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雁這般胸有成竹,一到門口先聽見屋裏傳出陣陣笑聲來,心裏就是一虛。


    進屋後,也不知鄭令意在對吳老將軍說些什麽,讓他笑得那叫一個慈眉善目,連在旁伺候的綠珠和舟娘都抿著嘴在笑。


    “今個兒倒是熱鬧,你三嫂打頭陣,你們怎麽一個接一個的都來了?”


    吳老將軍剛開始還是笑著說的,這說著說著,品味著幾人臉上的種種尷尬莫名的神色,笑容就漸漸淡了。


    薑是老的辣,吳老將軍掃了這麽一眼,就知道這幾人又要為些芝麻綠豆大點的事情耍心眼子了。


    他實在不喜這些伎倆,撇開了眼睛,道:“瞧著,不是來給我請安的?”


    鄭令意還真不是來告狀的,隻是懶得搭理萬圓圓,既已經出門了,就順道來請個安。


    萬圓圓知道此時說不得那些話,隻能尷尬的笑笑,道:“公爹,哪能呀。就是來瞧瞧您的,沒旁的事兒。”


    吳雁到底也畏懼吳老將軍,也隻能附和。


    鄭令意腹誹道:‘還是當爹的有威勢,誰都得乖乖的閉嘴。’


    幾人又說了會子不鹹不淡的廢話,吳老將軍見她們三人都在,便對鄭令意道:“你既然迴來了,那老五的事情也得慢慢的操辦起來了費些心力。”


    鄭令意其實料到吳老將軍會說這話,畢竟這三個人同時齊聚南園的機會也不多,他說的客氣,鄭令意也應的乖順。


    不知怎的,他們這番長輩不失溫和,小輩不失禮數的交談,落在吳雁耳中,倒覺得吳老將軍是在暗責鄭令意。


    吳雁自覺腰板有了支撐,便開口道:“爹,還是別勞動三嫂了,她矜貴著呢。”


    鄭令意與吳老將軍一齊轉首看向吳雁,吳老將軍皺眉瞧了鄭令意一眼,又對吳雁道:“這叫什麽話?”


    吳雁垂下眸子不說話,她這樣倒不是做戲,乃是真心覺得自己委屈了。


    綠珠不忿的瞥了吳雁一眼,若是再盯下去,隻怕是要氣得摳了自己的眼珠子來砸她。


    萬圓圓也做出尷尬不安的樣子來,道:“這,三弟妹也有自己的難處嘛。”


    ‘呦,長進了些。’鄭令意心道。


    吳老將軍嫌她們拿腔拿調,囉囉嗦嗦的不爽利,便道:“誰能幹脆些,三兩句話給我說清楚了!”


    吳雁見鄭令意似乎是想要開口的樣子,連忙起身福了福,道:“爹,我是覺得三嫂對我這婚事顧慮頗多,三嫂性子又剛硬,也做不來那些斡旋溝通之事,不若待二嫂嫂生產後,再請二嫂嫂幫忙吧。”


    高曼亦前日已經被吳永安請了迴來,是吳永安好話說盡,再三許諾絕不再惹她生氣,她才答應迴來的。


    “什麽叫做顧慮頗多?”吳老將軍看向鄭令意,道。


    “今日在王家遇見了於家姐兒,她對我九姐說話不大客氣,我便幫著姐姐說了幾句。”


    鄭令意睇了吳雁一眼,眸中滿是麵對一個不懂事晚輩的無奈之情,“雖非我本願,但到底是損了五妹的機會。”


    “機會?”吳老將軍的聲音冷了下來,睇了萬圓圓一眼,反問道:“於家?”


    兒媳到底是別人家的女兒,吳老將軍不好斥責太過,隻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吳雁一眼,道:“知不知羞?”


    吳雁知道吳老將軍一定會不高興,要不是怕話從鄭令意口中說出來更抹黑了,她才不會跟來南園,將這事兒捅出來。


    可有議親意向之後,後宅的女子們往來相識也很正常,吳雁又沒跑到於家男子跟前露麵。


    鄭令意明知萬圓圓與於家透了氣,她卻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惹惱了於家姐兒,吳雁難道不能生她的氣嗎?她的做法難道真的半點錯都沒有嗎?


    吳雁越想越是委屈,又見吳老將軍沒有要斥責鄭令意的意思,鼻頭一酸,就站在吳老將軍跟前哭了起來。


    萬圓圓一臉心疼的給她拭淚,她倒知道自己說話討嫌,隻是一邊歎氣,一邊意味深長的瞧了鄭令意一眼。


    “罷了罷了,你既覺得你三嫂不上心,那就待你二嫂嫂生產後,讓她給你張羅吧。”吳老將軍無奈的說。


    鄭令意差點沒起來謝恩,萬圓圓有些得意的睇了她一眼,叫鄭令意哭笑不得,攬這件差事於她而言半點好處都沒有,如今能推脫了去,簡直是喜從天降。


    三人一道出去的時候,吳雁又湊上來對鄭令意道:“三嫂,我知道您也難辦,日後就不勞您費心了。”


    鄭令意斜了她一眼,笑笑沒有說話,吳雁到底是有些忌憚鄭令意的手段,謹慎的在她容忍的邊緣試探。


    “方才院裏有些瑣事拖了片刻,弟妹怎麽就走了嗎?”萬圓圓堵著這口氣,不問不舒坦。


    “噢?難道是杜姨娘的身子又不舒坦了?”鄭令意淺笑著道,她頭也沒迴,自顧自的走了


    萬圓圓眼皮子眨得飛快,滿臉驚愕,吳雁用胳膊肘拄了她半天,奇怪的問:“杜姨娘怎麽?”


    萬圓圓迴過神來,敷衍道:“總有些女人身上的毛病罷了。”


    吳雁以為鄭令意不過譏諷,沒了興趣。


    萬圓圓心裏發麻,很是不解‘幾日她不是出門去了嗎?怎麽會知曉?’


    她私下裏還打點了大夫,自認做得隱蔽,再無旁人能夠知曉,可卻叫鄭令意今日漫不經心的揭破。


    …………


    因為喬氏被軟禁,而高曼亦經過第一胎後,本也就信不過她的安排了。自己早早尋摸了一個經驗老到的穩婆,好吃好喝的供在府裏。


    普通人家都是臨發作了才去尋得穩婆,穩婆來得遲些,說不定孩子都生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手藝本事好的穩婆真是百家求,也隻有富貴人家才費得起供養一個穩婆的銀錢。


    高曼亦院裏的賬鄭令意本是交迴去了的,但高曼亦又給送了迴來,央鄭令意再替她管幾個月。


    她眼下臨盆在即,隨後還要坐月子,哪有心思管著管那呢?


    大夫說鄭令意這一胎十之八九是個男胎,孩子在肚子裏好動的很,小胳膊小腿成天亂踹,真是叫人欣喜的折磨啊。


    高曼亦還有一個梅姐兒要看顧,別的事情也做不了,聽說吳雁還給自己攬了件差事,心裏不知有多不樂意,麵上還得假意應承著。


    眼下她倒還算清閑,白日裏也就是看看梅姐兒塗鴉作畫,或是整理些初生嬰孩所要用的物件,小鞋小衣小帽子……


    聽到有人進屋的響動,高曼亦抬頭瞧了一眼,見是香寒,便繼續用小錘砸核桃。


    “夫人,這是三少夫人剛分下來的份例。”香寒將一包銀子擱在桌上,又伸手拿過高曼亦手上的小錘,道:“我來吧。”


    高曼亦將那包銀子拿過來,大略瞧了一眼,便道:“怎麽覺得多了些?”


    “是多了,三少夫人說是給請穩婆的錢從中公出,不然實在不像話,哪有生孩子還從您私房裏出的?沒這個說法。”香寒一臉讚同的說著。


    高曼亦微笑了一下,又細點了點,覺得還是比她想先的要多,道:“褚媽媽的價錢是貴,可令意她是怎麽知道的?你告訴她了?”


    香寒抿著嘴不說話,眼睛不好意思的看著高曼亦。


    見高曼亦蹙了蹙眉,她便趕緊求情道:“三少夫人問得仔細,我總不能說謊吧。再說了,褚媽媽的價錢是貴呀。而且三少夫人還說是應該的,生孩子這種大事,自然是越穩妥越周全越好。”


    “你呀。總是有理。”高曼亦拿香寒沒辦法,又道:“這幾兩銀子我倒還供得起,隻是怕令意這樣為我,日後叫人說嘴。”


    香寒將剝出核桃仁擱到小碟裏,又拿過一個核桃,用布包了在砸,小錘揚起的時候,她小聲道:“如今誰人說嘴,老夫人不是伴著佛祖嗎?”


    “你也是叫我給慣壞了,這膽子是越發大了。”高曼亦雖這樣說著,但心裏也是一鬆。


    她偷偷將喬氏被軟禁的事情告訴娘親時,她娘親雖有些擔心這後宅無人主事,卻也在另一重事情上更放心了些。


    待高曼亦生產後,膝下有兩個孩子,吳老將軍又一貫重視她,大嫂沒這理事的本領,而三弟妹又不貪權。


    這吳家的理事之權隻會落在高曼亦手上,而且是順理成章的交由她管理。


    “用這核桃做碗核桃露來,順便給令意送去一碗吧。”


    高曼亦舒心一笑,撫了撫自己隆起的肚皮。


    這核桃是高家特意尋來給高曼亦補養身子,較之一般的核桃味更香濃些。


    隻是放些紅糖,滋味就遠勝平日裏喝過的那些,鄭令意當著香寒的麵就喝了小半碗,讚道:“味道真好。”


    香寒笑道:“是我家夫人兄長大老遠托人帶迴來的呢。”


    這話一說完,香寒的笑意收了幾分,抿了一下唇。


    鄭令意似無所覺的喝完了核桃露,碗勺就讓香寒直接給帶迴去了。


    她笑眯眯的望著香寒離開,猶覺唇齒間迴味無窮,揉了揉暖唿唿的肚子。


    鄭令意早聽說吳罰說高家嫡次子被貶到了肅州,聽說那裏苦寒,地裏滿是硬石,耕也耕不開,竟也能養出這樣滋味豐美的核桃來。


    她不是幸災樂禍,高曼亦家中.出事,鄭令意得不了什麽好處,隻是歎一句罷了。


    高家兒子多,貶了一個還有一個,隻是不知道,能不能經得起連番的貶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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