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豆的傷勢其實有些嚴重,可送考那日,他非要駕車送鄭令意去,吳罰和鄭令意拗不過他,也隻好允了。


    後來才聽說,他用吳罰教他的一個反間計,弄得那幫欺負他的小廝內訌內鬥,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氣。


    貢院門口人山人海,王豆駕車尋摸了較為清靜少人的一角,這才讓主子們下車。


    陳著來得早一些,身後還有一位戴著麵紗的女子,看身形應該是陳嬈。


    陳著在高處石階上望見了吳罰,高興的衝吳罰招了招手,又見他身後的鄭令意,很是有禮的對她點了點頭。


    陳嬈也對著鄭令意一福,鄭令意迴了一個萬福禮,抬眸時間吳罰望著自己,便輕道:“去吧。”


    吳罰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隨後轉身朝陳著走去。他肩寬個高,在文弱的書生堆裏很是顯眼。


    看著吳罰與陳著提著考籃走進了貢院,鄭令意的心才遲鈍開始砰砰跳。


    陳嬈從石階上走了下來,鄭令意望著她淺笑道:“陳家姐姐,許久不見了。”


    陳嬈點了點頭,月白色的麵紗被風吹動,露出她方方的下頜,道:“是啊。”


    她們本欲再說上幾句,但秋風乍起,婢子唯恐主子們受了風寒,催著要她們迴府。


    “改日咱們再坐下來好好聊聊。”陳嬈牽了牽手鄭令意的手,對她一笑後朝陳府馬車走去。


    “夫人,小的送您迴去吧。”王豆小心翼翼的說。


    鄭令意單薄的身軀在秋風裏搖搖欲墜,綠珠攙過她的手,將她扶上馬車。


    馬車悠悠的走了幾步,忽然慢了下來又快了起來。


    鄭令意和綠珠以為前頭又堵塞,或是王豆為了繞過什麽東西,並未在意。


    “夫人,剛才遇到國公府的馬車了,我沒停,沒事兒吧。”王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忐忑不安,似乎是擔心自己做錯了什麽。


    “沒事。”鄭令意很幹脆的說。


    國公府的馬車,定然是魯氏來送鄭容禮考試。若是剛才遲走一步,就會在貢院門口遇上了。


    鄭令意反倒很慶幸,不必在大庭廣眾之下假惺惺的做戲。


    她心裏還牽掛著吳罰,所以有些失神。不過綠珠哄她說說笑笑,一路上倒也輕鬆。


    這份輕鬆的心情,在她瞧見裘婆子攥著雙手立在府門口時,頓時煙消雲散。


    肯定是發生了一些事情,裘婆子才會著急忙慌的在門口等著她。


    裘婆子瞧見鄭令意迴來了,三步並作兩步從石階上跑了下來,道:“夫人,夫人,綠濃讓伶閣的人給抓走了!”


    “什麽?!進靜居的抓人?”


    雖然喬氏一直虎視眈眈,可鄭令意也沒想到她會如此明目張膽。


    “倒不是進院子來抓人的,伶閣的黃蕊進來說您在門口跌了一跤,綠濃便急急的出去尋你了,結果被早早埋伏在外頭的婆子給抓走了。”


    裘婆子見綠濃出門去了,倒也與王婆子一道跟上,可惜慢了一步,眼睜睜見綠濃被人打昏捆走了。


    綠濃畢竟是鄭令意的貼身侍婢,吳家根本沒什麽人見過她,吳柔香又不會無聊到給綠濃畫畫像,伶閣是怎麽想到綠濃藏在靜居裏的?


    魯氏自然是盯著綠濃的,有心之人想要打探也就不難了,可她的手如何伸到吳家來呢?


    今日是秋闈開場,想到這個微妙又敏感的時間節點,鄭令意不由得想到,‘難道是魯氏與喬氏聯手了?’


    鄭令意心裏急的要命,但覺察到四周無處不在的打探視線,她隻能佯裝淡定,故意略高聲了些,道:“婆母這是做什麽?一個婢子罷了,莫不是何處衝撞了她?”


    見她瞳孔裏的火焰轉瞬即逝,裘婆子有些摸不著頭腦。


    “好了,你先迴靜居吧。”鄭令意對裘婆子吩咐道。


    鄭令意帶著綠珠往伶閣走去,步伐不快也不慢。


    綠珠緊緊的跟著她,低聲道:“夫人。”


    她的聲音裏有淚水即將到來的預兆,鄭令意有些冷酷的說:“不許哭,別表現的像是十分在乎綠濃。”


    綠珠雖不大理解鄭令意的話,但她知道這定然對綠濃有益無害。


    她畢竟還小,哽了一下,生生憋出幾個哭嗝來。


    鄭令意見她壓不住情緒,便道:“綠濃的身契我壓在妝匣底下,你取了再來伶閣。”


    綠珠點了點頭,用袖子囫圇抹了抹眼淚,匆匆往靜居走去。


    當鄭令意邁進伶閣時,臉上的神色是疑惑多過擔憂。


    屋裏除了喬氏,還有高曼亦。


    鄭令意見到高曼亦在此,立刻在心裏改了計謀。


    高曼亦正拿著個小錘頭敲核桃,尾指翹著,唯恐折損了她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半寸玉蔥甲。


    她算是這府裏第一清閑人了,高家給了她得力的嬤嬤和婢子,把靈犀院裏掌管的滴水不漏。


    每日午後,總能見她帶著女兒在吳府裏遛彎子,鄭令意與綠珠偶爾去靜居邊上的涼亭小坐時,總能在差不多的時辰裏瞧見她們母女倆。


    “來了?”喬氏悠然自得的坐著品茶,望向鄭令意的目光既嘲弄又得意。


    高曼亦顯然是個局外人,對於鄭令意的突然到來,表現得一無所知,隻笑笑道:“三弟妹來了?快坐吧。”


    鄭令意對其一笑,堪稱輕鬆的笑容讓喬氏一愣。


    幾人寒暄了幾句後,鄭令意望向喬氏,帶著幾分淺薄的焦急開口道:“婆母,我院裏的婢子是做錯了什麽?我怎麽聽婆子們說,叫您給帶到伶閣來了?”


    高曼亦望著鄭令意眨了眨眼,又轉首看著喬氏。


    鄭令意的淡定本就讓喬氏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的反應與魯氏所描述的大相徑庭,一點與不像與綠濃主仆情深的樣子。


    “那個婢子是個逃了的,合該扭送官府才是,你母親囑咐了我,所以才拿了這個婢子。”


    鄭令意笑了一聲,端起茶飲了一口,道:“母親怎麽還替我擔著這個心?綠濃這婢子雖逃了幾日,也不過是因為怕我怪罪,心裏想明白之後又偷偷來吳家尋我了,可是我都不介懷了,母親還介懷什麽?”


    “這我便不知了,說是身契還在她手裏,這婢子也該她管著吧。”


    喬氏心裏也有自己的算計,先將綠濃扣在手裏,看鄭令意有無按著她的吩咐給吳罰下藥,若是鄭令意從了,這綠濃可少吃些苦頭,但到底還是要送迴國公府去。


    若是鄭令意沒有按著她的吩咐做事,那綠濃可就得狠狠受些苦楚了。


    聽了喬氏的話,鄭令意忽然‘嗚嗚’的哭泣起來。


    “呀,弟妹,這是怎麽?”高曼亦連忙起身來到鄭令意身邊,問道。


    喬氏也是滿臉不解,剛才鄭令意的情緒還是淡然的,怎麽就忽然這樣激動起來了。


    “二嫂嫂,二嫂嫂。”鄭令意像個溺水之人一般,抓著高曼亦哭著道:“自嫁到吳家以來,總以為能不再受嫡母桎梏,沒想到她竟還不肯放過我啊。”


    “你怎能這樣說話,如此對嫡母不敬?”喬氏與魯氏同為嫡母,聽了這話,自然不悅。


    高曼亦稍冷靜些,聽鄭令意哭著說出這樣不敬之語,總覺得另有緣故。


    “綠濃的身契,她分明是給了我的,當時我便奇怪了,既給了我綠珠,為何還要給我一個逃了的婢子身契?”


    鄭令意倚著高曼亦跪了下去,又像是說給眾人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哭泣道:“我這手上的定是假的,她非但栽贓於我,竟還栽了這樣一個大罪給我!天呐,她這難道是想拖整個吳家下水嗎?”


    聽到前麵一番話,喬氏還沒什麽動靜,直到最後一句,驚得她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指著鄭令意道:“莫要渾說!你與國公夫人的汙糟事情,怎麽會牽扯到整個吳家。”


    “婆母!私造契書的的確確是重罪,若叫有人之人宣揚開來,的確對吳家聲名有礙啊。國公夫人怎麽這般行事,竟如此猖狂?”


    高曼亦乃是家中的嫡長女,自幼在父親膝上長大,聽他讀書論事,眼界不比尋常女子狹隘,更有遠見些。


    鄭令意正是知她的性子,這才在她跟前哭哭啼啼的訴苦。


    喬氏聽高曼亦這樣道,又憶起鄭令意麵上紅疹一事,疑心自己又遭了魯氏算計,呆坐在座位上半晌,不知該信誰才好。


    “嫂嫂。”鄭令意艱難的倚著高曼亦起身,淚眼朦朧的喚道:“我該如何是好?”


    高曼亦想了想,道:“那身契可寫明在嫁妝單子上了。”


    “我家嫡母一貫深謀遠慮,怎會想到這些?單子寫明了,隻奴仆一人。”


    高曼亦稍稍蹙眉,道:“身契何在?”


    鄭令意很是難受的扶著額頭,道:“我吩咐婢子去取了。”


    三人等了一會子,等到綠珠取來身契,交由高曼亦細細端詳。


    “這契書,也太真了些吧?婆母,國公夫人真說綠濃的身契在她那?”高曼亦又問喬氏。


    喬氏現在已經沒了主意,惱火道:“我騙你做什麽?”


    “您去讓綠濃出來,按個指印比一比。”高曼亦道。


    喬氏猶豫的掃了鄭令意一眼,見她隻顧著抽噎著拭淚,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心裏也很怕自己受了連累,揮揮手讓翠瓏去帶人過來。


    綠濃來時鄭令意還是抑製不住的看了她一眼,見她隻是鬢發散亂了些,心裏才定了定,想著下一步要怎麽走。


    高曼亦取了綠濃的指印比較一番,歎道:“竟真是假的。但契尾上的官印卻是真的。”


    喬氏狐疑的道:“是不是你自己設局要包庇這個婢子,所以造了假契書。”


    喬氏此言一出,驚得兩個兒媳婦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她,翠瓏很是尷尬的提醒喬氏,“夫人,若是三少夫人為了包庇綠濃而作,即便旁的都是假的,這指印也該是個真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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