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後宮裏大大小小的主子們,就都得了信兒,齊嬪閉宮祈福,齊嬪身邊的大宮女一人身死,一人入了慎刑司。


    有那聰明的,已經把這事和昨日尚服局收吉服的事聯係起來了。隻是到底得到的消息不足,缺了條線,不能把整件事完整地串起來。


    也有那糊塗的,真真兒是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是眾人都有一個共識——純昭儀一定心裏有數。畢竟,昨日一整日,陛下都在純昭儀的景陽宮裏。


    也不知,純昭儀今天來不來請安。


    江詩熒今日醒得早,而且不知為何,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了。


    索性輕手輕腳的起身,去了外間梳洗裝扮,然後來了鳳儀宮。


    剛進殿,還沒來得及給比她位份高的幾位行禮,就聽玉妃開口問她:“純昭儀,齊嬪為何會閉宮祈福?”


    這話一出,殿裏眾人紛紛了然,怪不得玉妃今日到的這麽早,她和齊嬪一向交好,這是替齊嬪著急呢。


    江詩熒瞥了她一眼,卻並未說話。


    先行了禮,等落座後才道:“這事,臣妾並不知情。”


    玉妃皺眉道:“陛下昨日一直在景陽宮裏,你怎麽可能不知情?”


    江詩熒聞言,輕笑道:“臣妾索性說得明白一些。這事,除非陛下發了話,否則不管誰問,臣妾都隻會說自己不知情。”


    玉妃一噎,又聽江詩熒繼續道:“娘娘若是想探知究竟,與其為難臣妾,不如直接去問陛下。”


    看玉妃那個沉思的樣子,恐怕她是真的有這個打算。


    江詩熒沒管她在想什麽,眼睛瞥到張寶林,隨口說了一句:“這珊瑚簪子果然襯你。”


    張寶林有點兒意外自己會被注意到,頗有幾分受寵若驚,趕緊起身行了個禮:“還要多謝娘娘賞賜。”


    江詩熒點點頭,沒說別的,隻讓她“坐吧”。


    皇後還沒出來,就知道了殿內的這些對話,唇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


    等她出來之後,讓眾人落了座,提也沒提齊嬪的事,隻關懷了在場的兩個孕婦。


    她語氣溫和:“珍美人這一胎,已經七個多月了,最是要小心謹慎的時候。後麵這些日子,便不必每日都來給本宮請安了。”


    珍美人起身,行了一禮後道:“多謝皇後娘娘關懷,嬪妾想著多聽一聽娘娘的教導,也好讓這孩子,從小多沐浴娘娘的恩德。”


    話音落下,皇後臉上的笑容真摯了三分。


    不等皇後說什麽,就聽貴妃道:“珍美人這小嘴兒,可真甜。怪不得陛下賜福時,都不曾忘了你呢。”


    秦修容和李嬪本來都已經忘了這事兒,聞言,齊齊瞪了珍美人一眼。


    江詩熒捧著茶水正要喝,聽到這話,慶幸茶水還沒入口。否則她一笑,茶水從口中噴出來,怕是不雅。


    貴妃針對自己的時候,怪招人煩的。但是現在看貴妃針對別人,也怪有趣的。


    珍美人可感覺不到有趣之處,她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卻隻能低下頭軟著聲音道:“嬪妾是有感而發,皆出自肺腑,請娘娘明鑒。”


    皇後瞥了貴妃一眼,貴妃毫不在意地和她對視。


    等皇後的眼神轉向珍美人時,又變得寬和大氣:“珍美人快坐吧,你的心意,本宮是盡知的。”


    珍美人落座後,皇後開始關懷董采女:“董采女也是,隻管以身子為主。若有不適,來鳳儀宮告假就是,不必日日都來請安。”


    董采女惶恐地起身道:“多謝皇後娘娘關懷。”


    她說不出珍美人那樣令人牙酸的恭維,隻道:“嬪妾感激不盡。”


    皇後也讓她坐了,然後問道:“昨日,想必陛下已經去看過你了吧?”


    這一問,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了。誰不知道,陛下昨日根本就沒出過景陽宮的門?


    董采女低著頭道:“陛下派姚公公來頒了賞。”


    這話的意思,就是陛下本人是沒有現身的。


    皇後道:“陛下政務繁忙,一時顧不上你也是有的。”


    不等董采女說什麽,就聽秦修容道:“還沒開印呢,陛下哪有什麽政務可忙。”


    說著,就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江詩熒:“隻怕是,有人絆住了陛下的腳步。”


    江詩熒本來在看戲,誰知偏有人要拉她下場。


    她放下茶盞,輕笑一聲:“秦修容真是消息靈通,政務忙不忙都知道。”


    秦修容道:“正月十九才正式開印呢,這不是人盡皆知的嗎?”


    江詩熒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開印之前若有要事,陛下不也得忙著處理嗎?”


    秦修容不懼她:“若有要事,陛下還能一直留在景陽宮裏?忙著和純昭儀花前月下?”


    江詩熒道:“聽秦修容這話,倒是對陛下頗有怨言啊。”


    秦修容道:“我可沒這麽說,你不要冤枉我。”


    江詩熒挑了挑眉:“不是秦修容自己說的嗎?說陛下忙著花前月下?莫非這話竟是誇讚陛下的不成?本宮竟是孤陋寡聞了,不知史書之上,有哪個明君,是以‘花前月下’為讚的。”


    秦修容臉色一變,站起身來,對著皇後行了一禮道:“皇後娘娘容秉,臣妾隻是一時口不擇言,並非指摘陛下。”


    皇後還沒開口,就見江詩熒也站了起來,對著皇後行了一禮道:“皇後娘娘容秉,陛下一向勵精圖治、勤政愛民,不過年節裏歇息了幾日,便要被指責‘忙著花前月下’。臣妾不知,秦修容是何居心。”


    秦修容急了:“我都說了,我是一時失言,並非本意。”


    江詩熒偏過頭看她:“若人人犯了錯,都隻說自己並非本意,宮裏還有沒有規矩了?”


    聽到這話,秦修容還沒有什麽反應,皇後心裏卻想,什麽時候,你純昭儀倒成了這規矩的維護者了?但是她往深了一想,至少在明麵兒上,純昭儀似乎從未壞過規矩。


    想到這兒,皇後心中的警惕更甚。


    然而眼下不是細想這些的時候,下麵還站著兩個等她“主持正義”的人呢。


    皇後清了清嗓子,道:“秦修容言語不當,便罰你三個月月錢,抄宮規十遍,你可服氣?”


    秦修容想說她不服氣,但是再和江詩熒辯下去,不知道又會被扣上什麽帽子。


    她道:“臣妾服氣。”


    皇後又道:“純昭儀一心維護宮裏的規矩法度,本宮甚是欣慰。”


    江詩熒笑道:“本就是臣妾的分內事,皇後娘娘不必為此賞賜臣妾。”


    皇後想說,我本來就沒想著賞賜你。


    但是話說到這裏,她隻能道:“畫扇,去取本宮那對白玉雕荷花簪子來。”


    畫扇領命退了下去。


    過了片刻,畫扇取了東西迴來,走到江詩熒麵前。


    也不知她們一遞一接是怎麽迴事,隻聽到一聲脆響,就見兩隻白玉簪掉到了地上,碎成了幾截。


    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就聽“啪”的一聲,江詩熒一巴掌打到畫扇臉上,眼看著畫扇的臉就腫了起來。


    皇後直接站起身,怒道:“純昭儀,你要以下犯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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