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西宮的陳絲雨氣的一揮手掃落了放在桌子上上乘的茶盅和杯碟。她氣不過僅憑著小紫的三言兩語就能讓夜銘熙刮目相看,做了那麽多,到頭來什麽好處都沒占到。


    小盛已經死了,按照道理,她應該得到應有的名分才對?


    夜銘熙到底在擔心什麽?難道,他是舍不得小紫嗎?不行,絕對不可以讓他們之間死灰複燃。說什麽她都要得到太子妃之位,也隻有這樣,孩子才能名正言順順利繼承皇位。


    沒有人能阻擋她腳下的路,要是有一塊絆腳石,她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其消失不見。


    “來人呐!”她高聲一喝。


    此時宮女和太監魚貫而入,跪在了她麵前。


    陳絲雨坐在位置上,看著跪在麵前的太監和宮女。她不方便出麵,那麽就找人去做。到時候東窗事發,她也好明哲保身。


    不可以挑一個眼熟的,要挑選一個眼生的。


    “你,留下,其他人全部退下。”陳絲雨手指著跪在最後一排的宮女。


    其他人等全部都退下,寢宮內隻剩下了陳絲雨和那位被留下來的宮女。


    宮女抬頭看了一眼陳絲雨,有些心知肚明為何會被留下來,她想肯定是自己最近做事太不專心。


    “說,你叫什麽名字?家裏可還有其他人,都有誰?”陳絲雨想打探清楚此人的身份是否有可疑。


    再決定到底要不要用她?


    如實交代自己的身世,包括家裏有幾口人,都有誰。宮女有些意外,等來的居然不是懲罰。


    “現在,我要你去做一件事,事成之後,我可以安排你爹娘上京來住,包括你的弟妹。到時候,你能就近照顧你爹娘,銀兩方麵自然是少不了你的。”錢誰不愛?


    有錢能使鬼推磨,陳絲雨相信隻要用銀兩,不相信眼前這命運坎坷的小宮女不妥協。


    秀秀聽到陳絲雨開出來的條件,眼睛瞬間一亮。她多麽渴望見到家人,還有很多的銀兩。在這座皇宮內,要麽成為皇上麵前的大紅人,要麽成為娘娘。否則,永無出頭之日。


    眼前有個大好機會,她沒有道理白白放過。


    “小姐想要奴婢做什麽,奴婢願意肝腦塗地來報答小姐的知遇之恩。”秀秀進宮有些年頭,隻是一直呆在禦膳房內。


    基本沒有多少人見過她,她也是最近人手不夠才陪安排到了西宮內。好不容易有人賞識她,眼前這個機會,秀秀自問是不會放過。


    陳絲雨看著眼前的小宮女,對其露出了滿意的眼神。


    孺子可教也,看來這丫頭有點腦子。他日收在身邊,定能派上大用處。


    “你別站那麽遠,來,上前一些。”陳絲雨朝著秀秀招招手。


    秀秀一開始唯唯諾諾不太敢,最後在陳絲雨的眼神鼓勵下,這才起身,靠近了陳絲雨一些。


    起身後,陳絲雨摘下手腕上的玉鐲子,然後握住了秀秀的手,將上等的玉鐲子戴在了秀秀的手腕上。


    “這是我賞你的,接下來賞賜多到數之不盡,你隻要記住剛才你自己說的那句話就好。”陳絲雨對著秀秀露出了笑。


    口蜜腹劍,佛口蛇心也不過如此。


    王府內時不時傳來悠揚悅耳的琴聲,忽近忽遠。


    夜子墨端坐在涼亭之中,他閉著雙眼雙手撫著古琴。


    “王爺……夜寒露重不妨早點歇息。”冷雲的聲音裏充滿了擔憂。


    正在撫琴的夜子墨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冷雲,你認同本王現在的作法嗎?聯同夜銘熙去傷害原本那個我本該用性命去保護的她。”


    夜子墨睜開了雙眼,雙手壓住琴弦。


    冷雲沒有出聲,他雙手抱著懷中的寶劍,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點的變動。


    “王爺,你認為自己在做什麽,或者清楚自己做的對與不對就好,其他一點都不重要。懂你的不需要解釋一直都懂你,不懂你的人即便是你解釋也一樣枉然。”冷雲的話充滿禪機。


    他從石凳上起身,走上前,大掌按在了冷雲的肩頭。“何時開始,你變得和從前不同了呢?”


    其實他們之中每個人都在變化,小紫變了,夜銘熙變了,就連他自己都變了。


    就連小盛也一樣變了,原本是忠心耿耿,為民請命的清官,可現在呢?他卻因為通敵叛國而致命身亡。


    “你說的對,懂本王的,不需要解釋都懂。不懂本王的,就算說破了嘴一樣改變不了什麽。”他稍稍一頓,“冷雲,我怕我是時日無多了。”說完,夜子墨輕聲歎息。


    聽到夜子墨的話,冷雲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王爺,難道你忘記了一件事嗎?當年你是代替了誰活到了現在?這個仇,你忘記了嗎?”冷雲的話提醒了夜子墨的過去。


    那段夜子墨以為永遠都不會再想起來的過去,卻沒有淡忘。


    他答應了夜銘熙去做一件事,卻忘記為自己做一件事。


    “不錯,本王怎麽忘記了活著的使命呢?居然為了夜銘熙差點誤了正事,我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行。”一瞬間夜子墨仿若全身充滿了力量。


    冷雲的話無疑是提醒著他活下去證明,這條命不是他自己的。


    “那麽王爺現在想怎麽做呢?”冷雲看了一眼夜子墨。


    有件事夜子墨還忘記了,冷雲也有心事。


    打量著冷雲好半晌,“有件事本王忘記問你了,關於容昭的死。”


    冷雲馬上握緊了雙拳,雙拳的骨頭“咯咯”作響。


    “王爺,能否答應屬下一件事?”他想幫容昭完成一個心願。


    夜子墨沒問事情的原委,隻是對冷雲點點頭。


    “請王爺允許屬下夜探皇宮,關於容昭的一些事,我想代替她去完成。”提及容昭,冷雲的內心像一塊平靜的湖麵出現了波紋。


    想不答應都難了,這想必是冷雲有生之年最想做的一件事。


    他麵朝著冷雲,“你要記住,不要硬闖,惹出了亂子,到時候隻怕本王都保不住你。”


    得到了夜子墨的同意,冷雲馬上離開了王府,前往皇宮。


    容昭,你放心,交托給我的事,我一定會圓滿的辦妥。


    望著冷雲離去的背影,夜子墨有些唏噓。就連一向不為情所困的屬下都情動了,而他呢?現在的他隻能孤獨的守著這病懨懨的軀體,不知何年何月才到頭?


    小紫最近欠缺精神,每晚早早歇息。至於夜銘熙什麽時候進來,什麽時候離開她一概不知。甚至也不去過問,他來不來已經和她無關,空等到天明又能如何呢?


    “珠兒,寶兒你們都退下吧!”她不想就寢的時候有人陪伴在身邊。


    從前容昭還在世時她能夠接受,畢竟與容昭一起長大,在私密的事都不會隱瞞她。可如今容昭已不在,她對任何人都存有一份提防之心。


    “是,太子妃。奴婢和寶兒就守在外麵,有什麽事兒太子妃盡管吩咐。”珠兒知曉小紫的心病。


    以前陳絲雨沒進宮前,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很恩愛。以前容昭姐姐在的時候,整個東宮充滿了歡聲笑語。現在呢?


    小紫朝著珠兒擺擺手,示意她們可以下去了。


    等寢宮大門被合上時,小紫閉上了雙目。


    就在她閉上眼睛不久後,聽到屋簷上傳來了動靜。來的好快,陳絲雨不甘心也是正確的。畢竟誰能容忍一個對立的死對頭呢?


    打開的小軒窗傳來動靜,小紫假裝躺著,雙手已經握緊了放在枕頭下的匕首。那把匕首看似短小,卻十分鋒利。


    來人步步逼近時,她快速的睜開了雙眼。


    那人拿在手中的寶劍已經出鞘,陰森的劍氣在黑暗中閃爍,結合著月光的光束,劍身折射出逼人的寒光。


    “我倒要看看,今晚你可否活著出去?”小紫說完,已經掀開了錦被。


    然而,舉著劍的冷雲單膝跪在了她麵前。


    他放下了手中的寶劍,摘下了蒙麵巾。


    “是你?”小紫有些意外,出現在寢宮內的人居然會是熟人。


    按照道理冷雲是不會聽候陳絲雨的差遣,那麽他今晚來找自己所為何事呢?


    “太子妃,屬下今晚冒死前來一切都是為了容昭。”冷雲抬起頭對上了小紫的雙眼。


    容昭,這個名字已經與小紫的血肉化為了一體。


    她披上了外衣,走到了外殿。冷雲隨著起身,小紫請他坐下。


    “說吧!有什麽話盡管說,那傻丫頭臨終前一句話都沒交代。我自是痛心疾首,一天之間死了三個親人,這是我畢生難忘的痛楚。”想起小盛死的那天。


    那一幕血腥的場景,小紫現在迴想起來,心依舊隱隱作痛。


    冷雲從懷中掏出一支紫玉簪,放在了桌子上。


    “這……這不是我當初還給子墨的發簪嗎?為何會在你手上,而且這發簪已經斷截,現在又為何會完整無缺。”小紫看到眼前的紫玉簪的確是完好的。


    中間多了一層金,這層金鍍的十分巧妙。手藝巧奪天工,如此不凡的手藝,極有可能出自名匠之手。


    看著眼前的玉簪,冷雲想到了三年前前來王府找夜子墨的容昭。


    “是容昭求來的,她知道你舍不得王爺,於是她連夜前來找王爺。王爺把她拒在書房之外閉門不開,可她不惜跪在雪地裏。隻求王爺能夠將這支斷截的玉簪給她。那一夜,是我親眼看到她為了一支簪,咬牙苦撐。”想到那個場景,冷雲苦笑了一下。


    小紫拿起了紫玉簪,“原來那一夜她出去了,難怪她迴來的時候第二天就病倒了。那傻丫頭從未告訴過我,可你又為何要告訴我這些事呢?”


    “屬下隻想太子妃明白,容昭從未背叛過你。你打她那天,她來找過我。和我聊了很多,那是第一次我看到她哭,為了你而哭。”容昭哭泣的模樣出現在冷雲的腦海中。


    “為了保護太子妃,容昭不惜親自去會陳絲雨,並且警告她,若加害你便要她付出代價。”冷雲看了一眼眼眶通紅的小紫。


    這些事容昭從未說過,哪怕是一個字都未曾提及。


    那傻丫頭為何要那麽傻呢?想保護自己,為何不和她明說呢?


    “她說,從始至終認為能夠保護太子妃的隻有太子殿下,容昭不得不成為了太子殿下的眼線,隻是有些事未曾來得及解釋,她卻選擇了不告而別。”冷雲有些哽咽,“難道,到現在太子妃還記恨當初容昭所做的一切嗎?”


    能讓一個不怕刀光劍影的硬漢因為一個故人而產生情緒波動,那該會是什麽樣的情愫呢?


    隻怕,這個真相也隻有冷雲自己最清楚不過。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小紫悔不當初,可再後悔都於事無補。


    “冷雲,你專程冒死前來隻為了解釋這些嗎?難道,這些話不可以托子墨轉達嗎?”小紫是擔心冷雲的安慰。


    畢竟,眼前的人對容昭有一份愛憐之心。如今容昭已不在,她保護冷雲也是理所當然的。


    冷雲冷笑,“太子妃多慮了,屬下還沒這麽不濟。有些事需要屬下親力親為,何況為容昭所做,我甘之如飴。”


    這段沒來得及開始的感情,卻因為容昭的死而告終。


    “是我一手拆散了你們,我把容昭當成親妹妹疼愛,沒想到現在與她卻要天人永隔。冷雲,我欠你一份情。”小紫收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紫玉簪。


    這枚發簪,不再是當年夜子墨送給她的信物那麽簡單。這支玉簪包含了容昭對她的感情,這算是容昭的遺物。


    看到小紫收起玉簪,冷雲知道那是她原諒容昭的意思。


    既然今晚前來的事已辦妥,冷雲不便久留。這是東宮,何況他是男子,夜會太子妃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既然太子妃已經有了打算,那麽屬下先行告辭。”他話音剛落下,寢宮外傳來了動靜。


    小紫對他使了個眼色,冷雲馬上躲了起來。


    “太子殿下,太子妃已經安寢了。最近太子妃身體和精神欠安,還望太子殿下不要進去打擾。”外麵傳來珠兒的聲音。


    來得那麽快,看來她身邊有了眼線,真是大意。


    東宮內又有了新的宮女嗎?為何,她沒有發現呢?看來,最近她是太大意了,沉浸在喪失至親的悲痛中,忘記了要提防小人。


    寢宮大門就在此時被推開,進來的夜銘熙還帶著陳絲雨。


    原來是她在興風作浪,難怪。


    小紫不慌不忙坐在圓桌前,替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太子殿下前來是想看看臣妾死了還是活著對嗎?”她端起茶杯,嫣然一笑,眼睛的餘光卻直逼陳絲雨。


    夜銘熙也沒有自亂陣腳,他朝前走去。“這麽晚了太子妃還飲茶,難道不怕失眠?”


    他什麽時候關心過自己,又是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她的所作所為引不起一點點的心動了呢?


    “殿下,我分明看到有人進了太子妃的寢宮,沒有離開過。”陳絲雨靠近夜銘熙,說出她所謂“看到”的事。


    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好你個陳絲雨,存心來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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