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是安若鳳,水流雲友善的笑了笑,隨即麵有赧色道:


    “我是在想,這水裏的魚兒,要是能夠生活在湖泊大海之中,那該多自由自在啊。”


    “海闊憑魚躍,固然是美事一樁,但這小小人工湖,卻也為它們提供了安逸舒適的生活。所謂有得必有失嘛。”


    不忍見水流雲暗自神傷,安若鳳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


    “嗬嗬,我們不要談魚的事了。聽聞將軍如今對你百般疼愛,可是真的?”


    掃去黯然之色,水流雲淺笑道,言語間沒有絲毫的嫉妒與羨慕,倒有幾分希冀。


    “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麵。你不想談魚的事,我也不想談你所說之事。此番前來找你,我倒是有一事想問。”


    “何事?”


    見安若鳳斂去笑意,表情變得十分嚴肅認真,水流雲不由得嚴正以待道。


    “當日,我喝下絕孕藥茶後,究竟發生了何事?”


    安若鳳雖未言明自己有了身孕,但她突有此問,已然讓水流雲內心暗喜不已。


    哼!天可憐見,總算讓她水流雲等到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趙燁,安若鳳產子之日,便是你還債之時。


    察覺到水流雲身上若有似無的戾氣,安若鳳的心猛地一沉,本能的起了防範之心,表麵上卻佯裝無事的再度追問道:


    “流雲,那日究竟發生了何事?”


    “那日,我見你喝了絕孕要茶,痛苦難當,故而施以援手,盡力減輕你的痛楚,也保住了你的生育之能。”


    “流雲,不瞞你說,我懷孕了,但我不想要腹中胎兒,你醫術如此了得,可否將我腹中胎兒除去。”


    證實內心猜測的安若鳳,情緒不曾有半分激動,反倒神色清冷,眼神淡漠的說出心中決定。


    被驚得倒吸一口冷氣的水流雲,慌忙穩定心神,急道:


    “若鳳,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那腹中的小生命,可是你的親骨肉啊!”


    “親骨肉?哼!”


    嘴角浮現一抹冰冷的笑意,安若鳳冷哼一聲,吐字如冰道:


    “但他也是趙燁的孽種。我是絕對不會給仇人生兒育女的。”


    神色決絕果斷,顯是鐵了心,要打掉腹中胎兒。


    安若鳳腹中的胎兒,是水流雲唯一可以要挾趙燁的籌碼,說什麽,她也不會讓安若鳳斷送掉的。


    心念急轉,水流雲腦中靈光閃過,麵露慘淡之色,歎息道:


    “若鳳,你可知,當日我並未能完全護你心脈。你若墮了這孩子,他日,將再不會受孕了。”


    聞言,安若鳳身子猛的一震,糾結片刻,最終毅然決然、淒然一笑道:


    “不受孕最好,總之,我是絕對不會要趙燁的孩子。”


    “斷子絕孫此等有損陰德之事,我是定不會做的,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水流雲見軟語相勸、並未奏效,醜陋麵容猛地一寒,冷然拒絕道。


    她實在不想親口將安若鳳懷孕之事告知趙燁,那樣等同於與安若鳳為敵。


    然,機不可失,她蟄伏多年,為的就是一擊即中。


    若事情當真到了勢在必行時,也隻能對不起安若鳳了。


    “流雲,你不是也恨趙燁嗎?為何還要說服我替趙家開枝散葉?難道你心中另有打算?想以孩子要挾趙燁?”


    眼神似刀鋒般銳利的射向背轉身子的水流雲,安若鳳語氣咄咄逼人道,若是常人,定然會被其周身散發出的淩厲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


    被安若鳳說中心事的水流雲,心猛然一顫,隨即麵容越發猙獰的迴首迎視安若鳳,冷笑又帶點悲涼道:


    “嗬嗬!想不到我水流雲三番兩次真心待你,你卻質疑我的用意。好,從今往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再不相幹。告辭。”


    言罷,欲拂袖而去。


    望著水流雲漸行漸遠的背影,安若鳳突感身心疲累,癱坐在地。


    難道,真的是她太多疑,以至於草木皆兵,錯怪了水流雲嗎?


    自認識水流雲之日起,她確實幫忙不少,甚至還因做內應,而被趙母子逼得瘋癲發作。


    水流雲那麽真心付出,卻從未要求迴報什麽,真的會心存歹念嗎?


    可是,之前,水流雲聽聞她懷有身孕時,那周身散發出來的戾氣,又該做何解釋?


    越想越無頭緒的安若鳳,隻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腦袋像是要炸開般疼痛,雙手忍不住捂頭,呻吟出聲。


    剛巧經過花園的夜子璃,驀然見到安若鳳脆弱難過之態,心猛地一陣抽搐,下意識的就要飛身上前,卻被與其並肩而行的趙燁快了一步。


    “若鳳,你怎麽了?”


    小心翼翼的將安若鳳圈在懷裏,趙燁神色焦急的問道。


    陽光太烈,刺得眼暈,加之頭疼,不曾細辨是何人抱住自己的安若鳳,小手本能的抓住趙燁的衣袖,虛弱道:


    “我,我可能中暑了。能送我迴房休息嗎?”


    “好,我這就送你迴房。”


    答應完安若鳳,趙燁抬頭,對內心苦澀不已,表麵卻佯裝無事的夜子璃道:


    “夜先生,你先去書房等我,我先送她迴去。”


    “好。”


    眼睜睜看著趙燁抱著身體不適的安若鳳離開,夜子璃強摁下心頭想跟去一探究竟的衝動,僵著身子,朝書房而去……


    幸好青蓮機靈,請了上次診脈的大夫,才有驚無險的蒙混過關。


    三兩下打發趙燁去了,安若鳳麵有疲倦之色,閉目側臥於床,待得身子輕快了些,睜開雙眸,望向欲言又止的青蓮道:


    “有話,你就說吧。”


    “夫人,這樣遮遮掩掩,並非長久之計。時日久了,奴婢怕將軍會起疑心啊!”


    似今日這般擔驚受怕的生活,青蓮是再不想多過了。


    萬一讓將軍知道,她幫著安若鳳有心隱瞞事實真相,那她這小小的丫鬟,肯定會遭受嚴酷的皮肉之刑。


    “恩,未免夜長夢多,你今日便出府,替我抓副打胎藥。”


    “打胎藥?”


    震驚不已的瞪大雙眸,青蓮惶恐的往後退了一小步,神色慌張的直搖頭。


    落胎一事,必不可能悄無聲息的進行,到時東窗事發,將軍若是查出是她親手買的打胎藥,那她定會落得個粉身碎骨的淒慘下場。


    “撲通。”


    雙膝一軟,青蓮跪倒在地,“咚咚”死命磕頭,聲淚俱下道:


    “夫人,求求你,別讓奴婢去買打胎藥,求求你,放過奴婢這條賤命吧。”


    青蓮與她,終究沒有什麽深仇大恨,要其涉險,確實有些殘忍。


    輕歎一聲,安若鳳放柔語氣道:


    “起來吧,買藥一事,我再另想辦法吧。”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


    忙不迭道謝之餘,生生又磕了幾個響頭,青蓮這才紅腫著額頭起身。


    “青蓮,而今,你也算是我最貼身的人了。我有一事想問你,希望你能如實告知。”


    “夫人對奴婢有活命之恩。若是夫人所問之事,乃是奴婢知曉的,奴婢定當如實相告。”


    “恩。你在府中多年,覺得水流雲是怎樣一個人?”


    “水流雲此人素來深居簡出,從不與府內任何人有交集,奴婢當真不知其秉性習氣。”


    暗自納悶安若鳳為何突然關心水流雲之餘,青蓮坦誠相告道。


    未能從青蓮口中知曉有用的信息,安若鳳內心不免有些失落,然為了讓心中的顧慮,能夠得到合理解決,她最終換個方式問道:


    “青蓮,若是有一人,身居深宅大院,平日對你有恩,但是為了複仇,你突然對她有了利用價值,你說,這恩人會利用你嗎?”


    “會。”


    青蓮沒有絲毫猶豫,表情十分肯定道。


    “何以見得?”


    “深宅大院內,根本沒有什麽交情可言,有得隻不過是利益,更何況,恨會讓人迷失心智。”


    言罷,青蓮視線狀似無意的瞄了眼安若鳳,隨即低頭垂眸,不再言語。


    察覺到青蓮意有所指的眼神,安若鳳嘴角不由浮現一絲苦笑。


    果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往昔,心中沒有恨的時候,她也不曾似現在這般瘋狂過,就連自己的親身骨肉,也可以毫猶豫的打掉。


    那水流雲雖麵善,生性卻與她一般倔強,又心如明鏡,會利用孩子,逼迫趙燁還其自由,也絕不是沒有可能的。


    “青蓮,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是,夫人。”


    如獲大赦的青蓮,答應一聲,不敢多做逗留,快步退出房去。


    室內寂靜一片,不多時,安若鳳便沉沉睡了過去。


    待得整個院子寂靜無聲時。


    室外,蘇雪倩自暗處轉出,眼角眉梢,盡是喜悅之色。


    嗬嗬!如今安若鳳有了身孕,若是讓少主知道了,他一定會斷了對安若鳳的念想。


    到時候,她蘇雪倩,又有機會獨霸少主的心了。


    踮起腳尖,透過微微敞開的窗戶,探頭忘了眼陷入睡夢中的安若鳳,蘇雪倩掩嘴輕笑,隨即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聽雨軒……


    清風朗月,花香醉人。


    傷勢已然痊愈的皇甫少衡,靜坐於花廳內,獨自斟酒品嚐,滿腦子卻都是安若鳳那溢滿溫柔的絕色麵容。


    想著想著,其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一抹令人目眩神迷的寵溺笑容,嚇得守在廳外的小廝,直起雞皮疙瘩。


    三皇子平日裏總是笑臉相迎,卻隻是流於表麵,從未像現在這般,發自內心的笑過,看來,一定是有人勾起了他的情絲。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是如此不幸,又如此之幸。


    “咕咕,咕咕。”


    一隻鴿子撲棱著翅膀,停在了離小廝不遠處的一顆矮樹上,發出低低的叫聲。


    小廝眼尖,一眼就認出了是互通信息的信鴿,三兩步跑上前去,將鴿子抓在手裏,熟練的自鴿子的腳上解下細小竹管,丟下鴿子,便匆匆跑入花廳內。


    “殿下,有飛鴿傳書。”


    “恩。”


    心情愉悅的點了點頭,皇甫少衡伸手接過字條。


    待得展開字條,看清上麵所寫內容,原本風和日麗的清朗俊容,立即風雲色變,烏雲籠罩。


    低吼一聲,皇甫少衡合攏手掌,將字條揉了個粉碎,揚手丟在空中,嚇得送字條的小廝連大氣都不敢喘。


    “備筆墨。”


    “是。”


    小廝諾諾答應一聲,快步離開,眨眼工夫,手裏便拿了筆墨迴來,小心放在了石桌上。


    皇甫少衡鐵青著一張清雋容顏,奮筆疾書,將心中決定,悉數寫在了紙上,然後卷成卷,遞給小廝,讓信鴿送出……


    “冰封的淚,如流星隕落,跌碎了誰的思念……”


    清潤悅耳的歌聲,伴隨著纏綿憂傷的琴曲,緩緩流淌於聽雨軒的每個角落。


    白衣勝雪的安若鳳,臻首微垂,小嘴輕啟,輕彈淺唱間,雙眸泛著淚光點點。


    以往,每當她彷徨迷茫時,莫寒都會耐心的聆聽她的心聲,最後給出中肯的建議,令她茅塞頓開,走出困境。


    而今,天人永隔,她除了以琴聲傾訴外,再也不可能得到莫寒的真知灼見了。


    “嗚……”


    一道醇厚綿軟的簫聲驀然響起,卻並不突兀,合著琴聲此起彼伏,恰到好處。


    安若鳳的心猛地一震,卻並未停止撫琴。


    待得一曲終了,才起身,朝著簫聲傳來的方向,試探性的喚道:


    “莫寒,是你嗎?”


    雖然寂靜無聲,但安若鳳肯定,不遠處,確實有人存在。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你,對不對?你肯定聽出了我琴曲中的彷徨,所以迴來替我解惑了,是不是?”


    不敢走近細探,生怕會驚走那隱藏與暗處的身影,語聲卻是不可遏止的顫抖與激動。


    “哎!”


    一聲重重的歎息,透出無盡的無奈與苦澀,卻終究沒了其他言語。


    “莫寒,你說,我腹中的胎兒,到底是該留,還是該打去?你能告訴我嗎?”


    生怕若不快些說出心中苦悶,莫寒就會丟下自己而轉身離開的安若鳳,失了往日的冷靜與沉著,急道。


    聞得安若鳳有了身孕的夜子璃,如遭雷擊,身子猛地一震,思緒頓時亂作一團。


    “說實話,我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但是流雲告訴我,要是打了他,我便終身無子嗣了。”


    慘白著一張小臉,安若鳳依舊自說自話道,眼中是滿滿的掙紮與糾結。


    夜子璃心中清楚,安若鳳其實是很喜歡小孩子的。


    記得,當年春暖花開,桃林同遊之時。


    她曾說,想過陶淵明詩中描寫的那般生活。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籬笆院內,滿園孩子嬉戲,他和她對弈品茗,享受其樂融融的天倫之樂。


    若是她終身不能受孕,那她想要享受天倫之樂的美夢,終究會落空。


    莫寒啊!莫寒,你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讓若鳳遺憾終身。


    心中主意一定,夜子璃正與出言要安若鳳留下腹中胎兒,忽聽得有腳步聲自聽雨軒外傳來,忙旋身離去。


    見暗處異動之後,便沒了聲響,安若鳳的心瞬間被失落與悲傷所吞噬。


    “別走,別走……”


    剛踏入聽雨軒的趙燁,見安若鳳神色淒惶,像是著了魔般,朝著寂靜的暗處無助唿喚,心猛地一窒,一個箭步衝了上去,自身後將安若鳳越發消瘦的身子緊緊抱住。


    “若鳳,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醇厚的嗓音,帶著發自內心的關懷。


    趙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心疼安若鳳,或許,此刻的她,真的很像幾年前的自己。


    那種彷徨寂寥之感,輕易便令他萌生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錯覺。


    背靠著趙燁厚實的胸膛,安若鳳並沒有掙紮,迷離的雙眸卻已然清明如水。


    “沒什麽,隻是剛才一隻鳥兒受傷,我想幫它,它卻飛了。”


    聞得安若鳳的解釋,怒氣瞬間爬上趙燁漆黑深邃的雙眸。


    他真心實意的關心她,她卻故意隱瞞,當真可惡。


    “隻不過是隻鳥兒罷了,飛就飛了,不必再擔憂了。”


    “恩。將軍深夜到此,不知所謂何事?”


    “雕蟲小技,真怕辱了將軍之耳。”


    “若鳳實在太謙虛了。恐怕整個京城,也無能能勝過你的琴藝。”


    此話並非虛假的恭維,而是出自真心。


    安若鳳的琴藝,確實達到了爐火純青之境,不但能奏出了曲之美妙,更奏出了曲之意境。


    令人聞之,便心生蒼涼寂寞之感。


    想他趙燁,自問將情感掩藏的極好,但是今夜聽了她所彈之曲,也不由的心酸不已。


    “多謝將軍稱讚。若是將軍不嫌棄的話,若鳳可再彈一曲。”


    自然而然、不著痕跡的自趙燁懷裏抽身,安若鳳巧笑嫣然道。


    常言道,千金易得,知音難覓。


    即便趙燁是她的仇人,但她此刻,也想暫且拋開仇恨,盡情彈奏一曲。


    一是為了抒發心中鬱悶,二則是想進一步窺視趙燁的內心。


    剛才,趙燁抱住她時,那種自其身上流露出來的深深孤寂與悲傷,並不像是裝的。


    “好。”


    朗聲答應之後,暫時拋卻內心各色思量,趙燁隨意挑了處地方坐下,收起平日裏盛氣淩人的氣勢,表情認真,儼然一副聽眾之姿。


    素手調了調琴弦,醞釀片刻,安若鳳便低眉垂眸,檀口輕啟,彈唱道:


    “細雨飄,清風搖,憑藉癡心般情長;浩雪落,黃河濁,任由他絕情心傷……”


    “又想起,你的臉,尋尋覓覓,相逢在夢裏;時時刻刻,看到你的眼眸裏,繾綣萬千;今生緣,來世再續,情何物,生死相許;如有你相伴,不羨鴛鴦不羨仙……”


    “尋尋覓覓,相逢在夢裏;今生緣,來世續;不羨鴛鴦不羨仙;不羨鴛鴦不羨仙。”


    反複低吟唱詞,苦澀溢滿趙燁的胸腔。


    那種痛徹心扉之感,仿若久旱逢甘霖的野草般,複活之後,瘋狂滋長,很快便如密密麻麻的針網,將他自認為剛強的心,戳的千瘡百孔,就連唿吸,都是痛的。


    為了宣泄內心痛楚,趙燁自地上撿了根枯枝,忽地站起,手捏劍訣,身法靈敏的舞了起來。


    枯枝過處,枝葉凋零;片片花瓣,隨著勁風,於月下滿天飄飛。


    剛猛淩厲的劍法,柔軟哀婉的琴聲,搭配的天衣無縫,恰到好處的詮釋了情愛來時的氣勢洶洶,與離去後,那無盡的落寞與蒼涼。


    曲罷,劍停,院內,已然滿目瘡痍。


    安若鳳伸手拂去落在秀肩上的殘花,正欲起身,卻聽趙燁意猶未盡道:


    “好曲。若是若鳳方便的話,可否再彈唱一曲?”


    過去,趙燁都是將悲苦強壓在心頭,從來沒有像今晚這般酣暢淋漓的發*泄過。


    而今,無所顧慮的發泄一番,感覺心頭輕鬆不少,卻依舊覺得有些‘餘毒’未清。


    原本是想勾起趙燁傷心之事,好讓他心生痛苦的安若鳳,萬沒料到,趙燁聽罷曲後,不但眼中浮現暢快之感,精神更是好了數倍。


    心中暗自訝異同時,嘴上則依舊順從道:


    “蒙將軍不棄,若鳳就再彈一曲。”


    “可有酒乎?”


    酒能助興,趙燁想借著酒興,讓自己徹底敞開心扉,將積壓多年的痛苦,悉數釋放出來。


    “有,將軍請稍等。”


    不問緣由,安若鳳答應一聲,便離了琴架,快步往室內走。


    片刻工夫,手中便拿了兩壇美酒,笑吟吟的步出房門。


    哼!她正愁沒辦法從趙燁口中得知一些她想知道之事,想不到他自己倒送上門來了。


    常言道,酒後吐真言。今晚,便將其灌醉。


    趙燁伸手接過安若鳳手中的兩壇酒,將其中一壇置於身旁,揚手拍開另一壇酒的封泥。


    一股醉人酒香,瞬間飄浮於空氣中。


    “好酒!”


    豪氣幹雲的大讚一聲之後,眼神似水,誠邀安若鳳道:“若鳳,可否陪我喝上一口?”


    “嗬嗬!將軍,這酒你還沒喝,便醉了?”


    “哦!何處此言?”


    挑了挑俊挺的劍眉,看著安若鳳嬌俏帶笑的模樣,聽著她略帶調侃卻吳儂軟語的嗓音,趙燁不免有些心蕩神搖。


    “我若醉了,便曲不成曲,調不成調了,又怎能彈琴娛興呢?”


    “一口而已,不會醉的。”


    言罷,趙燁便要拉安若鳳的袖擺,想讓她坐下,陪自己喝酒。


    靈巧的避過趙燁的大手,安若鳳淺笑著解釋道:“我沾酒即醉,相公若是執意要我喝,難道想形單影隻、對月自飲不成?”


    自古溫柔鄉,便是英雄塚。


    即便趙燁平日裏再怎麽冷靜沉著、睿智剛烈。


    在今夜這等良辰美景、酒香彌漫的氛圍下,也終究化作了繞指柔。


    不再勉強安若鳳喝酒,任由其走到瑤琴前坐下。


    待得琴聲響起,趙燁便昂頭喝酒。


    素手輕彈流連於琴弦上的安若鳳,望著月下喝酒的趙燁,心不自覺的漏跳了一拍。


    不得不承認,今夜的趙燁,是與平日裏大不相同的。


    今夜的他,渾身散發著一種致命的誘惑。


    這種誘惑,讓她突然想到“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一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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