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林本就住在翊坤宮裏,來得很快。


    一進門,就見屋內所有人都盯著她看。


    張寶林壓下心裏的惴惴不安,上前行了禮道:“嬪妾拜見陛下,拜見皇後娘娘,拜見各位娘娘。”


    “起吧。”陸昭霖道:“張寶林,你來認一認,這可是你的簪子?”


    話音落下,姚興德拿過那枚珊瑚簪子,遞給了張寶林。


    張寶林接過簪子,打量片刻後,驚訝地道:“這的確是嬪妾的簪子,怎麽會在此處?嬪妾晨起裝扮時,還在妝奩內看到了呢。”


    話音落下,就聽秦修容嗤笑一聲:“你說晨起時在妝奩內見到了,有誰能證明?不過是空口白話罷了。”


    張寶林的大宮女拂柳上前一步,急切地看向秦修容:“奴婢能夠證明,我們小主的簪子,的確在妝奩裏呢。”


    秦修容翻了個白眼兒:“你們主仆兩個,不過一丘之貉罷了。”


    張寶林便是再怎麽蠢鈍,此時也該知道,這簪子,定然是牽扯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裏。她問道:“敢問陛下,這簪子可是有什麽不對?”


    陸昭霖抬了抬下巴,姚興德會意地開口,將剛剛有產婆要害珍美人,被抓了現行的事說了。


    末了,就聽他道:“這簪子,是從產婆的懷裏掉出來的。”


    話音落下,就見張寶林大驚失色,簪子從她手中掉落到地上,摔成了兩節。


    李嬪道:“張寶林就這麽急著銷毀罪證?”


    張寶林看了她一眼,轉頭看向陸昭霖道:“陛下,此事與嬪妾無關。嬪妾的簪子,真的還在妝奩內呢。”


    江詩熒皺了皺眉道:“陛下,張寶林說的是真是假,讓人到平益齋走一趟也就是了。”


    陸昭霖點了點頭:“姚興德,你帶著人,跟張寶林這大宮女一起,去平益齋走一趟,看看張寶林的簪子還在不在。”


    姚興德領命而去。


    不多時,幾人就迴到了花廳裏。


    姚興德走到陸昭霖身前,躬身道:“陛下,張寶林的妝奩裏,的確也有一枚紅珊瑚簪子。”


    說著話,他從袖中取出了那枚簪子,遞給了陸昭霖。


    陸昭霖接過來後,仔細打量了片刻,又和方才被張寶林摔碎的那枚進行了比對。


    他皺著眉,低聲說道:“兩枚簪子,竟然一模一樣。”


    姚興德道:“細瞧還是有區別的。”


    他上前一步,拿起斷簪的上半段,翻到背麵,指著海棠花背後道:“陛下請看,這裏有宮中的印記。張寶林那一枚簪子上,並無這印記。”


    陸昭霖將張寶林的那枚紅珊瑚海棠花簪翻過來,的確看到海棠花的背麵,什麽痕跡都沒有。


    秦修容道:“該不會,是張寶林把這簪子給了產婆之後,又怕被人查到自己身上,找人重新做了枚一模一樣的吧?可惜百密一疏,忘了在簪子上打上宮裏的印記。”


    不等張寶林開口,就聽李嬪道:“倒也未必是百密一疏,宮裏的印記,也不是誰都能仿得來的。”


    張寶林矢口否認:“嬪妾沒有,真的不是嬪妾。純妃娘娘賞給嬪妾的,就是這一枚。”


    秦修容捂住嘴巴,道:“你的意思是,純妃娘娘給你的,就是這枚仿製的簪子?”


    她的眼睛眨巴著,看向江詩熒:“那真簪子呢?被純妃娘娘拿來收買產婆了?”


    江詩熒輕笑一聲,道:“本宮若要收買產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直接拿金子銀子不好嗎?搞什麽真真假假的簪子,也不嫌麻煩。”


    秦修容一噎,低聲嘀咕道:“誰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呢。”


    這時,就見張寶林跪到地上,為自己辯解道:“陛下容秉,嬪妾位份低微,這紅珊瑚海棠簪子,對嬪妾來說,是難得一見的好物件兒。嬪妾便是想仿一枚出來,也無處去尋品相這麽好的紅珊瑚,實在是有心無力。”


    江詩熒拍了拍手,道:“陛下,阿熒覺得張寶林說的不錯。”


    小廳裏的眾人都有些訝異地看著她。


    純妃這是什麽意思?與這簪子有牽扯的隻有她和張寶林兩人,她說張寶林說的不錯,難不成是認下了讓人仿製簪子的是她自己?


    下一刻,卻聽江詩熒道:“既然張寶林沒有這能力,那她背後,必然還有其他人合謀。就是不知,是在場的哪一位了。”


    說到這裏,她唇邊噙了一抹笑意,視線緩緩從在場眾人身上劃過。


    不等旁人說話,秦修容先往後退了一步:“可不是我。”


    李嬪也避之唯恐不及:“跟我也沒關係。”


    其他幾人,從麵上看倒是都淡定得很。


    江詩熒的目光,最後落在了皇後身上:“臣妾聽聞,皇後娘娘對珍美人的孩子,很是關懷。”


    皇後麵上不動聲色,語氣平緩:“本宮身為皇後,自然要關懷皇嗣。不說珍美人,便是純妃腹內的孩子,本宮也很是關懷。”


    江詩熒笑了笑,才道:“臣妾還以為,皇後娘娘格外關懷珍美人,是想要將她的孩子抱到鳳儀宮裏呢。看來是臣妾誤會了,皇後娘娘並無此意。”


    皇後心下一緊。


    她的心思被人挑破,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承認了,那就是在增加自個兒的嫌疑。


    不承認,就是自己斷了抱養七皇子的路。


    她思緒轉得飛快,口中隻道:“皇嗣由何人撫養,自然要看陛下的意思。”


    陸昭霖眸子微微眯起,聲音中喜怒難辨:“皇子皇女,自然還是在生母身邊長大才最為適宜,皇後以為呢?”


    皇後勉強綻開一個笑容,道:“陛下說的是。”


    江詩熒笑得可比皇後燦爛多了,就聽她道:“臣妾原本還猜,是不是皇後娘娘想去母留子呢。如今看來,是臣妾妄加揣測了。”


    這樣說著,她站起來給皇後福了福身:“還請娘娘不要怪罪。”


    “這種惡毒的心思,本宮自然是不曾起過的。”皇後也不說怪不怪罪,隻道:“隻是,畢竟這簪子,原本是純妃的物件兒。為何會出現在這穩婆手裏,還是得由純妃解釋清楚。”


    說這話時,皇後也不看江詩熒,而是看向陸昭霖。


    陸昭霖聞言,先是嗤笑了一聲,然後問道:“阿熒可有什麽想說的?皇後讓你解釋一二呢。”


    這語氣,誰還能聽不出他的心偏在哪邊兒?


    皇後也是好定力,還能在麵上保持住端莊和熙。


    江詩熒道:“若說解釋,左不過也就是那些話。阿熒寵冠後宮,何需忌憚小小一個珍美人呢?更是沒必要為她髒了手,還是用這麽拙劣的手段。”


    說到這兒,她語氣中帶了嘲諷的笑意。


    這話,聽起來讓人又妒又氣。然而任誰都得承認,她說的有理。


    又聽她道:“若說是去母留子,那就更不可能是阿熒了。阿熒腹中,已經有了和陛下的孩子。”


    說著話,就見她的手輕輕撫在肚子上,眼神卻是看向了陸昭霖。


    那眼神溫柔繾綣,讓陸昭霖的語氣,不自覺地就柔和下來:“阿熒說的有理。”


    江詩熒笑了笑,又道:“況且,讓阿熒來說,解釋什麽的,左不過是些口舌之利,倒不如拿些實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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