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和和氣氣的,這樣多好?”鄭國公笑了起來,笑容令人惡心。


    鄭令意竟還繃得住,隻是扯了扯嘴角,道:“是。”


    吳罰看著她與鄭國公之間的一來一往,隻替她覺得憋屈。


    可她都忍下了,吳罰難道還要戳破不成嗎?他當下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出了書房後,耐不住總是以一種憐惜又困惑的目光看著鄭令意。


    鄭令意剛想開口解釋一番,忽覺吳罰神色一變,頭顱未動,可眼睛卻往側後方一斜。


    “有眼睛跟著咱們,離的近,大概是想窺聽些什麽。”


    吳罰說話的時候,耳朵跟著一動一動,像一隻機警的黑豹,又莫名添了幾分可愛,他自己從沒意識到這一點,鄭令意隻是偷著樂,也沒告訴過他。


    鄭令意也似吳罰一般沒有迴頭,裝出一副不曾發覺的樣子來,依舊不緊不慢的走著路,輕聲道:“鐵定是院裏的人,不妨來下注,猜一猜是誰的人?”


    吳罰勾唇一笑,鄭令意揚了揚眉,兩人走過院牆的拐角,在一叢野藍星花旁邊停了下來。


    綠珠不知道這叢花朵稀疏的小野花有什麽好看的,正奇怪著,見鄭令意朝自己比了個‘噓’的動作。


    沒過一會,一個鬼祟的身影就從拐角處急急的冒了出來,見到三人氣定神閑的站在跟前,他駭得厲害,下意識就要走,退了一步後才反應過來,這時候走了,豈不是做賊心虛,不打自招。


    他又硬著頭皮上前一步,對兩人行了個禮,以示自己是偶然撞見。


    見鄭令意夫婦倆沒反應,他鬆了口氣,正打算抬腿趕緊走人,忽聽鄭令意幽幽的開口道:“四喜,五哥的書房離這可遠著呢。你在這做什麽?”


    此時陽光明媚,暖風徐徐,四喜卻冒出一層白毛汗來,他咧著嘴笑了一下,道:“爺迴內院去,沒了吩咐,我就四下裏逛逛,不犯法吧?”


    鄭令意淺笑著頷首道:“這個自然,你既長了腿,哪能不叫人使呢?”


    她越笑,越叫四喜覺得不舒服,心道,‘真是邪性了!’他又賠了個笑,趕緊的離開了。


    “你贏了。”吳罰盯著四喜匆匆離去的背影,輕聲道:“就是因為早有懷疑,所以才肯應下嗎?”


    “是也不是。”鄭令意的眼神冷了下來,“她是虱子多了不怕咬,這筆賬不讓我算,從前還有的是賬。再者,爹原先出爾反爾已經是奇怪了,今日還趁機要我說出不追究的話……


    鄭令意垂下眸子,輕輕‘哼’了一聲,又抬眸對吳罰道:“他不會為魯氏做到這份上,我想,我這個所謂哥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順著這條線查一查吧。”


    “好。”吳罰應下,瞧見不遠處走來一個婦人,身邊婢子懷裏還抱著個娃娃。


    “嫂子?”來人正是苗氏和皁兒,鄭令意今日沒什麽心情與人周旋,問了個好也就離開了。


    苗氏張了張嘴,也覺出鄭令意心情不好,便不說什麽了。


    她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從婢子手裏抱過皁兒,逗弄著孩子道:“皁兒,咱們去見爺爺去,你給爺爺請安,好不好?”


    皁兒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著苗氏看,透出一股狡黠來。


    苗氏笑罵了一句,朝婢子一伸手,婢子便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攤開一看,是一根已經掰碎了的蔥管糖。


    苗氏撿了一塊給皁兒,皁兒抿著糖,這才點點頭。


    吳罰與鄭令意沒有直接迴吳家,而是打算去悅食樓吃午膳。


    悅食樓的小廝已經記著吳罰了,口裏說著‘巡獄大人’就迎了上來。


    這悅食樓裏果然是龍蛇混雜,按照吳罰的性子,他定然是不會自己說出來的,也不知這小廝是從哪聽說的。


    鄭令意睇了吳罰一眼,他道:“不必,叫吳寺正就行。”


    小廝一張笑臉變都沒變,一麵連連點頭,一麵往身後退去,把兩人給迎了進來。


    現在還不是午膳最熱鬧的點,雅間還有座兒,隻是正大街的位置總是給人常年包下的,吳罰與鄭令意也隻能坐在臨著側街窗子邊上。


    悅食樓這一帶的街麵都熱鬧的很,側街也是一樣的,鄭令意就喜歡臨窗坐著,等著上菜時候還能看下邊的熱鬧。


    看著小二上的鮮蛤肉和糟魚,吳罰有些想喝酒,但礙於等下還有公務在身,隻能吃點下酒的小菜堵一堵癮。


    鄭令意側著臉,托著下巴,眼睫微垂,像一隻倦了的蝴蝶。她忽然眨了眨眼,眸子裏流露出訝異來。


    “怎麽了?”吳罰朝她伸出筷子,鄭令意張口吃了鮮蛤肉,指著窗外道:“那是吳魚的妹子嗎?”


    吳罰也往下瞧了一眼,還是那身紫衣,埋在人堆裏怪顯眼的,難怪鄭令意一眼給認了出來。


    吳罰似笑非笑的說:“眼神挺好。”


    鄭令意知道吳罰是在揶揄自己,氣得白了他一眼。


    吳魚的妹子在悅食樓對麵的街道上支了一個小攤,好像賣的是什麽飲品,隔得太遠,瞧不清楚。


    鄭令意有些好奇她做的是什麽生意,但又擔心吳罰笑話自己,她睇了吳罰一眼,還是耐不住,對綠珠道:“去買一些來,瞧瞧是什麽?”


    吳罰幹咳了一聲,忍住笑。


    綠珠湊到窗邊瞧了一眼,確定了鄭令意說的是那個攤子,便道:“好,奴婢馬上就去。”


    陸陸續續的上了幾道菜,鄭令意一邊吃著,一邊看著下頭吳魚妹子忙忙碌碌的麻利勁兒,嘟囔道:“生意還挺好的。”


    本來都快輪到綠珠了,忽叫一個男人給擠了去,他身上一股子汗味叫人難受,綠珠下意識捂著鼻子躲了開來,還沒說話,就聽吳魚妹子大聲說:“沒瞧見人家姑娘先來的嗎?你擠什麽?”


    那男人不服氣,又嚷了幾句,吳魚妹子拿過一個木蓋,將自己的缸子一遮,道:“你別把唾沫星子給我噴進來,我不做你生意,姑娘來,你要什麽?薄荷綠豆水還是酸梅汁?”


    “每樣各來一碗吧。”綠珠不敢湊到男人身邊,隻好繞到後頭,挨著吳魚妹子站著。


    “你拿得了嗎?”吳魚妹子看著綠珠纖細的手腕子,道。


    攤子上用的是厚實的大海碗,頗有些分量,碗雖然瞧著粗糙,可幹幹淨淨的,叫人覺得放心。


    那男人罵了幾句,吳魚妹子理也不理他,罵罵咧咧的走了,綠珠鬆了口氣,朝悅食樓迎門的小二招了招手,那小二機靈的很,立馬端了個茶盤,麻溜的替綠珠托著兩碗飲品。


    綠珠摸出銅錢結賬,對吳魚妹子道:“等下給你送下來。”


    吳魚妹子長長的細眼睛一眯,笑道:“能進這樓裏的都是貴客,還怕您拿了我兩個碗不成?”


    綠珠帶著小二將綠豆水和酸梅汁送了上來,鄭令意瞧見剛才的事情,問了一句。


    “沒事,那男人走了。”綠珠道。


    鄭令意喝了一口薄荷綠豆水,糖多薄荷也多,綠豆殼還浮著,談不上多麽的精細,但的確是好喝。


    “解渴解暑,難怪買的人這樣多,喝的人透心涼。”鄭令意說著,還想再喝一口,卻被吳罰給端了過去。


    “你今日都沒出什麽汗,這樣喝下去要出問題的,還是喝點熱湯吧。”吳罰說的有道理,鄭令意也隻能忍了一時的口欲。


    幸而這悅食樓的吃食滋味也是不錯的,鄭令意吃了些,也就不一味念著綠豆水了。


    那酸梅汁一口未動都給了綠珠,她捧著碗,小口小口的啜著,鄭令意問:“好喝嗎?”


    綠珠點點頭,又喝了一口,品味著道:“有股香氣呢,說不上是什麽,跟巧娘的做法不一樣,是不是桂花.蜜呀。”


    “幾個銅子的東西,哪用得上桂花.蜜這種東西呀。”鄭令意又給綠珠夾了一個珍珠丸子,一味空著肚子喝東西,怕她鬧肚子。


    “那奴婢就真嚐不出來了。”綠珠道。


    鄭令意肚子裏落了些吃食,就吃不下了。吳罰胃口還很好,鄭令意就淨了手,替他剝那盤紅燜大蝦。


    悅食樓的蝦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足有食指長,剝出的肉往汁兒裏過一道,再往吳罰碗裏擱。


    等到桌上的菜都吃的七七八八了,小二又上了個果盤和茶水,供客人清一清口。


    鄭令意與吳罰吃著葡萄說著話,方才從鄭家帶出來的不快心情,也暫時的退卻了。


    樓下忽的有些喧囂,引得兩人不約而言的向下看去,隻見吳魚妹子攤前圍了好些個男人,為首的那個,就是方才有過口角相爭的男人。


    這陣仗,瞧著像是來鬧事的。


    鄭令意正想說話,突然,一個男人將裝著酸梅湯的缸子給砸碎了,嚇得周圍的行人四下散去。


    吳魚妹子顯然勢弱,她倒是機靈,知道要先保護好自己,便撇下攤子想跑,可是叫那幾人給圍著了,每走一步,就有人故意挺胸上前,分明要占她的便宜。


    “夫君!”鄭令意擔心她一個女子吃虧,便看向吳罰。


    吳罰沒言語,見有個男人獰笑著要湊上去,‘嗖’的一聲,他捂著腦袋連連後退幾步,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殷紅一片的掌心,又看看自己腳邊那個碎成兩半的筷托。


    “誰!誰替這小娘們出頭!居然敢偷襲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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