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令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縣主果真是打心眼裏疼鄭啟君的,既怕他管不住自己,叫外麵的人哄去不幹淨的地方,又怕他被太漂亮的丫鬟勾了魂,食髓知味,傷了身子。


    “父母之愛子,必為其計深遠。”鄭令意眼裏的情緒沉澱下來,感慨道:“縣主於你雖沒有生恩,可養育之情,愛你之心,真是一派純然肺腑。”


    鄭啟君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他又有些扭捏的說:“姑母都在給我挑媳婦了,我想著房裏的丫鬟還是放著吧。”


    鄭令意彎起眼眸,笑得真心實意,“好,等你也成婚,姐姐就徹底放心了。”


    這話一出,鄭令意自己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再一想,自己竟把另一個一母同出的妹妹給忘了個幹幹淨淨。


    “可是困了?”發覺鄭令意又開始出神,吳罰便道。


    鄭嫦嫦和鄭啟君也一個接一個的打起了嗬欠,鄭令意笑了笑,低頭藏住黯然的情緒,道:“是困了,先安置好弟弟妹妹吧。”


    鄭嫦嫦跟著冬妮熟門熟路的去歇息了,綠珠則與佩兒一道,送鄭啟君去南院。


    聽到綠珠迴來傳話,說鄭啟君向吳老將軍請了安,已經在南院安置下了,鄭令意這才放下心來,重新躺迴被窩裏。


    “方才是怎麽了?可是想到了什麽難過的事?”吳罰撫著她的麵龐,溫柔的問。


    鄭令意最是禁不住他這樣的語氣,叫他這樣一哄,什麽心裏話都要說出來了。


    “我,是想到雙雙了。”她輕輕的說,好像說的大聲一些,就會驚到沉眠於地下的姨娘。


    粗糙的拇指又在她麵龐上蹭一蹭,他道:“我覺得,其實不隻是你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她,應該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


    鄭令意將他這句話在心裏默念了一次,明白了他的意思。


    指的便是鄭雙雙有份傷害蔣姨娘的事情,她那時還小,不論事情經過如何,總歸是眼睜睜看著蔣姨娘去世的。


    鄭令意蹭進吳罰懷裏,沉默良久,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我對她,依舊是毫無辦法。”


    吳罰親了親她的額頭,發現她合著眼睛,已然是困倦了,輕聲在她耳畔道:“別擔心,都會好的。”


    鄭令意在半夢半醒間‘嗯’了一聲,這話像是幻術,一下叫她墮入更為香甜的夢裏。


    夢裏怎知時間變遷,也不知過了多久,重重的砸門聲叫鄭令意皺著眉頭醒來,吳罰已經快她一步,披著外衣起身開門去了。


    門一開,就是綠珠立在內室門口,她臉上的神色不安雜糅著困惑,“夫人,南院好像是出事了!”


    南院,南院能出什麽事情?


    前些日子吳老將軍身子欠安的時候,鄭令意倒是擔心過,可近來自大吳罰仕途有望之後,他精神越發的好,連他自己都盼著能多活上幾年,好給吳罰把持著,莫要走了岔路。


    綠濃說,吳老將軍連吃藥膳都積極了許多。


    偏生就趕在鄭啟君留宿南院的時候出了事情,鄭令意一腳踏空,直直的摔進吳罰懷裏。


    “莫慌莫急。”吳罰往她身上裹了一件外衣,綠珠又拿了一件袍子,嚴嚴實實的將她給包了起來。


    今日是落雪,之前那一日深夜去南院,也是出了大事,那是一個雨天。


    燈籠光芒的照耀下,分不清雪與雨,隻是雪落無聲,叫人隻聽得見匆匆腳步聲。


    來報信的人並沒有說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讓鄭令意去南院。


    這一路上提心吊膽的到了南院,南院守門的婢子顯然是得了吩咐,迎了幾人入內。


    這院裏的景象,倒不是很叫人緊張,廊下掛著燈籠,燃著爐子,算得上明亮。


    吳老將軍與鄭啟君分別坐在爐子的一左一右,身上都額外的添了一件衣裳,鄭啟君身上的大氅是吳老將軍年輕時穿過的,在他身上大的像一件被子。


    吳老將軍闔著眼,手裏捧著一盅參茶,正在閉目養神。


    鄭啟君顯然沒老將軍淡定,一見到姐姐姐夫,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仿佛一直是提著臀,沒敢徹底的坐下去。


    鄭令意見著鄭啟君拚命的朝左邊擠眉弄眼,順著看去,瞧見佩兒與另一個婢子跪在那裏,兩人皆是低垂著腦袋,明顯一副犯了過錯的樣子。


    ‘奇了,佩兒這老實腦子,能出什麽岔子?’在來的路上,鄭令意怎麽想,也沒想到佩兒身上去。


    “爹……


    鄭令意走上前來,喚了一句。


    吳老將軍掀開一隻眼睛瞧瞧她,點點頭,瞧不出什麽情緒裏,道:“先坐下再說吧。”


    鄭令意和吳罰坐了下來,佩兒怯怯的抬頭看著她,滿眼都是淚,像受了極大的委屈,然後她又有些控製不住的打了一個嗬欠,顯得十分萎靡。


    “公爹,這都是怎麽了?”鄭令意看看佩兒,又看了看吳老將軍。


    吳老將軍也不是很有精神,靠著參茶提著神,他隻是揚了揚腦袋,對跪著的兩個婢子說:“你們自己說罷,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


    話音剛落,佩兒身側的那個婢子就抬起頭來,膝行兩步梨花帶雨的對眾人說:“將軍、少爺、夫人,奴婢真是冤枉極了。本不過是覺得後半夜冷了些,所以想給哥兒送一床被子,怎麽,怎麽就叫人汙成了這樣!奴婢,奴婢日後還怎麽見人呐!”


    她的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哭得臉上亮晶晶的一片,即便是這樣,哭得還是很美,眼睛紅紅的惹人憐,也沒有齜牙咧嘴的醜相。


    佩兒張了張嘴想說話,又叫她一聲高過一聲的哭訴給堵了迴去。


    吳老將軍連個眉毛都沒動,鄭令意估摸著,這是讓自己全權拿主意的意思。


    見那婢子哭得起勁,她又耐著性子等了會,那婢子漸漸的歇了聲,斜眼覷了鄭令意一眼,又趕緊的收了迴來。


    鄭令意問她:“叫什麽名?”


    “玉,玉香。”那婢子答道。


    鄭令意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又對佩兒道:“你來說說。”


    佩兒有些發虛的眼睛努力提了提,她不大能說出什麽難聽話,也學不來玉香哭訴的本事,隻是道:“奴婢睡在外間,聽到有點動靜就起來看看,發現,發現玉香爬上哥兒的床,還,還在脫……


    “你胡說!”玉香尖叫著反駁。


    鄭令意覺得耳朵一陣發緊,又看向鄭啟君,鄭啟君沒等她問,就連連擺手道:“我,我不知道。我是被她倆爭執的聲音吵醒的。”


    “奴婢雖然說是吳家的人,可也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何必,何必做這種下作的事。”玉香抹著眼淚,說。


    “可佩兒平白汙你做什麽?”鄭令意這話倒不是向著佩兒,隻是指出這件事情裏最大的一個疑點。


    玉香倒是半點也不慌,眨著眼看著鄭令意,又羞怯的看了鄭啟君一眼,道:“哥兒吃醉了酒,奴婢給他蓋被子的時候,他就伸手扯了奴婢的衣襟一把,許是叫她瞧見了吧。”


    鄭啟君像是腚被點了火,一下子彈跳開一丈遠,緊緊的攥著自己的衣襟,指著玉香說:“你別胡說!”


    他這舉止,倒像是是個被人欺負了的黃花閨女,就連吳老將軍也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讓玉香可憐兮兮的形象顯出了幾分滑稽。


    “那佩兒怎麽說是你脫了衣裳呢?”鄭令意問。


    佩兒剛想迴答,就見玉香有些鄙夷的睇了自己一眼,她又對鄭令意道:“少夫人,這話說出來可就不好聽了。”


    鄭令意沒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又看不上玉香話裏話外的傲慢,蹙眉道:“什麽意思?”


    “奴婢也就是猜猜,也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呢。”玉香又斜了佩兒一眼,道:“您院裏的這個佩兒,早就不是什麽黃花閨女了,她自己心裏藏了齷齪心思,自己髒,看著別人也以為同她一樣的心思。想著做個爬床的婢子,說不準能成個通房,再遇到個不講究的,抬成了個姨娘就更是好運氣了。”


    鄭啟君震驚的看向佩兒,佩兒的辛秘被當眾揭穿,她羞憤交加,渾身都在顫抖,“你,你胡說,夫人,我沒有,我沒有。”


    鄭令意自然是信佩兒的,綠珠也是一樣,此時見她幾乎要昏厥過去,連忙同她一道跪下,伸手緊緊環抱著她。


    “夫人,您可別被親近的人蒙了眼睛,最要提防的,不就是身邊人嗎?”玉香倒是很懇切的說。


    鄭令意定定的看了她一會,扯開唇角一笑,道:“佩兒的事情,我院裏都沒幾個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玉香的眼神閃了一下,她躲開鄭令意的注視,道:“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奴婢也忘了是聽誰嚼得舌根了。”


    憑玉香的一番揣測,想要給佩兒按個什麽罪名是不可能了,隻是黏上了一個甩不脫的疑影。


    佩兒不知從哪來的力量,忽然站了起來,指著玉香道:“我是遭人汙了清白,可我心裏幹淨!我不像你!你髒的很!我眼睜睜瞧你脫了衣裳爬床,你才是那個想賴上哥兒的人!”


    玉香撇撇嘴,輕描淡寫的說:“顛倒黑白。”


    佩兒被氣得心頭一陣發疼,快步走到吳老將軍跟前,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額上都磕出血了。


    “你這是……


    “老將軍,這個人不能留,她心裏有鬼,奴婢說的都是真話,奴婢這就給您證據。”佩兒起身,啞著嗓子道。


    吳老將軍還沒來得及困惑,就見佩兒飛快的朝柱子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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