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縣主給鄭令意遞了話,說鄭國公答應處置魯氏,但皁兒的生辰宴,鄭令意原是不想去的,可也掛念著見鄭嫦嫦一麵,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去上一趟。


    她對著鏡子反複吐納幾口,覺得自己可以掩飾住情緒了,才將手遞給綠珠,道:“咱們走吧。”


    綠濃略微頷首送她離去,轉身朝迴廊轉角處走去。


    佩兒正在那焙藥膳,蒲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偷上幾縷涼風,抵消一下炭火帶來的熱氣。


    她的眼睛虛一下睜一下,看著叫人可樂,誰叫夏日炎炎,催人酣眠。


    “我來吧。”綠珠拍了拍佩兒,見她迷迷瞪瞪,險些就要睡著,忍不住笑道:“夫人正商量著要往院裏添一些人口,到時候把你提上一提,就不用身兼多職了。”


    佩兒自然是高興的,又拿過一把蒲扇給綠濃扇風,“是原來的老人都提拔嗎?”


    “哪有這樣的好事,以為掰著手指過日子,熬成婆子就好了?也是要夫人看得上眼,做事得力才行。”


    佩兒拿扇子順勢敲了敲自己的下巴,不大肯定的說:“我這樣笨手笨腳,夫人也瞧得上?”


    她神色忐忑,顯然是真心覺得自己配不上,綠珠心裏生出幾分憐惜,又想起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妹子,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你踏實肯幹,有你的好處,怎麽這樣小瞧自己?環兒才是真叫人瞧不上眼。”


    她說起環兒,倒叫佩兒不敢接話了。


    綠濃將一把泡開的百合丟進藥膳中,對佩兒道:“你初見環兒時,她就是這樣好逸惡勞的性子嗎?”


    “什麽是好逸惡勞?”佩兒不解的問。


    “就是好吃懶做,想起她做下的蠢事,我在夫人跟前都沒臉。”綠濃每每想起,還能難堪的冒出一層的雞皮疙瘩來。


    佩兒從不背後說人壞話,可綠濃既然問了,她也不好不答,隻是委婉道:“環兒嘴巧,得主子喜歡,日子過得要清閑一些。隻是遇上原來管後宅的老夫人,還是吃了些苦頭的。”


    覺察到綠濃似乎還想再問,佩兒趕忙道:“她在莊子上如今怎麽樣了?過得可好。”


    一說起這個來,綠濃的臉色卻是微微一沉。


    佩兒嚇得不敢說話,拿了蒲扇一個勁的扇爐火,卻讓爐火太猛,撲出了一些湯水。


    綠濃一把將她拽起來,道:“膽子怎麽這樣小,我隻是想到那丫頭,心裏有些不痛快。她在莊子上還是老樣子,嫌活計繁重無趣,綠珠每每去都叫她纏著,要她給我傳話。”


    綠濃沒有說的是,見綠珠被環兒煩得厲害,綠濃心裏又惦記著妹子,前幾日還是去見了環兒。


    環兒噓寒問暖的話沒幾句,上來卻打聽了張奇石的家境。


    在得知他的母親在靜居裏頭做點心後,環兒撇了撇嘴,用一種自己莫名屈就了的口吻道:“差是差了一些,不過也算湊合了。”


    綠濃那時候聽得昏頭轉向,不明所以,又聽環兒頗為有理的說:“姐,夫人之前不是說把身契給我嗎?如今說話還算話嗎?”


    綠濃想不明白自己這個妹子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氣道:“你臉皮怎麽如此之厚?即便夫人把身契給了你,你一個女子,要如何在京城立足?”


    “成親不就好了?”環兒半點不害臊的說,聽得綠濃耳根子都紅了,指著她半天說不住一句話來。


    環兒滿不在意的握住綠濃手,興致勃勃的道:“姐,我瞧那個石頭就不錯,就是皮子黑了點。可我打聽了,夫人給他的月例銀子可真不少,年底還有分紅和賞錢呢!聽說不隻是咱們這間莊子,他還管著夫人旁的兩間莊子呢!”


    綠濃這才聽明白了,環兒這是打算嫁了人,做個清閑的少奶奶呢。


    她還真是不傻,知道自己的奴籍是個阻礙,所以才來尋綠濃,恐怕還想著讓綠濃給鄭令意遞話,要給他們兩個指了這門婚事呢。


    綠濃氣惱於環兒的不知羞,卻又覺得這對於她而言,當真是一條不錯的路子,若是真的能成了,也算了卻她的一樁心事。


    成婚生子後,說不定環兒也能穩重起來,不會再想現在這般不懂事了。


    綠濃心裏雖是這樣打算的,可並不想貿貿然的去鄭令意跟前說這件事,成親畢竟是人生大事,總要兩廂情願才好。


    她想著,先探一探巧娘的口風。


    “環兒,火候差不離了,送去南園吧。”綠濃吩咐道,隨後往小廚房走去。


    眼下正是小廚房裏清閑的時候,巧娘和金媽媽就在小廚房門口的一團濃陰下乘涼,此處恰有涼風,叫人好不愜意。


    金媽媽手裏捏著蒲扇躺在躺椅之上,已然睡著了。


    巧娘見綠濃來了,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小凳子,將一把剛剝出的黃豆撒到缽裏。


    綠濃在巧娘身側坐下,聽她輕聲道:“明早做豆漿喝。”


    綠濃點點頭,心裏醞釀著話,嘴上卻像是被漿糊給糊了,很難開口。


    她自己還待字閨中,雖然隻把張奇石看成弟弟,但是真要來打聽消息,還是有些窘迫的。


    “怎麽了?臉紅成這樣又不說話?”巧娘奇怪的問。


    “方才煎藥膳呢。”這倒也不算說謊話,綠濃抿了抿唇,想著。


    巧娘又覺察到綠濃一直盯著自己瞧,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怎麽了?我臉上粘上髒東西了?”


    “不是不是。”綠濃笑道:“隻是想著你還這麽年輕,就有個石頭那麽大的孩子了。”


    沒有女子不喜歡聽人誇她的,巧娘的眼角笑出了一些細紋,道:“我有時瞧著他也覺得很奇怪,明明還是這麽點大的一個小人,怎麽就竄的那樣高了?”


    “這年歲,也到了該說親事的時候了。”綠濃這話說的有些急,叫巧娘一愣。


    見到巧娘眸中的驚訝,綠濃心裏暗道不妙,巧娘忽然一笑,湊近她問:“是不是替你妹子打聽來的?”


    綠濃既驚又喜,想著環兒居然有這樣的福分,也顧不得難為情了,點了點頭。


    巧娘拍了拍大腿,十分激動的說:“好呀!你知道我多怕綠珠沒這個意思!我可看上她許久了!隻是,隻是擔心夫人還想著留綠珠幾年,不過也沒關係,石頭還等得起。”


    巧娘碎碎了一長串,沒瞧見綠濃臉上的神色由喜轉懵,又裝出一副附和著感慨的樣子。


    “我,我也是覺得他們兩個合適,倒也不曾,不曾認真問過綠珠。”綠濃磕磕絆絆的說。


    巧娘正在興頭上,綠濃的異樣在她眼裏統統視而不見,“你們這樣要好,尋個機會替我問一嘴呀,要是事情成了,我給你包個大大的媒人紅包!”


    “好,好。”綠濃尷尬的應著。


    綠濃坐立不安的陪著巧娘,聽她說自己是多麽的中意綠珠,忍過一陣,尋了個借口離開了。


    巧娘美滋滋的哼著小曲,冷不丁的聽見金媽媽開口道:“你真聽不出來?”


    “原來您老是裝睡呢。”巧娘笑道,將手邊的一個果盤遞過去,道:“聽不出什麽?”


    金媽媽拿了一粒葡萄吃,將皮吐在樹根下,笑罵道:“你個憨腦殼,聽不出綠濃問的是自己家的?”


    巧娘皺著眉望著自己嘴裏塞了一粒葡萄,思索著金媽媽的話,道:“綠濃?她比石頭大呀,雖說女人大一些知道疼人,倒也不錯,可,可我剛才都在她跟前那樣誇綠珠了,怕是不成了。”


    金媽媽被她的話給嗆住了,咳了半天,倒出一小塊果肉來。


    “您老慢著點吃,夫人賞的份例裏都是有的。”巧娘連忙給她拍背喂水。


    金媽媽緩過起來,哭笑不得的在巧娘腚上拍打了一下,道:“她是替自己親妹子打聽的!”


    巧娘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她想起綠濃話裏話外的別扭勁兒,的確是這個意思。


    巧娘‘嘖’了一聲,有些鄙夷的說:“她?這我可真是瞧不上眼。”


    “咦?那丫頭在靜居的時候你還沒來呢?怎麽就知道她的性子了?”金媽媽問。


    “石頭不在莊子上嗎。我閑時帶了吃食去瞧他,撞見過一兩迴,仗著是綠濃的妹子,對莊戶是頤氣指使的,我都不敢相信她與綠濃是親姐妹。”


    巧娘道:“不過石頭去阻止時,她倒是一副乖乖聽話的樣子,原來竟起了這個心思。我瞧綠濃今日也是被這個妹子逼來探我口風的,幸好我是聽岔了意思,不然當麵迴絕綠濃,也是不好意思的。”


    金媽媽讚同的點點頭,笑道:“也算是誤打誤撞,綠濃大概是會去探綠珠意思的,你這杯媳婦茶看來是有些盼頭了。”


    巧娘扯開嘴角一笑,笑容又很快被擔憂之色遮掩,她輕聲到:“綠濃該不會為著自己的親妹子,在這其中攪混水吧?”


    金媽媽打了個嗬欠,平和的道:“如果她是這種心性,在夫人跟前恐也待不長久。你與咱們夫人相識的久,該知道她的聰敏。”


    巧娘迴憶起那個從牆頭躍下,一臉警惕的看著她的小女孩,小小年紀就已經靈犀聰慧。


    雖然巧娘也不覺得綠濃是那種人,但有了鄭令意這一層做保,頓時就放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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