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整條柳巷沸騰了。


    無數紅粉佳人,集聚一堂,隻為親眼目睹商君的風采。


    傳聞那人,隻一年時光便在京師迅速崛起,成為受屈一指的豪商。


    傳聞那人風流倜儻更兼柔情萬丈,奪得芳心無數。


    傳聞那人紫眸傾世猶如化不開的濃墨。


    傳聞…窠…


    傳聞那人今日再次來到柳巷,此刻獨憐美人,與人爭鋒相對。


    “顧商又是你!”王公子見到來人的瞬間便恨得牙根癢癢,真是出門不利。


    顧商月白項錦袍風流不假,款款來到美人身邊,端的是一派情意綿綿,“美人可傷到了?快讓爺瞧瞧。”


    美人左側麵龐紅腫想是下手不輕,紫嫣見顧商這般柔情,不由得雙眼泛起了淚光。


    向她紫嫣自小出生紅塵,不知父母為何人,不知家在何方。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往,更何況她做的本就是迎來送往的生活,誰又會在意一介青·樓女子的死活。


    而今,這被無數紅粉佳人傳為神話的男子,就在自己麵前,這般溫柔軟語,這般情意綿綿。她想她一定十三世修來的福分,今生才能遇見了他。


    “多謝商君,紫嫣……紫嫣無妨……”


    顧商從懷中拋出一精致白瓷瓶,倒出些許藥膏,輕輕塗抹在她紅腫的臉上,“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容貌,你既生得這般美貌,爺可不忍它有所損傷。”


    他這鄉柔情蜜意,王公子可不敢了,“顧商!!今日你饒了我的興致,我非要與你討個公道不可。”


    顧商紫眸流轉說不出的風流雅致,無視他的怒火,對紫嫣道:“這瓶生肌膏就送你了,以後要是有需要,盡管到城東顧府來。”


    紫嫣聽此心中微跳,他說有事可以去……找他?


    此刻的紫嫣根本無暇顧及到周圍女人們憤恨的冷眼,也許她是注意到了,隻是夢境太美,她不願醒來。


    顧商轉過身來,錦袍搖曳卓爾不凡,“王公子是吧,爺剛跟令堂大人見過麵,令堂大人聽聞你卻來了這花街柳巷,此刻正派人來拿你。你若不想在這兒出醜,還是速速離去吧。”


    顧商說的真誠實意,認真無比,但卻無人能忽視他眼中幸災樂禍的笑意。


    “顧商,你給我等著。”


    眾人看著王公子落荒而逃的身影,皆忍不住笑出聲來。


    紫嫣盈盈拜在顧商跟前,“多謝商君今日解圍,奴家不勝感激。”


    顧商“唰”的甩開扇麵,用折扇止住她跪下的舉動,“姑娘請起。”


    紫眸流轉溫潤如玉,“不如這樣吧,紫嫣姑娘若是真想感謝爺,就為爺清彈一曲如何?”


    紫嫣領命,抱起手邊琵琶。


    收皓腕纏樂文,


    深遏朱弦低翠眉。


    忽然高張應繁節,


    玉指迴旋若飛雪。


    顧商聽她彈的情動,亦不由得朗聲道:“半生狂蕩萍逐浪,


    何處他鄉醉不想


    天縱風流君不賞


    白衣卿相萬千思量


    淺斟低唱平生暢


    歌樓柳巷尋佳人訪


    詞酬群芳賺癡狂


    風流才名永世流芳。”


    可想而知,商君的清喉一歌帶來的是怎樣的轟動。於是一夜之間,商君之名再次在紅粉圈中傳播開來。


    白衣卿相之名也首次初登曆史舞台,為無數人津津樂道,此曲已被世人取名為《白衣卿相》。


    直到後來百年燃盡繁華,一才子自認才高八鬥,學富五車,自行自封為——白衣卿相,卻被世人詬病不已,稱其傲慢無禮,鳩占鵲巢。


    似乎直到滄海桑田過後,世人都一直堅定地認為,除了他顧商,風流韻致的商君才擔得起白衣卿相之名。


    蓮院。


    一紫衫獨立,纖弱的身影在一片火紅的彼岸映襯下更顯寂寥與孤單。


    步生蓮從懷中拿出白娟指尖細細臨摹上麵的字眼,一遍又一遍。


    傾池……你說,繁華不及,攜手萬裏呢。


    你就一定還活著呢吧?


    你可知,紅塵之中若是沒了你,我有多寂寥。


    “閣主。”身後陡然發出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她的愁緒。


    說起惆悵,她依舊是清雅冰冷的步生蓮,“人帶到了?”


    “是。”


    “帶過來。”南宮傾池你當初究竟瞞了我什麽?指尖不自覺的摸向後腦,當初黑衣人為她去除銀針的時候,曾有意無意的透露南宮傾池是在自掘墳墓。


    也許當初的她並未察覺這其中的不妥,但現在仔細想想,卻是隱情多多,那樣驕傲的人,竟會為了當初自己要嫁給林風輕,便不顧一切的搶婚,還去除了她的全部記憶。


    以他的張揚自信,若非事有蹊蹺,哪怕是十年,二十年,他亦不會


    放棄解除她心中的芥蒂,他一定會讓她心甘情願的原諒他,而非不顧一切的毀掉她的記憶。


    那麽這其中隱情隻有一個人可以解答了吧。


    “閣主人到了。”


    步生蓮背對著二人略一揮手,示意暗人下去。


    十夜望著女子單薄的身影,原本的不甘於埋怨似乎淡了一些。


    她靜靜的站在那,也不說話,隻是靜立著。


    十夜一時感慨無限,太子爺你愛了一個亙古的女人,是否也是真的在愛著你?


    你毀己傷身的不顧一切,是否真的有了迴報?


    “太子……妃,不……步小姐今日找屬下來,不知有何吩咐。”十夜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唿。


    步生蓮迴過神來,一如昨日的風華,隻是水眸中點染了寫離愁別緒,“步小姐?”


    “太子爺曾說,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妃恢複了記憶,定然是再也不會原諒他,也自然不會再想擔著這太子妃的稱號。所以……所以……”十夜抱拳,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


    步生蓮淒楚一笑,“原來如此,他總是喜歡自作聰明。”


    “步小姐……你……”


    “也罷,我今日找你來是想弄明白一件事情。”


    十夜心知肚明她所問何時,隻是太子爺當初命他此事對太子妃保密。如今……


    隻是,太子爺做了這許多的事,卻從未向太子妃提及,是否對於一味付出的人來說,過於殘忍。


    於是,他一咬牙,將心中隱瞞多事之事,一吐為快,“太子爺當初……即使……即使未曾墜崖,也活不過十載歲月。”


    步生蓮心頭一顫,“什麽意思?”


    十夜盯著她,仿佛看見了當時南宮傾池的痛苦,“太子爺當初神情潦倒的迴到耀星,一改曾經的與世無爭,毀己傷身不舍晝夜的勤加練武,困父奪權,囚兄弑弟,將耀星大權獨攬。命人尋覓幹將莫邪雙劍,卻在夜深人靜之時,獨自拿著一隻風鈴呆呆的望著新月的方向。”


    步生蓮取出腰際的彼岸風鈴,靜默無語。


    彼岸花惡魔的溫柔,自願投入地獄的妖花。以它為飾而成的風鈴,哪怕千裏之遙,亦可傳遞聲響。


    一聲響,速來找我。


    兩聲響,有危險。


    三聲響,我在找你(隱喻——我想你)。


    彼岸風鈴,莫失莫忘。


    不問因果,此生不渝。


    “叮泠泠,叮泠泠……”輕搖風鈴,一遍又一遍。


    隻是,再無迴應……


    “為何他會活不過十載?”


    十夜嗓音沙啞道:“修身練功者,在於心無雜念。”


    一句話,解釋了所有。


    南宮傾池當日急於求成,又如何做到心無雜念?


    “那他為何要……”急於求成?步生蓮愕然止住了問話。


    為什麽?


    還能為什麽?


    手中無權無勢的他如何護她一世安康,許她今生繁華。


    他那般驕傲,自是不願意靠著她過活的。


    他的尊嚴不允許,他的霸道更加無法容忍吧。


    她喃喃:“傾池啊……”


    是否因為我們都太驕傲,過於堅強,才注定了無法相守。


    待十夜走後,蓮院再次迎來了一個人。


    帶來了一個消息。


    赫連元說:“太子妃可見過顧商?”


    步生蓮搖頭,“聽聞是最近崛起的豪商,他怎麽了?”


    赫連元頓了頓,緊盯著她的水眸道:“他有一雙罕見的紫眸。”


    步生蓮身形一顫,似是驚訝,似是心顫:“紫眸?”


    “不錯,異瞳本就是所罕見,更何況是相似至極的紫眸。”


    步生蓮迴以注視,“你懷疑?”


    “太子妃不防前去確認一下。”赫連元準備離去。


    “你愛他。”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赫連元定住腳步,沒有否認,亦沒有承認,隻是闡明了一件事實:“他隻愛你!”


    因為他愛你,所以我愛不愛他早已沒有了深究的必要。


    在她走後,步生蓮依舊風中佇立:“傾池……所有人都說你深愛我,那你又如何能忍心留下我一個人呢?所以,你一定還活著呢,是嗎?”


    ————————


    ps:白衣:平民的服裝,也指平民;卿相:(卿,又做九卿,在古代漢人政權中已經可以視為萬萬人之上,位極人臣了,而相則指古代的一品大員,宰相。)後範指高官。唐皇帝為了對抗門閥,開始大規模采用科舉考試,由此產生進士,由進士對抗門閥出生的官員。到了宋代,大量的出現科舉官員,這類官員取代了門閥官員成為了官員的主流。於是出現了所謂的養“讀書種子”一說,至此如果某白身的文人做出一首詩詞,名


    動天下,那麽他就可以在官員的大型宴會上光明正大的作為嘉賓出席,並且在當時,這種人不但不會讓主人覺得丟臉,反而會讓主人非常有麵子,這種白身且出席官員宴會的人就被稱為白衣卿相。


    另注:《白衣卿相》


    曲:萬花穀花海


    詞:孤吟


    唱:洛華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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