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江詩熒剛歇晌起來,就有宮人傳話說尚儀局的嬤嬤到了。


    江詩熒道:“先把人請去小花廳吃茶。”


    一刻鍾後,她梳妝完畢,從寢殿到了東暖閣,坐下之後才道:“把嬤嬤請進來吧。”


    不多時,蘭卉引了位三十歲上下的嬤嬤進門。那嬤嬤麵容白皙,頭發梳得很是齊整,穿了一身棕茶色衣裳,舉手投足間頗有風範,不愧是尚儀局裏出來的。


    她麵帶笑容,給江詩熒行禮:“奴婢紀氏,參見宸妃娘娘。”


    “紀嬤嬤起吧。”江詩熒道。


    “謝娘娘。”紀嬤嬤起身,道:“尚儀女官安排了奴婢來,教導娘娘親蠶禮的規矩禮儀。”


    江詩熒點了點頭:“有勞嬤嬤了。”


    紀嬤嬤先是道了兩聲“不敢”,然後問她:“那奴婢就開始講了?”


    江詩熒道:“嬤嬤請吧。”


    紀嬤嬤清了清喉嚨,從親蠶禮的曆史開始講起。


    時間漸漸流逝,眼看著就是小半個時辰過去,紀嬤嬤還在講古今賢後與親蠶禮的典範故事——


    “前朝太宗皇帝時,顯德皇後曾七次主持親蠶禮,”


    然後,就聽“哐當”一聲,是江詩熒將茶盞放在了炕桌上。


    紀嬤嬤住了口,麵帶疑惑地看向江詩熒。


    江詩熒道:“本宮若沒記錯,嬤嬤今兒是來教本宮親蠶禮的規矩禮儀的?”


    紀嬤嬤道:“正是。”


    江詩熒道:“都小半個時辰過去了,怎麽還沒有進入正題?”


    紀嬤嬤正色道:“娘娘若想學好親蠶禮的規矩禮儀,首先就得對親蠶禮有充分的了解。奴婢從親蠶禮的曆史典故講起,也是為了娘娘好。”


    江詩熒聞言挑了挑眉,卻不見動怒,而是笑道:“嬤嬤說得有理。”


    紀嬤嬤道:“娘娘懂得奴婢的苦心就好,那奴婢就繼續講了?”


    江詩熒緩緩搖了搖頭:“不急。”


    紀嬤嬤不解地看向她,就見她揚了揚下巴:“紅英,你帶紀嬤嬤去書房。”


    紀嬤嬤訝然:“為何要去書房?”


    江詩熒笑容明媚:“本宮覺得嬤嬤的話說得很是在理。若不了解親蠶禮的曆史典故,想來難以學好親蠶禮的規矩禮儀。但是隻聽嬤嬤講一遍,這些曆史典故又怎麽能銘記於心呢?不如嬤嬤把這些東西寫在紙上,本宮也好時時翻閱,多做揣摩。”


    紀嬤嬤噎了噎,道:“奴婢去寫典故了,誰來教導娘娘?”


    江詩熒輕笑一聲:“嬤嬤這話說的,尚儀局裏,莫非隻有嬤嬤一個人不成?小軒子,你去尚儀局走一趟,替本宮問問尚儀女官,尚儀局裏可還有其他人,能給本宮把這親蠶禮的規矩講明白了的。”


    小軒子“諾”了一聲,然後就領命出了門。


    紀嬤嬤想要攔一攔他,卻並未攔住。


    江詩熒佯裝怒容,看向紅英:“怎的還不帶紀嬤嬤去書房?”


    紅英行了一禮,對著紀嬤嬤伸了伸手:“紀嬤嬤,請吧。”


    紀嬤嬤還要說什麽,紅英又道:“嬤嬤這樣磨磨蹭蹭的,可是不願對娘娘盡心?”


    紀嬤嬤深吸了一口氣,看了江詩熒一眼,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紅英去了書房。


    兩刻鍾後,尚儀女官親自求見。


    “見過宸妃娘娘。”


    “起吧。”江詩熒道:“女官怎的親自來了?”


    尚儀女官微微低著頭,道:“紀嬤嬤沒辦好差事,臣是來請罪的。”


    “哦?”江詩熒眼波流轉:“誰說紀嬤嬤沒辦好差事的?”


    不等尚儀女官答話,她看向小軒子:“小軒子,可是你在尚儀女官麵前說錯了話?”


    小軒子揖了一禮道:“娘娘明鑒,奴才並未在女官麵前亂說話。”


    尚儀女官道:“是臣誤會了娘娘的意思,請娘娘恕罪。”


    江詩熒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之後才道:“女官言重了。”


    然後,將茶盞放在桌案上,不再說話。


    室內安靜得很,這安靜,壓在尚儀女官的心頭,壓得她膝蓋發軟。


    半晌後,見江詩熒還沒有開口的意思,尚儀女官大著膽子說道:“臣鬥膽,想要自薦,為娘娘講解親蠶禮的規矩禮儀,不知能否有此榮幸?”


    江詩熒打量了她片刻,打量得她心裏發慌,然後才微笑道:“不會耽誤了女官的差事吧?”


    尚儀女官道:“娘娘放心,不會的。”


    江詩熒道:“那就有勞了。”


    一個時辰後,尚儀女官才踏出景陽宮的宮門。


    一迴到尚儀局,她就把手底下最是得用的趙典史叫來,問道:“我不是安排了林嬤嬤去景陽宮嗎,怎麽是紀嬤嬤去的?”


    林嬤嬤是個處事周到會做人的,這差事交給她,尚儀女官很是放心。


    紀嬤嬤卻恰恰相反,向來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最愛拿著雞毛當令箭。尚儀女官說過也罰過,她這毛病還是改不了。是以,尚儀女官一向把她死死拘在尚儀局裏頭,生怕一放出去就得罪了人。


    趙典史也是剛剛小軒子來的時候才知道此事,如今已經查明了其中究竟,迴稟道:“是魏典讚安排的。”


    “魏典讚。”尚儀女官微微皺眉思索著:“她不是一向中立嗎?今兒是被豬油糊了心不成,居然想著給景陽宮找不痛快?”


    也不想想景陽宮裏那位是什麽人物,這麽點兒小手段,為難為難那些不受寵的小妃嬪也就罷了,犯到了宸妃手裏,是生怕自己在宮裏的路太順遂了不成?


    趙典史麵兒上也帶了不解:“我也不知她今日此舉為何。”


    尚儀女官道:“且盯緊了她。”


    趙典史“諾”了一聲,退了出去。


    尚儀女官獨自留在房內,揉了揉有些發痛的額頭。


    後麵幾日她還得去景陽宮,教導宸妃親蠶禮相關的規矩禮儀。隻盼著,宸妃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記恨上她們尚儀局才好。


    等這次的事了了,紀嬤嬤她一定得調出去。這種人,她是不敢再留在尚儀局裏了。


    還有魏典讚,也得想個法子解決了才成。


    她們心大,她這小小的尚儀局,容不下這樣的人,也不想被拖下水。


    此時,紀嬤嬤還留在景陽宮的書房裏,一筆一筆書寫著曆代賢後主持親蠶禮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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