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夜已經沐浴過了。”我倔強地迴答。


    夜煊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狠狠地瞪著我,眸中有要將我撕碎了般的陰狠,淡淡道:“你身上有股別的男人的異味,本王嫌髒。”


    夜煊,在與我洞房花燭夜時,口中還念念不忘那個名喚“芊芊”的女子,像他這般妖孽的男人,想必苟合之事也不知做過多少次!


    而我,與夜玄鈺是清白的!且,自從嫁給夜煊,我就已經決計將夜玄鈺……忘掉!


    可他,竟將我說的如此不堪!


    想我城陽郡主,雖自幼無父無母,但被養父獨孤翊一向視為掌上明珠,又何曾受過如此屈辱詆毀!


    一股火從胸口燒到全身,又燃到臉上,我恨恨道:“夜煊,我身上髒,你身上心裏未必不齷齪!”


    “你想玩,本王陪你玩。”夜煊眸色平靜,對我道:“今後,你將會看到愈加令你吃驚的事情,隻是――你,千萬不要過於興奮。”


    沐浴更衣後,我迴到懿軒宮麟德殿寢宮,入了宮門,卻又遲疑地站住了。


    橘色燭焰已經冉冉升起,雍容華麗的牡丹屏風上隱隱透出一個青年男子的身影,無限的俊逸與風華。


    夜煊?


    “進來。”夜煊清朗的聲音從裏麵響起。


    我略遲疑,邁步跨了進去。


    有個青年男子臨窗而立。


    一攏白衣,玄紋雲袖,憑窗而立,銀白袍服一角上繡了兩枝梅花,隨風翩翩而舞中,似有幽香縷縷散來。


    此時,他下巴微揚,正居高臨下靜靜注視著我。


    斜飛入鬢的修眉下,一雙尾角上挑的桃花眼明亮而狹長,透著攫奪人心般星河燦爛的璀璨,隻是那眸中的深邃疏忽即逝,讓人抓也抓不牢,卻想窺視,不知不覺間已掉入奇妙的漩渦,讓人刹時唿吸一緊,一同沉醉。


    一張俊顏,狂狷中帶著柔美,似笑非笑,總使我想起芙蓉月下妖嬈的淺紅色櫻蕊,以及夏日黃昏天際那一抹緋紅的雲霞,濃麗而魅惑。


    夜國美人雲集,夜國皇族更是攬盡了天下美色,而夜煊,是我見過的最俊美的男人。


    恍惚中似乎憶起,帶這種麵相的男人,冷酷而薄情。


    夜煊靜靜地望著我,眸中神色古怪,而頗具玩味,令我心中不由得一陣激跳。


    “脫吧。”他指了指寢宮正中央擺放的一件物事,示意我過去。


    我這才發現,在自己沐浴更衣的這一段時間,寢宮內居然多了一條鋪了錦緞的長凳。


    微微一錯愕。


    夜煊薄唇微啟,似笑非笑,冷冽的眸中含著傲慢與不屑:“這條長凳名喚‘春凳’,但它卻不是因為用椿木打造才得名。民間,每到了晚上,將此物搬出去,無論桃花樹下,荷花池畔,皆可隨心所欲。”


    啊,這個邪惡的男人,居然將我視作普通賤婦來侮辱!


    “想不到,尊貴的煊王爺居然有此癖好,妾身今日大開眼界。”我冷笑道。


    夜煊勃然變色,迅速揮臂。


    “啪”地一聲,有白色物事斜飛過來,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被它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心中又惱又恨。


    “哥哥……”我絕望地朝四周大叫。


    “哥哥在這裏。”有個頎長清秀的少年從一株梅樹下疾步走來,冷冽的鳳眸中飽含著深深的痛惜:“是他們又欺負你了麽?放心,隻要哥哥在,絕對要替你複仇!”


    他欲要朝我靠近,忽有火光竄起,將我和他阻隔在了兩重天地……


    我驚喜地朝獨孤翊奔過去,有一道閃電瞬間劃過夜空。


    哥哥居然變換成了夜煊!


    但見夜煊冷冽的鳳眸爍爍放光:“你這個既貪婪又惡毒的女人,居然在洞房花燭夜,夥同情夫給本王戴上了一頂大大的綠帽!”


    ……


    恍惚間,有雙溫暖的手在反複輕輕拍我的臉頰,淡淡的龍涎香若有若無。


    “鈺……”


    有溫暖充斥在心頭,我用盡渾身力氣睜開了眼,欲要喚出埋藏在心底的名字,但在看到麵前之人的一刹那,生生地閉上了嘴。


    “你醒過來了。”


    夜煊眸中閃過一絲亮光,可我不希冀那是驚喜,想起他曾對我的侮辱和傷害,恨意湧上心頭。


    “拜王爺所賜,妾身這條賤命連閻羅都不肯收留呢。”我冷冷道。


    夜煊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霍然起身。


    “我的陪嫁丫鬟雪瑩呢?”我冷冷道:“不要告訴我,她因故不能服侍,而已經迴漢陽王府去了。”


    夜煊緩緩迴首,冷冽的鳳眸似笑非笑:“王妃果然冰雪聰明,你猜對了。隻不過,是獨孤翊令她迴去的。”


    獨孤翊?視我如掌上明珠般疼愛的獨孤翊……


    你怎麽可以!


    心痛都不可以,因為我聽到了心碎裂的聲音……


    不一會兒,有細碎的腳步聲漸漸而來,隨即清亮的少女聲音在殿外道:“奴婢香凝參見王妃。”


    “進來吧。”我將身子坐起來了一點,努力做出高貴端莊的樣子。


    屏風後緩緩走出來一個身著蔥綠宮女服飾,年約十四五歲的小宮女。


    “奴婢侍奉王妃洗漱用膳。”香凝轉而問道:“不知這會兒,王妃娘娘感覺如何?”


    “怎麽,我病了嗎?”我不解地問道。


    “方才王妃娘娘燒得很厲害,是王爺令禦醫過來相看,才有了緩解。”


    聽了這句話,我心頭一暖,但隨即就想到:那個邪惡男人何嚐有絲毫憐香惜玉之情,他大約是怕我死了,不好跟皇帝和太後交差呢!


    我微微頜首,聽憑香凝扶坐起來,用柔和的毛巾淨麵,又抿了兩口她遞上來的茶羹,痛楚不堪的身體和緊繃的神經終於釋然一鬆。


    第一次將這個小宮女細細打量。


    “香凝家是哪裏的?家中可還有什麽人?”我有意無意地問道。


    “家?奴婢沒有家,也沒有親人。”香凝低低的聲音中含有一絲淡淡的哀傷:“奴婢自幼父母雙亡,自記事起,就在懿軒宮侍奉年幼的煊王。要說親人,也僅僅是煊王一個人吧?”


    竟然跟我身世一樣!


    別人的童年從三歲開始,而我的記憶,全都始於六歲。


    獨孤翊說我自幼父母雙亡,是他從戰火硝煙中將我救起,並搜盡天下良方為我治愈嚴重的腦疾。


    得知香凝與我相同的悲苦身世,有股熟悉親切的感覺躍上心頭。


    但,在布滿明槍暗箭的陰翳深宮中,我還是要時刻將自己尚有溫度的心偽裝得堅韌!再堅韌!


    微微闔上雙眸,將洞房花燭夜難以解開的謎團再細細梳理一遍。


    世上最強大的夜國,朝中一半權臣都出自皇太後門下,另一半,被漢陽王、煊王、瑾王,和新皇夜玄鈺所平分。


    漢陽王的崛起,不僅僅靠的是皇太後姐姐的強大權勢,而更憑的是戰場上勇往直前的赫赫戰績,和待人謙恭有節的氣節。


    煊王的威勢,一半來自先皇毫不掩飾的喜愛和推崇,另一半則來源於這三年來顯赫的政績。


    瑾王是皇太後的親外甥,也是幸存在世的唯一親人,因著這血濃於水的親情,先皇駕崩後,獨孤瑾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異性藩王在一年間就躍升為夜國的新貴。


    皇帝夜玄鈺是淑妃之子,貴妃因病而薨後,就被沒有子嗣的皇後收為養子,後先皇病危,被立為皇太子。登基後,夜玄鈺依從先皇遺詔,聽從太後攝政。


    在外人看來,夜國這最強大的五股勢力中,漢陽王、瑾王、皇帝,毋庸置疑都應該是和太後是密不可分的聯盟;而煊王則相對獨立。


    如今,皇上下旨將我這個漢陽王的養女賜婚給煊王,這又怎能不令煊王起疑――我這個煊王妃是太後和皇帝聯合起來下給他的一劑毒藥呢?


    但,是毒酒,他也要飲了!隻不過,在飲酒時,他要不惜將酒杯摔碎!


    可我這個被斥之為“貪婪又惡毒的女人”,就連太後也是第一次見,至於夥同皇帝夜玄鈺給夜煊戴上綠帽,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殿外傳來給煊王的問安聲,隨即有穩健的腳步聲已到了寢宮外,我心頭刹時一緊。


    隨著一縷柔和的日光漫灑而來的,是一個身著白色錦袍的俊美男子。


    “待她好些了,即刻送她到菡萏殿。”夜煊的話語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令人聞之渾身顫栗。


    “菡萏殿?”香凝遲疑了一下,怯怯道:“王爺,煊王妃不是應該住在紫宸殿的麽?”


    “獨孤紫鳶犯了七出,本王已經將她廢去正妃之位。”夜煊冷冷道。


    “夜煊,把話說清楚……”一股火,從胸口燃遍四肢,隻燒得我渾身亂顫。


    “洞房花燭夜,本王發現新娘不潔,就憑這,就夠廢黜她的正妃之位,讓她永世做個侍寢的賤奴!”夜煊冷冽眸中含著傲慢與不屑。


    “我是漢陽王之女城陽郡主!是皇上親自下旨賜封的煊王妃!太後親眼看著明媒正娶入麟德殿的正妃!出身品行無可置疑!”我對夜煊冷冷道:“王爺既是說我失去貞潔,那就立即拿出證據來!否則,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你若不服,盡可以到太後那裏哭訴,而本王隻需將這頁薄紙呈給天下人看!你說,那個道貌岸然的家夥,是不是會一夜間就身敗名裂呢?”夜煊晃了晃手中那頁被揉皺了的紙,冷笑道:“而本王隻是好奇,他若遭到質疑,會不會撕下一向偽裝得嚴嚴實實的麵具,恣意放縱一迴呢?若是那樣,本王倒是要平生對他敬仰一迴。”


    哦,好個狠毒的計劃!


    似乎,我隻有退路一條。


    可,幼年的坎坷經曆,以及和義父相伴將近十年的戎馬生活,早使得我這個小女子,看似柔弱的身體裏透著鐵一般的堅韌。


    夜煊冷冽的鳳眸朝我迅速瞥了一眼,哈哈大笑著朝殿外而去。


    我沉默半晌,對香凝道:“洗漱更衣,去乾寧宮。”


    後一世,我的番外:


    龍元五年,商國南部邊境滄月鎮。


    鎮上一座外表普通的民宅,走進院內也沒什麽誇張之處,一進院門是一條通往中廳的小路,中廳後,分別是左右廂房,再旁邊是下人房。中廳裏並沒有過多的擺設,隻有正中一張長方桌子,分列兩旁八張太師椅,牆壁上掛了幾幅山水圖,均是平常的布局,但再一細看,原來桌椅均是貴如黃金的優質木材所製,而桌椅上的花紋的雕工也是小鎮上找不到的,至於那幾幅畫,如是識貨的定會驚詫異常,竟是百年前聞名的畫家之作,而這些畫早已流失好幾十年。


    院中,張管家望著紛飛的雪花,歎了一口氣。今天是少爺的生日,但這又如何,隻怕是又要一個人過了。看著雪花漸小,張管家招唿了兩個下人去將門前的雪花掃掃,待會兒出去看能不能買點新奇的東西做少爺的生日禮物,隻是少爺什麽都有,估計不管什麽物什也引不起他的興趣。


    一個下人打開大門,腳底忽然觸到了一個東西,他低頭一看,竟是一個紅色的包袱。他將包袱抱起,裏麵一個粉嫩嫩的嬰兒,眼睛緊閉,似乎出生不久。下人連忙驚唿一聲,張管家應聲而來。他看到這個小嬰兒,皺了一下眉,又將手指伸到嬰兒的鼻前,似乎還有微弱的氣息,歎了口氣,將嬰兒抱進中廳內。


    “劉嬸。”一個中年婦女應聲進來,是花匠老劉的老婆。


    張管家說:“看能不能弄點吃的,這孩子,怕是被父母拋棄了。”


    劉嬸看了看包裹裏的嬰兒,憐惜地說:“喲,真是可憐的小丫頭,也不知父母為啥那麽狠心,唉,餓壞了吧,我去牛棚裏擠點牛奶去。”說完,鼻子抽抽地走了。


    這時,一個白衣少年也走進了客廳,他大約八、九歲的樣子,但是冷漠的神態卻顯得與年齡不符,白淨的臉上掩飾不住的高雅與尊貴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敬畏,正是這家的少爺。


    他冷眼看了一下張管家手上的包袱,問道:“這是什麽?”


    張管家忙解釋道:“鈺少爺,這不知是誰放在門口的,怕是過不下去了,才將剛出生的嬰兒丟棄了…..”


    “扔了!我們不能惹不必要的麻煩。”少年冷漠的說。


    “這,少爺,你看她還有一口氣,也許老天爺可憐,居然沒被凍死,既然今天降臨在咱們門前,也許是老天爺賜與您為伴的呢。”張管家說著,連忙將嬰兒抱到少年的麵前。


    少年瞥了一眼包袱裏的女嬰,嬰兒仿佛有感知似的,猛然睜開雙眼,燦爛地朝少年笑了一下,少年心頭忽地一軟,仿佛有什麽溫暖的東西流進冰冷的心,慢慢的融化著。


    張管家見少年的臉色似乎沒有剛才那麽冰冷,忙說:“少爺,咱們要是扔了她,怕是活不過今天了。”


    “既然如此,把他留下,就當是老天給我的生辰禮物吧!”少年說完,頭也不迴的跨出大廳。


    九年後。


    泥人似的小小東張西望了一下,發現沒有人,於是躡手躡腳地穿過門廳,打算溜迴房內將髒衣服換下來,突然眼前一個出現一度白色的牆擋住自己的去路,小小吐了吐舌頭:“鈺哥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殺手重生:王爺,暫且饒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安乃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安乃新並收藏殺手重生:王爺,暫且饒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