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就吃不得了?”環兒趕忙將兩碟糕點從綠濃手上端走了,不解的望著綠濃。


    綠濃很難與環兒解釋這件事兒,隻道:“夫人有她的顧慮,你管這個做什麽?”


    環兒嘟了個臉,扭捏道:“夫人又疑神疑鬼了吧?”


    綠濃見她出言不遜,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怎麽說話呢?”


    環兒見勢不妙,又撒嬌道:“我嘴笨,不會說話。可我真心疼這些糕點,主子們性命金貴,可我又沒關係。姐姐,說真的,你也不信這光明正大送來的糕點會有毒吧?”


    綠濃被環兒繞得沒法子,她還是有些擔心,歎了口氣想要說話時,聽佩兒在外頭喊她,綠濃記掛差事,便撇下了環兒,道:“罷了,我不管你了。”


    她走到門口又猶豫了一下,道:“還是別吃了吧。”


    環兒歪頭一笑,又連連點頭,一副聽話的樣子。


    待綠濃一去,環兒便捏起一個荷花酥吃了,她一吃便被這滋味迷住了,連掉下的一點碎末子也不舍得,用手指沾了送進嘴裏。


    金媽媽做糕點的手藝不大精,做出的糕點大多是街麵上常見的,什麽荷花酥,金菊盞的,連主子們都吃得不多,更別她鄉下來的一個丫鬟了。


    她雖嘴饞,可也惜命,吃下之後倒是起了些後怕的心思。可過了一會子,覺得自己仍是好好的,沒半點不舒服。


    她嗤了一聲,抽出一張帕子餘下的糕點都包了起來,抱在懷裏藏到自己房間裏去了。


    後來綠濃問她時,環兒卻說自己已經倒了,綠濃不大信她,便去泔水桶裏看,果然沒有。


    環兒又狡辯說,自己將這些糕點都藏到泔水桶底下去了,又說這泔水桶畢竟是外院的仆人統一來收的,若是讓旁人發覺的,恐會惹出風波來。


    綠濃見她言之鑿鑿,並沒多加懷疑,反倒很高興她懂事了。


    此後但凡外院送來什麽糕點,綠濃便轉手讓環兒或佩兒接了,端去小廚房處理了。


    不論是誰接的手,總是會被環兒藏在房裏偷偷吃了。


    佩兒雖然知情,可被環兒威脅,又想著反正是要倒了的東西,何必多生事端,便也沒提。


    ……


    今日歇了春雨,若是天氣再不晴朗起來,綠濃覺著身上都要潮得長出芽兒來了。


    “綠濃,把我昨個到的那套泥娃娃拿來。”


    總是高曼亦來靜居走動也不像話,今日鄭令意與她相約,帶著梅姐兒一道在院子裏轉轉。


    梅姐兒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對東西的眼光也挑剔,鄭令意這套泥娃娃粗一看雖樸素,可細瞧之下更添樸拙童趣。


    梅姐兒初拿到這套泥娃娃的時候還有些不以為意,但聽鄭令意細細說過這些娃娃姓甚名誰時,眼睛便是一亮,且越是把玩越是喜歡。


    高曼亦難得見她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玩泥娃娃,對鄭令意笑道:“你這人也是奇怪,旁人給孩子買泥娃娃,都是買些什麽十二生肖,八仙過海之類的,可偏你買了這些古今畫聖詩仙的人偶,瞧把那張長夢給捏的,圓墩墩的臉蛋,卻是一臉的長髯。”


    “二嫂嫂難道不覺得很可愛嗎?這還是我自己依著畫像描了樣子特意訂做的呢。”


    鄭令意做出一副邀功神色來逗趣,她一直很想對高曼亦表達感激之情,卻也知道她什麽都不缺,隻能在孩子身上找補了。


    “你這禮兒自然是好,這丫頭對詩畫確有幾分興致,隻是她爹總說女孩學這些無用。眼下她還小的很,看畫也隻是圖趣兒,讀詩也是隻是鸚鵡學舌。即便這樣,你二哥也總是說嘴。”


    高曼亦語氣柔柔的說著,隻有無奈沒有埋怨。


    梅姐兒十分敏感的瞥了高曼亦一眼,眼神中是超乎年齡的警覺。


    “二嫂嫂頗有幾分文采,自己教便好了,二哥又不會整日的盯著你們娘倆。”


    鄭令意說罷,卻是梅姐兒接了話茬,“很久沒見爹爹了。”


    “哪,哪裏的話,不過兩日而已,你爹爹在大理寺公務繁忙,也是情理中事。”


    高曼亦很不好意思的瞥了鄭令意一眼,辯解道。


    鄭令意隻一笑,沒有多說什麽,梅姐兒摸著泥娃娃,也沒有再說話了。


    高曼亦有些尷尬,又道:“大理寺卿是今年春闈的主考,他近日忙考試的事兒去了,所以大理寺行事便有些不成章法。”


    “嗯,是呀。”鄭令意連忙附和她的意思,可心裏明白這不過是借口而已。


    大理寺卿不在其位,該煩心的也是大理寺少卿,吳永安一個大理寺評事,平日裏的差事不過是些文書案頭,能有什麽好忙的。


    雖說評事需得去各地重審一些疑難雜案,可吳永安是國子監裏學出來的官宦子弟,自然不會輪到這些苦差事,有的是苦寒人家出身的同僚代勞,他至多去偏京逛逛,幾日也就迴來了。


    高曼亦對於這重道理,未必不清楚,隻是她自己不想看清,誰也沒有辦法。


    “後日便要去考試了,三弟他可緊張嗎?”高曼亦匆匆將話題從自己身上引開,對鄭令意道。


    一提起吳罰,鄭令意不由自主的彎起眼眸,揶揄道:“他這人呆的很,我就從未見他緊張過,連笑也小氣,牙都不露。”


    高曼亦其實對吳罰半點也不了解,隻是聽吳永安說過一些往事,還有便是喬氏遮遮掩掩的一些滿是恨意詛咒的話。


    不得不說,吳永安所言真是叫人駭心動目,高曼亦起初有些懼怕吳罰,對鄭令意則是同情憐憫。


    近來越與鄭令意相處,越知自己當初錯的離譜。


    她雖然在吳家不大順遂,可在靜居裏卻是舒心安適,而且她與吳罰之間的不和睦都是做出來給喬氏看的,夫妻倆把喬氏耍得團團轉,實乃絕配。


    高曼亦自己雖也被鄭令意利用過一遭,卻也被假戲背後的真心所打動,並沒有真正生氣在意。


    “也隻有你會說三弟呆,旁人可不敢呢。”高曼亦笑笑道。


    關於吳罰的話頭高曼亦不便深入,說了幾句,又扯迴到梅姐兒身上。


    府裏現在就她一個孩子,總是輪著寵她。


    雖然喬氏總盼著要個孫子,可眼下倒也成日的給梅姐兒送吃的,動不動就要梅姐兒去伶閣裏陪她。


    梅姐兒待在伶閣裏時總覺無趣犯困,迴迴都睡得昏天黑地。


    喬氏不反省自己總跟梅姐兒說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老黃曆,反倒說梅姐兒小小年紀便會裝模作樣了,氣得高曼亦直接擋了黃蕊的話,再沒讓梅姐兒一個人去過伶閣。


    “你這肚子怎麽還沒響動呀?”高曼亦見鄭令意與梅姐兒十分投趣,便斟酌著輕點了一句。


    鄭令意聽了這話,立刻就紅了臉,顯然是害臊的不行。


    如今她對吳罰的心意,自不似當初那般飄忽不定,一見他便心裏熨帖,甜得沁出蜜來。


    隻是她還記掛著暗地裏替蔣姨娘守孝的事情,吳罰也明白,雖有親密之舉,但到底不曾……


    說起來,這事兒要水到渠成才是,總不好自己上趕著貿貿然提起,這像什麽話。


    想著想著,鄭令意的臉愈發紅了,看得高曼亦都有些驚奇,道:“沒想到你麵皮子這樣的薄,早知便不說了。”


    “倒也不是。”鄭令意難得聲若蚊呐,“我成婚時年歲小,想著再調養幾年,也好生養些。”


    這話倒也是真的,去歲蘇氏見鄭令意歲數小,身量又纖薄,便給了她一張滋陰清潤的補藥方子,每月兩服即可。


    鄭令意吃了這段時日,覺得確有些效果,來小日子時也好過了許多。


    “倒是你們聰明些,按長遠計,知道身子的重要。”高曼亦說著,目露黯然之色。


    “二嫂嫂,你如今的身子如何了?”話到這個份上,鄭令意問這句話也就順理成章了。


    “身子倒是大好了,隻是當初疼得厲害了,一想起來這心裏就寒顫顫的。”


    高曼亦也算是愛惜自己了,隻是她的身子隨了她母親,不管吃多還是吃少,這孩子總是個頭大,但生起來艱難。


    旁人都說這種身子才好,稱之為養胎的好身子,可誰又會去想生產時的痛苦呢?


    “雖著實受了一番苦楚,可梅姐兒打小身子骨就好,到這個歲數了也才病了兩迴。我娘說,我小時候也是這樣,都是喝了她身上的血。什麽病痛折磨,母親生產時已經幫我受了。”


    高曼亦說著說著,湧起一股對母親的感恩思念來,不由自主的哽咽了。


    鄭令意如何受得了這個,眼淚登時就止不住了,兩人你勸我,我勸你,眼淚卻是一直流,看得梅姐兒對這個擦擦淚,那個湊上去親親臉蛋,都不知該怎麽辦才是了。


    兩人哭得像個花貓兒,彼此心裏的情緒都宣泄了出來,這才覺得自己滑稽,又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


    “兩位弟妹這是在演哪一出啊,又是哭又是笑的。”


    亭外有人聲響起,聲音嬌媚做作,不必迴頭也知道是萬圓圓。


    她走進亭內時,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噤了聲,尷尬在沉默的氛圍中蔓延的飛快。


    萬圓圓方才在伶閣受了氣,往園子裏來的一路上都在打罵婢子撒氣,又見她們倆在這裏癲狂,既疑惑又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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