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也來不及細想,連忙出去攔著。


    水月雖說是在這素菜館裏伺候的,可伶俐聰慧,又是莊娘的親妹子,做得是端茶遞水的活計,可平日裏也不曾露出任何伏低做小之態來。


    鄭令意見過莊娘幾迴,覺得她帶著妹子能支撐起這間館子著實辛苦,加上菜肴味美,總是巧思不斷,不由對她高看幾分,連帶著也從未輕賤過水月。


    這一巴掌真是連鄭令意都驚著了,安撫了高曼亦,便出去察看情由。


    瞧上一眼,她就明白了七八分,打人的那個婢子正是龔馨玉的貼身婢子。那日在米家,就是她跟在龔馨玉身邊,對鄭令意姐妹倆出言不遜的也是她。


    “水月,沒事吧?”綠珠趕緊攙扶起水月。


    水月捂著臉搖了搖頭,隻是恨恨的看向龔馨玉主仆倆。


    “馨玉,你這是做什麽?不過是沒了一道菜,你何必打人呢?”見有旁人摻和進來,另一女客更加不好意思起來,道。


    “來這種下作地方吃飯,簡直是晦氣!”龔馨玉說出下作二字時,瞥了鄭令意一眼。


    “罷了罷了,你既然不願,咱們就走吧。”那女客半刻也不想多待,說罷就朝外走去。


    經過水月的時候,還丟了一粒銀子給她。


    銀子咕嚕嚕滾到水月手邊,水月一把攥住,狠狠的朝那女客擲了出去,還道:“慢走不送,日後也不必來了。”


    這下,那女客也有些惱了,對水月道:“小小一個婢子,居然也敢這樣說話,你做得了主嗎?”


    “她是良民,不是奴才,她是我妹子,自然做得了主。”莊娘不知何時出現在此,雖麵上不見怒容,但卻能從聲音裏聽出來。


    “一幫不知好歹的東西,信不信我讓你這破爛館子開不下去!”龔馨玉何曾被人這樣駁斥過,自然不滿道。


    龔馨玉先前指桑罵槐一番,鄭令意已經知道她是衝著自己來的,趕忙上前攔在莊娘與龔馨玉跟前。


    龔馨玉見她要出頭,輕蔑一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想要出頭也得看看自己有無斤兩。”


    “你也打了,氣你也撒了,你還想怎樣?”


    鄭令意迴憶起龔馨玉在滕氏跟前那副撒嬌賣癡的樣子,心裏有了鉗製她的法子,便道。


    “我說了,敢怠慢我,就叫她這破館子開不下去。”龔馨玉眯了眯眼睛,尖酸的說。


    “這間素菜館子看著冷僻,卻是很多世家姐兒都喜歡來的,你這一鬧,怕是很快就會傳開來。女子長居後宅無事可做,唯有閑話最好打發時光。”


    鄭令意說著,就見那個同行女客拽了拽龔馨玉,在她耳畔說了句什麽,龔馨玉瞪了她一眼,又盯著鄭令意道:“聽她胡言亂語!”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你執意要鬧,我不介意把此事當做笑談,親自說與米夫人聽。”


    經過米家那件事,鄭令意已經知道這個龔馨玉不吃軟也不吃硬,實在是難辦的很。


    “你!”龔馨玉氣結,卻又沒有再說些什麽,想來是鄭令意捏住了她的七寸。


    “馨玉,咱們走吧,去悅食樓吃吧。”她的女伴勸道,算是給了個台階,龔馨玉又狠狠睇了鄭令意,總算是離去了。


    “這樣的性子。”莊娘鄙夷道,將水月緊緊護在懷裏,她又向鄭令意道謝,感激她出麵解圍。


    鄭令意搖了搖頭,對水月道:“是不是因為最後一碗蓴菜羹叫我們訂了?”


    水月不好意思說什麽,隻能尷尬笑笑。


    莊娘隻道:“這人嬌生慣養又蠻橫,遲早要鬧的。”


    “剛進門的時候就嫌棄咱們這寒酸,蓴菜羹不過是個由頭。”水月隨著她姐姐道。


    鄭令意明白莊娘不想要自己難堪,笑笑不語,也算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吳少夫人,你請入座吧,別讓她壞了您的好心情。”莊娘道。


    她身上還係著圍裙,雖然做的是素菜,可難免沾染上油煙氣味,所以特意與鄭令意隔了半丈遠。


    “好。”鄭令意答應了,隨著綠珠迴雅間去了。


    高曼亦和鄭嫦嫦難免要問上幾句,方才鄭令意不叫她們出去,可爭執的聲音都是聽得見的。


    “姐姐,都是我不好。”鄭嫦嫦泫然欲泣的說,她不是懦弱,而是不想鄭令意平白受了別人的言語折辱。


    “傻丫頭,說這個做什麽,你又不是故意去招惹她的,她心存刻意,怎麽都會找到理由的。”鄭令意安慰道。


    高曼亦也在旁附和幾句,又道:“從前在閨中的時候,我見過龔家大姐兒幾麵,後來她……哎,不提了,從前見她這個妹妹隻覺得有股子刁蠻氣,如今再看卻是無理取鬧了,在人前這樣行事,也不怕辱沒了門庭。”


    “二嫂嫂,你坐在這邊兒,正好讓門給擋住了。我覺著她是沒瞧見您,隻見到了我們姐倆,這才如此肆無忌憚的。”鄭令意道。


    高曼亦深覺無奈的一笑,她並非當事人,所以很快就不受此事困擾,繼續吃喝了。


    而鄭嫦嫦心中卻一直不大舒服,迴程的馬車先送高曼亦迴了吳家,鄭令意又送鄭嫦嫦迴鄭府。


    馬車裏隻剩下了姊妹倆,鄭令意見鄭嫦嫦還是鬱鬱寡歡,便道:“別不開心了,何必叫她擾了咱們的心情呢?”


    鄭嫦嫦靠鄭令意肩頭,眨巴著眼睛望著她,忽然輕聲道:“龔馨玉喜歡米家二哥。”


    鄭令意垂眸瞧她,納罕道:“你怎麽知曉呢?”


    “其實這迴算是我第三迴見到龔馨玉,有一迴與馮家姐兒去聽戲時偶然撞見了米家一大幫人,米家二哥與我說了幾句話,龔馨玉就不樂意了,拚命的慫恿他離去,我就瞧出來了。”鄭嫦嫦一五一十的說。


    “米家二哥與你說了什麽?”鄭令意好奇的問。


    “沒什麽呀,就是打了個招唿,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總不能裝作陌生人一般擦肩而過吧?那多沒禮貌。”鄭嫦嫦撥弄著鄭令意胸口墜著的玉環,道。


    鄭令意點點頭,道:“咱們無錯就成了,不必想那樣多。”


    今日的這一頓素菜很合高曼亦的胃口,迴了靈犀院後還有幾分意猶未盡,所以在晚膳時又讓小廚房上了一桌的素菜。


    吳永安看著綠油油的一片就沒了胃口,可高曼亦如今在院裏說一不二,擠得吳永安地位全無,自是不敢提的,隻能幹嚼咽了。


    幸好高曼亦自己嚐了也覺得滋味寡淡不下飯,就讓小廚房多燜一道肘子上來。


    吳永安借口不餓,生生等到肘子上桌才重新落座吃飯,隻是這肘子還沒吃上一口,就見香陽有些驚慌的走了進來,對高曼亦道:“夫人,哥兒好像有些發燙。”


    高曼亦一聽就摔了筷子,匆匆向外走去,吳永安哪裏還能再吃,也跟著去了點哥兒房裏。


    小小的一個人兒躺在搖籃裏頭,臉蛋紅撲撲的。


    香寒已經去請大夫了,屋裏到是封得嚴嚴實實的,大家身上都是暖和和的。


    “怎麽會燒起來呢?”高曼亦伸手一摸自己的孩子,眼淚就掉了下來。


    吳永安瞪著乳母,怒道:“是不是你照看不周?!”


    乳母嚇得要命,連忙跪了下來,道:“奴婢沒有,奴婢沒有。奴婢一直盡心盡力照看哥兒,寸步不離呀。”


    香陽彎腰在高曼亦耳畔道:“夫人,四姐兒午後來這坐了許久,奴婢瞧著她總是打嗬欠,還咳了幾聲,臉上也紅紅的,問了她幾句,她隻說是炭火熏的,可……不知道是不是有關?”


    “馬上去查!”高曼亦恨道。


    若點哥兒真是讓吳雁染上的,出了個什麽好歹,吳雁也別想逃得過。


    香陽離去後不久,香寒就帶著大夫來了,見是個不足兩月的嬰孩,大夫用藥也是謹慎再謹慎,小心再小心了。


    香寒一請大夫,就是闔府皆知了。


    吳老將軍立刻就下了命令,不許大家一窩蜂的鑽到靈犀院裏去,他自己心裏也擔心,留了大夫在府裏,方便時時照應。


    香陽去吳雁院裏詢問時,吳雁矢口否認,楊姨娘卻是神情瑟縮,香陽想問她的時候,卻被吳雁支開了。


    高曼亦眼下一顆心都拴在點哥兒身上,暫時分不出精力來分辨真假。


    不過也用不著她來費這個神,夜深時分,點哥兒的燒已經退了下去,大夫說幸好發現的還算及時,所以孩子身子不曾受損太多,隻要小心照看,不要再度受涼就好。


    高曼亦正在點哥兒搖籃邊上打盹,覺察到有人躡手躡腳的進來,原是香寒。


    香寒給她端了一盞銀耳紅棗羹來,見她喝了兩口後,才輕聲道:“夫人,四姐兒院裏來求大夫。”


    湯匙沾到唇邊又移開,高曼亦的表情冰冷的可怕,她將湯碗遞給了香寒,又摸了摸點兒細軟的頭發,目光溫暖,語氣卻寒氣逼人。


    “大夫歇下了,誰都不許吵他,他明日還要給點兒調養身子。”


    “誒,知道了。香陽已經打發了。”香寒道。


    其實方才楊姨娘哭哭啼啼來的求大夫的時候,香寒有些心軟,但香陽一口就拒絕了,見香寒有些遲疑,她便讓香寒自己來問高曼亦的意見。


    ‘看來,還是香陽更了解夫人。’香寒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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