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你該問她才是。”喬氏下意識便指著高曼亦道。


    高曼亦沒想到會牽扯到自己,即便清清白白,也有些慌亂的看向鄭令意,鄭令意眼神動都沒動,一直盯著喬氏,學著吳老將軍方才的話說:“我說都沒說,婆母便知婢子偷吃的是份例裏的糕點而不是我院裏自己做的?”


    “你!”


    “好了!”吳老將軍怒道,掃了喬氏一眼,目光很是不善。


    喬氏被翠瓏拽了拽衣袖,隻好悻悻然的閉嘴了。


    “這確不是他的筆跡。”吳老將軍揚了揚手裏紙,對鄭令意道。


    “若是四弟的筆跡,我哪會這般迂迴。”鄭令意探究了一會他目光裏的深意,輕道:“我與童姨娘說了這事兒之後,她想起四弟的異狀,這才肯定了是四弟所為。我並沒想著要鬧大了這件事情,隻打算讓童姨娘與您商量著,看看如何管教四弟。”


    她瞥了一眼被擊打了睡穴的吳聰,道:“我以為雖是本性難移,但添了枷鎖多少也好些。豈料……


    餘下的話也不必說了,鄭令意也說倦了。


    吳老將軍沉默了許久,趕了眾人出去後,又讓心腹請了一個相熟的老大夫進府。


    但到底如何,他並未明言,鄭令意也不多做追問,隻是有些後悔,是否該等吳罰迴來的時候再揭破這事,或許吳罰能果斷一些,周全一些,經他之手處理的事情,童姨娘也許就不會……


    鄭令意這幾日輾轉難眠,整個人的情緒又好似蔣姨娘剛去世時的那幾日,迷茫、懊悔。


    吳罰出考場那日又落了雨,靜居淹沒在氤氳的水汽之中,朦朦朧朧,潮氣四溢。


    鄭令意乘了馬車去接他迴來,臨走時給守門的婆子賞了一個炭盆下去,多少摒除一些濕氣。


    佩兒立在廊下,看著疏疏密密的雨簾發呆。


    環兒離開後,佩兒倒也沒覺得身上的擔子重了,大概是原先她就替環兒擔了不少差事的緣故。


    覺察到身後有人,佩兒轉身便道:“綠珠姐姐。”


    “說了多少次,叫名字便好,我還比你小呢。”綠珠短促了笑了一聲,到底沒什麽說笑的心思。


    佩兒抿唇不答,顯然還是叫不出口,綠珠催了她半天,她才輕聲道:“綠珠。”


    綠珠很脆生的應了,偏首看著佩兒。


    也不知是因為天性如此,還是心裏藏著事,佩兒總是一副有些哀愁的樣子,雖在主子們跟前也捧出個笑模樣,但自己一個人立著的時候,總是顯得心事重重。


    “環兒她……


    “如非意外,大抵是迴不來了。太不知輕重分寸了。”


    綠珠知道佩兒想問什麽,便道。


    佩兒點了點頭,也不知在想什麽,又抿著嘴角不說話了。


    掐算著時辰,吳罰與鄭令意也該迴來了,可是門外依舊沒有他們的身影。


    “說不準,又去悅食樓吃東西了。”佩兒見綠珠有些擔心,便寬慰道。


    “今日應該不會,一連在考場裏憋了那麽多日,姑爺趕著要迴來沐浴呢。”


    院裏就綠珠與綠濃兩個喊吳罰做姑爺,其他人要麽喊哥兒顯得親近,要麽喊少爺顯得敬重。


    綠珠又去了一趟小廚房,熱水熱飯都備好了。


    再迴來時,見吳罰立在廊下正收了傘遞給綠濃,水珠順著傘麵滑下,在綠濃腳邊匯成一個小小水窪。


    鄭令意轉過臉來,眉宇間染著不易覺察的鬱色,道:“佩兒,讓人送熱水過來,過上兩炷香的時辰再送飯來。”


    見吳罰攬了鄭令意進屋,綠珠挨到綠濃身邊道:“雨天難行,耽誤了吧?”


    綠濃搖了搖頭,兩人一並往屋裏走去,道:“早便迴來了,隻是讓老將軍喚了去,我也不知道同主子們都說了些什麽,左不過是昨日的事兒。”


    “還有什麽好說的,誰信童姨娘是自盡。”


    綠珠的聲音飛快的低了下去,她走進內室時,撿起吳罰拋下的髒衣,道:“姑爺,已經遣人送熱水來了。”


    吳罰沉默的一頷首,便靠在軟塌上閉目養神。


    綠珠與綠濃對視一眼,退到內室門邊候著。


    鄭令意柔順的伏在他肩頭上,戳了戳他的腮幫子,道:“方才迴來時,不還說什麽自作孽不可活嗎?說著這樣冷心冷血,到底還不是難受了。”


    吳罰瞥了鄭令意一眼,又垂下眸子,故作不在意的道:“我是替童姨娘不值。”


    他們兩個是盼著能有個生母活著可以好好孝敬,別人卻是推自己的生母去死。


    吳聰說童姨娘是自己撞死的,傷口在前額處,倒也符合。


    可童姨娘屍身上肩頭手腕處皆有烏紫瘀痕,顯然死前有過打鬥爭執。


    尤其是肩頭那一處瘀痕,大夫十分委婉的解釋說,這瘀痕可能是有人下了死勁捏著肩頭,把人狠命往牆上撞所致。


    大夫若不是吳老將軍的舊識,恐也不敢直言。即便說了這話,這短短幾句話了,用了許多‘大概’、‘可能’、‘或許’、‘也未可知’雲雲之類的詞匯,用詞雖是模棱兩可,但吳老將軍心裏已然明了。


    “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讓童姨娘來處理這件事,我自己與公爹說了多好,又或者,幹脆忍下了,反正咱們也躲過去了,不是嗎?”


    童姨娘死了,鄭令意心裏歉疚難當。


    吳罰轉過身來看著她,水流粘附,發出些許黏糊的聲音。


    “有一必有二,如何防得過來。再者,你讓童姨娘去說,不也是想給四弟一條路嗎?誰能知道他如此偏激,為了阻撓童姨娘揭破此事,居然……


    “我想他也是怒上心頭,一時錯手。”


    鄭令意說著,覺察到吳罰探究的目光,便借口要去拿帕子,起身避開。


    吳罰按住了她的手,鄭令意隻得迴身看著他。


    “四弟於經商一事上頗有幾分才幹,他,”吳罰頓了頓,不知為何忽然改口道:“爹曾想把手裏的一些產業分給四弟經營,但童姨娘生怕招搖,便拒絕了。爹提了幾次,童姨娘便拒了幾次,隻許四弟讀書,旁的一概不許。我這話不是為了四弟的惡行開脫,隻是萬般因果,不是咱們凡人所能預見的。”


    鄭令意想起當初為了個嫡出的好聽名頭,蔣姨娘不也是舍了鄭雙雙嗎?


    雖然都是出自一片拳拳愛子之意,可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她歎了口氣,道:“公爹今日與昨日相比,竟一夜就老了許多,看著叫人唏噓。”


    本以為吳罰不會接這話,沒想到他默了一會,居然道:“童姨娘靜默謙順,不爭不搶,即便無愛也有三分憐,難受是自然的。再加上四弟所曝露出的本性堪憂,我若是他,恐也一夜白頭。”


    門外傳來綠珠的聲音,說是熱水到了。鄭令意讓她們進屋置好了熱水,便又退了出去。


    吳罰沐浴喜燙水,鄭令意一伸指頭都嫌燙,隻拿個小瓢往他肩頭上澆水。


    “你若是公爹,會如何處置四弟?”


    “除名,趕到鄉下去。”


    鄭令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公爹讓四弟去軍中,倒比讓他做個鄉野莊戶還狠些。若是你倒還好了,說不定能掙出一條路來,可他手無縛雞之力,隻怕慘了。”


    “慘什麽?若不承蒙祖蔭,男子想要出頭,一則科舉,二則從軍。他到底沒斷了四弟的路。”


    吳罰說的輕鬆,並不是因為他自己有功夫在身的緣故,鄭令意相信以他的心性,便是沒有功夫,也能在軍裏有一番作為。


    吳聰走的悄無聲息,那一日天將亮未亮時,鄭令意模模糊糊的覺察到吳罰的離開,醒來時吳罰已在軟塌上看書。


    “如何?”鄭令意卷著被子起身,她知道吳罰是送吳聰去了。


    “無可救藥。”吳罰隱含怒意的說,看來兩人是鬧得不歡而散了。


    吳老將軍再三下了禁口令,不許任何人議論此事,連舟娘都被他從繡房撥到了南園伺候,就是為了防止消息走漏。


    也不知是不是吳家的祖墳風水不好,女兒就先不提了,這兒子一個個的,總有些毛病。


    如此看來,倒還是吳永安最平常,他的好處普通,壞處也普通。


    雖然近來偏寵妾室,但對高曼亦也沒失了應有的敬重,即便晚上不宿在她房裏,晚膳時總也要去見一見梅姐兒,與高曼亦說上幾句話。


    高曼亦心裏有些怨,但到底不曾表露在臉上,兩人在一起時也是和和氣氣的,比之從前相處時的模樣,少了幾分親昵,多了幾分虛偽。


    吳罰這幾日在家中等待放榜,至多不過去巡視莊子和鋪麵,大多時候還是在靜居的。


    高曼亦對他向來有些畏懼,也不敢來靜居,今日還是將鄭令意請去了靈犀院說話。


    這一進門鄭令意就覺得有些奇怪,香寒香陽端茶時臉上都帶著笑,腳步雀躍,輕巧的像是能飛起來。


    鄭令意收迴視線,又見高曼亦翹著嘴角,端起一個水晶琉璃盞小口啜飲,盞中湯色泛著薄紅,不是她偏愛的黃峰毛尖,該是玫瑰花茶才對。


    “二嫂嫂,你這花茶裏是兌蜜了嗎?怎麽越喝越是美滋滋的?”鄭令意說著,見她香陽一臉憋不住的笑意,眼珠一轉,也不禁笑道:“莫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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