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覺塵說得果然不錯,過了兩日,這要大理寺一行人草草了事,趕緊滾蛋的命令很快就到了。


    寇太守在他這個位置上經營多年,朝中的助力豈是吳罰可以猜度估量的。


    莫說他了,即便是早早閑賦在家的吳老將軍,這鉚足了勁也還能扯出一張人情網來。


    畢竟是在高位上經營多年,吳罰這種初出茅廬的小子無法與之相較。


    鄭令意倒有些不想走,吳罰便尋了個借口,遲了一日迴去。


    龔寺丞還以為他是不甘心,要留下來生事,扯住他費了好久的話,還是吳罰不耐的說:“我與柴家非親非故,不會腦子發熱做什麽義憤填膺的事情。”


    說到底,吳罰心裏清楚,這不過是以強欺弱罷了。


    左右那個要娶柴家姐兒為妻的寇助也已經死了,這一層姻親關係也蕩然無存了。


    到了第二日,三人這才返京。


    吳魚來送行,與吳罰在外頭說了好一會子的話,然後吳罰才迴了馬車內。


    “這吳魚倒是蠻機靈的,還與你同姓,倒是有些緣分。若有機會,可提拔一二。”


    鄭令意有些好奇他們說了些什麽,眼睛追著吳罰的動作。


    “吳魚拿了賊首的畫像去碧羅閣,老.鴇子認出這人曾是常客,應該就是他無意中發現了言籮還活著,告訴了寇止語。”吳罰道:“我想,寇止語就是順水推舟,想用言籮之死汙蔑寇助,叫他無法在碩京立足,乃至受刑入獄,無法繼承大房產業。結果鬧得太大,反倒漏了底兒。”


    鄭令意湊近吳罰身旁,小聲道:“那碧羅閣的銅簪姑娘……


    吳罰垂下眸子,唇.瓣無聲的開合著,鄭令意默念出他所言,便住了口。


    綠珠買了些新鮮出爐的糕點,鑽進車內,道:“夫人、姑爺,咱們可以啟程了。”


    “還有什麽想吃的?”見鄭令意頻頻掀簾向外看,吳罰不自覺一笑,道。


    鄭令意搖了搖頭,困惑的道:“我也不是多喜歡碩京,也很想家中人,可不知怎的,一想起要迴去,總覺得有些緊張感。”


    吳罰的笑容淡的隨時會消失,隻在看著鄭令意的時候才會淺淺的掛在嘴角。


    他想了想,道:“大概是因為一迴去,煩心事就迎麵而來吧。”


    煩心事,煩心事。


    真的是說來就來。


    一路的走走停停雖沒帶來多少疲憊,但一身的塵土總得洗淨了。


    看著鄭令意與吳罰一道迴家去,陳著默念了一遍自己成婚的日子,心裏好像有一窪會冒甜水的泉眼。


    他一顆心撕成了兩半,一半想去見沈沁,兩個雀靈麵具正在他身後的小包袱裏親密的挨著;另一半則扯著他迴家,家中長輩已經得了寇太守的書信,正等著陳著迴家一起商議。


    綠濃逐笑顏開的迎了他們進來,備好了熱水讓主子們休息沐浴。


    “這些是給嫦姐兒的東西,大多都是吃食,現下天色還早,遣個人給姐兒送去吧。”


    綠濃清點著各色的禮物,對佩兒吩咐道。


    佩兒點了點頭,離去前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綠濃腕子上的一隻鏤空銀絞絲鐲。


    鐲子上的小碧璽珠隨著綠濃的動作搖晃著,綠珠腕子上也有一隻,隻是換成了瑪瑙珠。


    還有一隻看著厚重些的扁金鐲,通體無紋飾,唯有內側勾了一朵小小的祥雲,瞧著大方極了,這是給巧羅的。


    佩兒沒得什麽東西,隻是與院裏的婆子們一樣,分得一些碩京的糕點。


    她雖羨慕,可也知道自己與這幾位差距,不敢有絲毫的妄念。


    巧羅就不必說了,是鄭令意親如姐姐一般的人,吳罰平日裏對她也是和氣的。


    綠濃伴著鄭令意長大,又是交了心的,綠珠性子則是純淨,得鄭令意喜歡。


    至於佩兒自己,能在靜居裏一直伺候著就很好了,哪怕熬成個老婆子也是好的。


    佩兒抱著那籃禮物走出靜居時腦子裏還胡亂的想著,以這兩位主子的品性,即使是她日後死了,也不至於將她扔在亂葬崗上吧。


    她走路習慣低頭,沒留神前邊風風火火的來了個人,若不是反應快停住了,隻怕又要被人說是衝撞。


    “五小姐?”佩兒連忙行禮,又下意識看了一眼虛掩著的院門,道:“您怎麽這個時候來了?主子們剛迴來,還在休整呢。”


    吳雁掃了佩兒一眼,本是不屑搭理她的,可被鄭令意敲打過後,吳雁也老實了許多,道:“我的事兒急,趕在今日前得有個說法。”


    她說著,揚了揚手裏的一張帖子。


    佩兒見她神色不似作偽,便道:“那奴婢去通傳一聲。”


    畢竟是給鄭嫦嫦送禮的差事在前,佩兒吩咐了守門的婆子兩句,又對吳雁福了福,先行離去了。


    吳雁在門口等了好些時候,才見綠濃從裏麵出來。


    其實綠珠並不是有意要叫吳雁好等,隻是她和綠珠此時都忙,鄭令意聽說吳雁來了,也是強打起精神應付。


    吳罰還要去一趟大理寺,沐浴更衣完畢,又喝了一碗薄甜豆粥便拿上刀出去了,正與吳雁打了個照麵。


    吳雁低下.身子行禮,吳罰點了點頭,留下一陣淡淡的清爽水氣,再無其他。


    吳雁心裏一空,卻又一鬆,往裏屋去了。


    綠珠給鄭令意泡了一盞濃濃的茶,鄭令意吃了一口,對綠珠道:“你也去梳洗梳洗吧。這有綠濃伺候就成了。”


    綠珠與綠濃相視一笑,搖了搖腕子上的手鐲便出去了。


    吳雁也不知是沒發覺鄭令意眉宇間的倦意還是刻意無視,急急的將帖子推給鄭令意瞧。


    鄭令意翻開一瞧,原是一張請吳雁去吃席的帖子,請客之人乃是王喜娘,這王喜娘與吳雁素來沒什麽交情,此番給她遞帖子,思來想去也是因著鄭令意的緣故。


    畢竟王喜娘的兩位嫂嫂是鄭令意的姐姐,姐妹情分淡的像杯泡了數次的茶,可姐妹就是姐妹,削骨剜肉也是姐妹。


    鄭令意自己也收到了一張,不過明日她有事,想著遲些去露個麵也就是了,並不打算早早的去。


    ‘吃席便吃席,為何還要拿來叫我瞧?’


    她心想著這般,嘴上便道:“你便去吧。這種小事你自己能做主。”


    “嫂嫂不同去嗎?”吳雁有些失落的問。


    “我明日有些瑣事要打理,遲些會去的。”鄭令意簡短道,並不想多加解釋。


    見吳雁一臉欲言又止,鄭令意不解道:“王家姐兒請你吃席,你便去吧。又不是要你去考學,這般緊張作甚。”


    吳雁用帕子擦了擦掌心的濕汗,有些羞澀道:“王家與於家是表親,說不定於家的哥兒們會去,我,我身邊不能沒個長輩。”


    鄭令意更是一頭霧水了,綠濃飛快的俯身在吳雁身邊耳語幾句,鄭令意這才知曉。


    原來她在碩京這幾日,萬圓圓倒是積極,許是為了在吳老將軍跟前表現一番,早早的瞅準了尚書於家的一個庶出哥兒。雖是庶出,但是寵妾所出,在於尚書跟前倒是頗得看重。


    “於家?聽起來倒是不錯。”鄭令意語氣微微有些嘲諷。


    當初在朝上,就是這位於波於尚書用吳罰來打擊嚴寺卿,這筆賬不管日後能不能清算,鄭令意總還記著的。


    吳雁愣了片刻,磕磕絆絆的解釋道:“大嫂說冤家宜解不宜結,這於家的結要是能解開,豈不是皆大歡喜,對三哥日後的仕.途也有益處。”


    鄭令意不信這全是萬圓圓的主意,定也少不了喬氏在背後出謀劃策,借著吳雁的婚事惡心他們夫妻一番。


    “此話聽著倒是極為有理。”鄭令意唇角稍揚,眼神卻是毫無笑意,“可我明日的確不得空,你自先去,我隨後會到。男賓女客從不在一塊吃飯,你恐也遇不上那於家哥兒。再說,這是王家姐兒的生辰宴,我瞧著哥兒們未必會去。你隻需大方一些,不必拘謹。”


    鄭令意口說不在意,心裏的確有些不爽快,更不會為了吳雁而改變自己的安排。


    “那,那好吧。三嫂,你可一定要來呀。”吳雁期盼的說。


    鄭令意敷衍一笑,讓綠濃送吳雁出去。


    畢竟與王家有直接聯係的那個人是鄭令意,又不是她吳雁,若是鄭令意在,哪怕隻是多介紹幾個人給她認識也是好的。


    這就瞧出真心與客套的差別了,想當初鄭令意不嫌麻煩,迴迴接了鄭嫦嫦去各家姐兒夫人的席麵,對她日後的婚事有無助益且不論了,多少讓鄭嫦嫦結交了幾個知心好友,平日裏書信往來,日子也過的有滋味些。


    至於吳雁,鄭令意順手的話就幫她一把,才不會苦心孤詣的為她籌謀鑽研。


    綠濃隻將吳雁送到了院門口,就很快折返迴來了。


    鄭令意已經抱著個軟枕睡在了塌上,薄被隻蓋了一半,手裏握著那串吳老將軍交給她的雞油蜜蠟珠串。


    這幾日外出,她將珠串交給綠濃,剛一迴來便取出來自己帶著了。


    嬌嬌窩在鄭令意的腿彎處,快快樂樂的搖著尾巴。


    綠濃將被子扯到她肩頭處,聽她糯糯道:“也不知夫君迴不迴得來吃晚膳,你讓金媽媽不必炒菜了,隻備些湯餅即可。”


    “奴婢知道,夫人別操心這些小事了,睡吧。”綠濃將她鬢邊的一縷碎發彎到耳後,溫柔的說。


    鄭令意輕輕的哼了一聲,今日且眠,明日又需得勞心費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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