶賀聲,人聲混雜著,分不清大家在說什麽,可能感知到情緒都是喜悅的。


    萬圓圓和吳雁對視一眼,連忙走了出去,庭院裏明亮如晝,幾個婢子笑逐顏開的站在庭院裏,漫天的撒著彩紙和花瓣,異口同聲的說:“恭喜大人、夫人喜得麟兒!”


    她們兩人有些艱難的從人群裏擠進去,看著吳罰笨手笨腳的抱著個紅繈褓,難得從他臉上看到這種不知所措的表情,倒是十分新鮮。


    萬圓圓也識趣,湊上前瞄了一眼紅彤彤的孩子,就道:“真是天大的喜事,我得趕緊迴去報這個消息了。”


    吳雁也想看一看孩子,但裏三層外三層的,她沒機會擠進去,隻是悄悄跟在綠濃後邊進了裏屋。


    屋裏燃了香,驅散了血腥氣,綠濃正在給鄭令意喂止疼的湯藥。


    鄭令意自然是虛弱的,但精神還好,她看著躊躇不敢進門的吳雁,笑了一笑。


    “嫂嫂,我迴去了。”吳雁道。鄭令意也沒力氣點頭,隻道:“好。”


    吳雁一個轉身,就與吳罰擦身而過,吳罰就在外邊待了一小會,把孩子給了喬氏照顧,自己就又進來了。


    她迴眸看見吳罰湊在鄭令意跟前,溫溫柔柔的問她:“要不要睡一會?”


    吳雁心裏很羨慕,也不敢多看,隻有離開,將屬於鄭令意的幸福和溫存都留給她。


    原先說了把鄭令意的小名推給這孩子,但真叫吳罰叫,他可是叫不出口,他還盼著這一胎是個女孩,見是一個小子,雖然也高興,但是男孩,他覺得多少得粗些著教養,過了幾日退了紅,見著孩子並沒繼承鄭令意的一身白膚,反倒是黑黃黃的,便管這孩子叫醬生。


    “你自己小時候也白不到哪裏去!”蘇氏聽著十分無語,拿著孩子的虎頭鞋打了他一下。


    明明是個標誌孩子,就是黑了一些,叫他親爹就取笑上了。


    醬生醬生的叫著,孩子呢喃了一聲,吳罰就覺得孩子肯了,依舊叫著這個名字,蘇氏也拗不過他,鄭令意覺得有趣,也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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