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子,是吃飯,還是住宿啊?”


    店小二並不因安若鳳主仆的不理睬而氣惱,反倒越發熱情的招唿道。


    以他對達官貴人脾氣秉性的了解,越是富貴高官子弟,越是趾高氣昂,會擺架子。


    心存疑慮,安若鳳徑自試探性問道:


    “這位小哥,請問貴店是否有一位名喚莫寒的住客?”


    “莫寒?”


    店小二嘴上叨念,微一沉思,繼而肯定道:


    “沒有。”


    “公子,將軍明明說莫少爺在此下榻的,怎會沒有呢?”


    一聽莫寒不在“客似雲來”,霜兒有些急道,一時亂了方寸。


    她和小姐千辛萬苦,大費周章才混出將軍府,而今卻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怎不叫人失落。


    “小哥,這附近還有叫‘客似雲來’的客棧嗎?抑或貴寶號是否有分店經營?”


    被騙感越發強烈的籠罩住安若鳳的心,使其背脊不由絲絲發寒。


    想不到趙燁竟能將她如此輕易的玩弄於股掌之間,他的心機當真深沉無比。


    “客似雲來隻此一家,公子若是沒別的事,小的就不招唿了。”


    失了耐性的店小二,見安若鳳主仆既不像要住店,又不像要吃飯,慢慢冷了一張嘴臉,涼涼說完,便不在理會,徑自忙去了。


    “小姐,而今該如何是好?這次見不到莫少爺,若是想再出府,恐非易事了。”


    “霜兒,我們迴去吧。”


    素顏平靜,安若鳳對急得仿似熱鍋上螞蟻般團團轉的霜兒,淡然道。


    想必,趙燁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跟她說實話,隻是把她當傻子一般戲耍罷了。


    是她自己太天真,竟然會相信一個恨她入骨之人的言語。


    “那莫少爺……”


    心有不甘的霜兒,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麽,隻是看到安若鳳冷若冰霜的容顏時,立即將後麵的話語硬生生吞入腹中。


    小姐沒有見到莫少爺,肯定心煩意亂的緊,自己又何必再給她增添煩惱呢?


    就在安若鳳主仆剛離去不到一刻時辰,一名身著煙灰色長袍、身姿卓越的翩翩佳公子自‘客似雲來’鬱鬱寡歡而出,與其通行的,正是俊美不可方物的軒轅子卿。


    “賢兄無需悶悶不樂,若是安姑娘當真對你餘情未了,自會前來一聚的。”


    “唉!也唯有再等一日了,若是再等她不著,我便再去將軍府尋她。”


    “也好,既然已有了主意,那你我二人暫且去‘白露香閣’用膳吧。”


    “請。”


    兩人舉止謙讓,笑談著隱沒於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巍峨的將軍府大門,在月色的照耀下,越發顯得威嚴莊重、氣勢逼人。


    望而卻步的安若鳳,內心實不願踏入,然念及水流雲還在府內替她周旋,怕趙燁發現她失蹤後,會將怒氣盡數發泄在水流雲身上,終究還是深吸口氣,緊握雙拳,緩緩往無底深淵邁進。


    冰冷的手指觸摸到冰冷的門環,悲傷自心底油然而生,隻要輕輕那麽一叩,她或許永生永世再不能出府了。


    “小姐,且慢。”


    心有不忍的望著失魂落魄的安若鳳,霜兒低聲阻止道。


    閉了閉苦澀的雙眸,安若鳳笑著迴首,故作輕鬆的取笑道:


    “你這丫頭,才出府多久,心便野了。”


    “不是。隻是讓守門的小廝看到我們如今這身打扮,他日想要再出府,可就需另覓法子了。”


    “你這丫頭,平日裏衝撞魯莽,想不到此時倒是機靈的緊。”


    安若鳳笑著打趣道,心中浮現莫名的恐慌與震驚。


    想不到趙燁對她的傷害,已經影響到了她的行為與思考。


    “多謝小姐誇讚。”


    霜兒忍住眼底淚意,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之後,借著懸掛在大門兩側燈籠所散發出的光亮,小心翼翼替安若鳳擦去臉上淡褐色的顏料,令加粗過的秀眉再度恢複柔美,並且將其書生髻打散,重新盤了個簡易的女子發髻。


    待得一切就緒,霜兒仔仔細細端詳一番之後,見安若鳳已與之前判若兩人,才眼睛一彎,笑道:“可以了,小姐。”


    “恩。”


    輕應一聲,安若鳳白如凝霜的小手再度握住門環,深吸口氣,輕叩下去。


    叩了三下,便攜著霜兒退至一旁,靜待守門小廝開門。


    片刻,隨著沉重的開門聲,將軍府大門緩緩開啟,黃昏時分攔過安若鳳主仆出府的小廝探頭而出,待看清敲門之人時,一張臉頓時嚇得綠了。


    “你,你們……”


    “你不必過於害怕,權當沒瞧見我主仆二人出府便是。”


    望著嚇得渾身直哆嗦守門小廝,安若鳳淺笑道,說罷,未等小廝自驚恐中反應過來,便帶著霜兒步入府中,徑自往聽雨軒而去。


    然而,在二人剛踏入將軍府內的小花園時,便被眼前的景象給怔住了,二人的臉色瞬間刷白……


    隻見小花園內燈火通明,映得猶如白晝。


    一群丫鬟奴才嚴正以待的守在約有一丈半高的假山下,齊齊仰頭盯著假山上一名發絲淩亂、宛如瘋子般的女子。


    隻聽得那女子用嘶啞破碎的嗓音,有些癲狂的叫囂道:“我不是醜女,我不是!都是你們害的,你們害的,你們這些劊子手,聊天會收你們的,哈哈……”


    熟悉而又陌生的嗓音,令霜兒因害怕而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小手更是不由自主的抓住安若鳳的袖擺,語聲顫道:“小,小姐,好,好像是水姑娘。我,我們要不要去幫幫她?”


    “先看看再說。”


    緊緊了隴在袖內的雙拳,安若鳳強作鎮定的輕聲道。


    她內心真怕水流雲會一個不小心,自一丈半高的假山摔下來,若當真是,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隻是,她不解的是,之前她們主仆二人出府時,水流雲還是好好的,為何如今竟然卻像是換了個人般,不但言語瘋癲,行為舉止也不似平日裏憨中帶怯,反倒顯得有些過於猖狂。


    “你若不是醜女,天下恐怕再無醜女了。”


    一道譏諷的嗓音,似乎還嫌水流雲瘋的不夠,火上加油道。


    由於丫鬟奴仆都怕刺激到水流雲,故而各個噤聲不語,加之夜幕低垂,四周顯得很是靜寂,這道突然響起的嗓音不免顯得有些突兀。


    安若鳳循聲而望,映入眼簾的,是一名衣著華麗、頭戴諸多琳琅發飾的中年女子,因是背對而站,故而看不清其容貌。


    而同時映入安若鳳視線的,便是中年女子身旁的趙燁,從其側臉緊繃的線條來看,此刻應是陰沉著一張俊臉、冷漠而視。


    “呸,天底下最醜陋的女人,便是你。你不但心如蛇蠍,就連樣貌,也醜陋的很。”


    居高臨下的水流雲似是恢複神智般,雙手撥開擋住小臉的烏黑發絲,眼底盡是厭惡和憤懣,朝中年女子吐口水道。


    “瘋子!痕兒,這樣的瘋子,你還留在府內做什麽,還不快叫下人將她活活打死,拖了出去喂野狗。”


    中年女子惱怒不已的側臉望著趙燁,言語歹毒道。


    借著小花園亮如白晝的光亮,安若鳳看清了中年女子的長相.


    眉毛上揚,嘴唇薄削,尤其一雙丹鳳眼,更是透著不容忽視的煞氣,足見此中年女子定是個厲害的角……


    “來人,上去把她抓下來。”


    趙燁一聲暴喝,守在假山下的眾家丁不敢有絲毫耽擱,手忙腳亂的就往假山上爬。


    “看你們誰敢上來?”


    水流雲手中突然多了把鋒利的匕首,短而小巧的刀身在燈火照映下,散發出森冷的寒光,驚得安若鳳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會割傷自己。


    底下正往上爬的家丁,陸續停了下來,麵麵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哈哈,怕了吧!你們要是上來,我就先殺了我自己,然後再殺你們。”


    見眾家丁望而卻步,水流雲得意洋洋的揮舞著手中匕首,言語越發顛三倒四。


    “都是廢物。”


    趙燁眼神淩厲的掃視了眼眾膽小怕事的家丁,惱怒低咒之餘,迅速自身旁的石榴樹上折下一根樹枝,射向水流雲拿匕首的皓腕。


    “啊!”


    水流雲手腕被傷,小臉煞白,疼痛難忍的尖叫出聲。


    匕首自其手中脫落,掉在假山上,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似危險解除的警報般,令那些之前躊躇不前的家丁,一窩蜂似的擁了上去,將水流雲硬生生拽下了假山。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會很痛的,嗚嗚。”


    “哼!你裝什麽裝,之前還耀武揚威,囂張的說我長得醜,如今怎的像那沒骨頭的蛆,軟綿無力了?”


    中年女子冷笑著走至瞬間變得脆弱無比的水流雲麵前,痛罵之餘,抬腳就要往水流雲身上踹去。


    “慢著。”


    再無法坐視不理的安若鳳,急急出聲阻止,快步跑到水流雲身前,麵對中年女子求情道:


    “夫人,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暫且饒了她吧!”


    望著突然擋在水流雲身前,衣著男裝的安若鳳,中年女子有一刹那的怔愣,隨即麵帶疑惑的望向趙燁,眼中盡是詢問之意。


    “娘,她就是蘇州安家老爺的女兒,也是我新娶進門的,而今是奴妾的女人。”


    趙燁麵無表情,冷冷介紹道。


    “哦,我道是什麽身份重要的大人物,原來隻不過是個恬不知恥的賤人。”


    中年女子目露鄙夷之色,尖酸刻薄的奚落道,隨即毫無預兆的抬腳狠狠踹了安若鳳一腳,接著冷哼道:


    “哼!簡直就是蛇鼠一窩!都是賤人。痕兒,難不成我們這堂堂將軍府,倒成了專收下賤貨的肮髒之地不成?”


    趙燁抿唇不語,隻是漆黑深邃的雙眸,越發變得森寒懾人。


    小花園陷入一片靜寂壓抑之中,唯有燃燒的火把發出“哧哧”聲響,仿若蛇在吐芯,令人渾身發冷僵硬。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辰,中年女子見趙燁始終沉默不語,並未對安若鳳和水流雲說出或者做出任何懲罰之舉,譏誚著再掀風浪道:


    “痕兒,你也太縱容府內女眷了,竟由得她們身著男裝、四處閑逛,傳了出去,成何體統!”


    “夠了。”


    趙燁毫無預兆的怒喝,嚇得中年女子渾身一陣哆嗦,隨即像是受了天大委屈般,委頓在地,哭天搶地起來:


    “哎呀,我那短命的老爺啊!你為何不帶著我一起走啊!省得留下來受著忤逆子的氣啊……”


    若不是在這壓抑的氣氛下,中年女子抑揚頓挫、有緩有疾的哭訴,定然能逗笑在場所有人。


    “夫人,一切都是妾身的錯,還請夫人保重身體,千萬別哭壞了身子。”


    被中年女子重踹之後,額頭冷汗直冒,小臉蒼白的安若鳳,隱忍住身上痛楚,急切勸道。


    若是讓中年女子繼續哭鬧下去,不勝其煩的趙燁必定會嚴加懲罰她與水流雲。


    “啪。”


    “不要臉的狐媚子,要不是你們,痕兒怎會變得如此不孝?你們各個口蜜腹劍,巴不得我老太婆快些死了,好霸占這將軍府。”


    中年女子並不領情,伸手就狠狠扇了安若鳳一巴掌,破口大罵道,全然一副市井潑婦之態。


    淡定清澈的雙眸瞬間被冰霜覆蓋,顧不得臉上嘴角的火辣疼痛,安若鳳冷笑道:


    “有本事,你就讓趙燁殺了我們。”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將軍。


    若是她當真死在趙燁手中,她那攀龍附鳳的爹一定會要挾將軍府,就算不能讓趙燁獲死罪,也要給讓他另外加上一把永遠無法解開的枷鎖,讓他永生永世過著欲壑難填的日子。


    望著視死如歸的安若鳳,中年女子的眼底閃過一絲懼意,她竟然在害怕一個肮髒不堪、手無寸鐵的賤人。


    暗自惱羞成怒同時,中年女子厲聲朝趙燁尖叫道:


    “反了,反了。痕兒,你還不把殺了,把她殺了。”


    “殺了她,豈不便宜了她!”


    陰冷的嗓音透著嗜血的殘忍,趙燁微眯精光內斂的雙眸,緩緩蹲下身子,大手緊緊箍住安若鳳柔潤的下巴,用力道。


    心底竄出的寒意,遠比下巴傳來的劇痛,還要令安若鳳感到惶恐害怕,嬌弱的身子不由一震。


    素聞文官以理治家,武將以暴治家。


    趙燁殘忍的折磨手段,她已遭了一二,難道他還有更暴力,更摧人心肺的責罰嗎?那會是什麽?會是什麽?


    看不透,想不穿,心仿若漂浮在蒼茫大海上,四周都是隱藏危機的汪洋,或許一不小心,便屍骨無存。


    “痕兒,娘就知道你是最乖,最孝順的,又怎會因這為所欲為的賤蹄子,而惹娘不開心呢!”


    中年女子心滿意足的看到趙燁眼底的蕭殺之氣,得意洋洋的掃了眼臉色蒼白的安若鳳,示威之意很是明顯。


    沒有人,沒有人可以搶走她的痕兒?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隻要有誰敢搶她的痕兒,她一定要那人不得善終,永無寧日。


    “來人,將她們各自送迴房去。”


    嫌惡的丟開安若鳳細膩柔滑的下巴,趙燁直起身子,語出意外道。


    安若鳳有片刻的怔愣,然內心的壓抑感沒得到一絲一毫的減緩。


    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她不會天真的以為,趙燁是突然良心發現,就這樣輕易饒了她。


    隻是歇得一刻是一刻,也好讓她有時間去調整忐忑不安的心,讓她有時間去尋覓應變的法子。


    始終嚇得噤若寒蟬的霜兒,這才比其他丫鬟奴才搶先一步,扶起跌坐在的安若鳳,小聲緊張的問道:


    “小姐,你怎麽樣?”


    問罷,積蓄在眼眶內的淚水便潸然而下。


    “我沒事,快些扶起水姑娘,我們走吧。”


    “恩。”


    主仆二人齊心合力,將水流雲扶起,身形有些不穩的漸漸遠去,而由始至終,都沒有別的丫鬟奴才上前幫忙,怕的就是中年女子事後算賬。


    待得安若鳳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中年女子端起主母架子,對一幹丫鬟家丁威嚴道:


    “你們都下去吧。”


    “是,夫人。”


    丫鬟家丁不敢有絲毫怠慢,匆匆行禮完後,便作鳥獸散了。


    原本有些人滿為患的小花園,立馬變得空曠無比。


    中年女子笑盈盈的望著趙燁道:


    “痕兒,你有什麽好的方法,治那兩賤人?”


    “娘,天色已晚,你早些迴去歇著吧。孩兒,告退。”


    並未滿足中年女子的好奇心,趙燁恭恭敬敬的行完禮,頭也不迴的快步離開,氣得中年女子一張風韻猶存的臉頓時綠了。


    月華清冷似水,悄無聲息的倘入室內。


    安若鳳默不作聲的理著水流雲淩亂的發絲,淡淡的銀輝灑在其靜如深潭的容顏上,越發襯得她孤寂清冷。


    她不知道水流雲和趙燁之間有著什麽樣的深仇大恨,但是想到水流雲在假山上的癲狂之舉,她的心便不由自主的發寒發冷。


    或許有一天,她也會被趙燁折磨成像今夜的水流雲一般,發瘋發癲。


    “霜兒。”


    目光靜靜遊移在水流雲已然恬靜的睡顏上,安若鳳似桃花般嬌嫩的唇微微輕啟,泄出仿若雲霧般飄渺的唿喚聲。


    “小姐,什麽事?”


    不知為何,看著眼前秀眉輕蹙、神色淡定的自家小姐,霜兒覺得萬分害怕,生怕一眨眼,小姐就會憑空消失,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令她喉嚨有些發緊,發出的音也透著幹澀。


    “倘若有朝一日,我也變得像水姑娘這般,神思恍惚,癲狂不已,你一定要殺了我。好嗎?”


    空靈的聲音,透著無奈與苦澀,一如冷月蕭瑟。


    “不會的,小姐不會變成這樣子的,一定不會的。”


    驚恐萬分的霜兒,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抓住安若鳳的袖擺,哭得像個被遺棄的小孩。


    “霜兒,答應我,好嗎?”


    秀鼻酸楚,清澈明亮的雙眸中霧氣氤氳,聲音透著不容拒絕的懇求。


    倘若真有那麽一天,她實在不願苟延殘喘的活著。


    “奴婢不答應,不答應。小姐一定不會有事的,不會。”


    過於激動的霜兒,使命搖晃著安若鳳的袖擺,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顆顆滴在安若鳳的長袍上,浸濕了一片。


    “唉!”


    幽幽歎息,安若鳳最終不再勉強,一滴晶瑩的淚順著蒼白的芙蓉麵滑落,在月光的照耀下,晶瑩的讓人心碎。


    “別哭了,霜兒。免得吵醒水姑娘,我們迴去吧。”


    “小姐,你不會發瘋的,對不對?”


    昂起小臉,霜兒眼中滿是期待,隱約透著不安,生怕安若鳳搖頭。


    “恩,我不會發瘋的,不會。”


    淡淡一笑,霜消雪霽,似幽蘭破水而出,遺世獨立的讓人心顫。


    即便瘋了,她也要在清醒時,為自己備下毒酒,與趙燁一起同歸於盡。


    霜兒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自地上站起,滿臉歡喜跟在安若鳳身後,離開水流雲的居所,往聽雨軒而去……


    “哐當”。


    瓷器摔碎的脆響劃破靜謐夜色,驚得院內樹枝上的倦鳥,倉皇鳴叫著撲楞楞衝天而逃。


    燭光搖曳下,本該通體光滑的瓷杯,支離破碎、灑落一地,折射出幽暗深邃的光澤,似無數雙眼睛悲憫的望著摔杯之人。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痕兒不告訴我折磨那兩個賤人的法子?”


    先前在小花園內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中年女子,此時身子緊繃的端坐在鋪有波斯貢攤的實木圓桌旁,眼底燃燒著熊熊的怒火,放於桌子上的左手死死緊握成拳。


    靜默片刻,中年女子忽然似想到什麽般,眼底的憤怒瞬間被惶恐不安所取代,連帶的,語聲也顫抖的宛如颯颯秋風中的落葉:


    “玉蓮,是不是痕兒已經發現我以前的所作所為,所以開始疏遠我,拋棄我了?”


    “夫人,不會的。少爺之所以不告訴你,想必有他自己的理由。”


    身為陪嫁侍婢的玉蓮,麵色平靜的安慰道。


    “什麽理由?會有什麽理由?他小的時候,可什麽都跟我說的?從來不像現在這般,什麽事都藏著掖著?根本不想讓我知道。”


    中年女子神色糾結,喃喃自語道,臉上的表情忽而迷茫,忽而憤怒,忽而又慈祥和藹,隻是無論何種表情,都透出了濃濃的心緒不寧。


    驀地,所有紛繁複雜的表情自中年女子臉上褪去,留下的隻是一片蕭殺的冷漠。


    像是找到了答案般,中年女子冷笑著低低道:


    “痕兒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定是受了那些狐媚子的蠱惑。既然以前,我能將奪走痕兒的賤人除掉,那麽現在,我依然可以。”


    一旁的玉蓮,看著中年女子臉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詭譎笑意,臉上眼中未曾露出任何一絲害怕的跡象,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清朗的夜空,突然滾雷陣陣,墨雲風騰,頃刻間將萬物吞噬殆盡……


    晨曦的風,帶著一夜雨後的泥土芬芳,霧一般彌漫著整個聽雨軒。


    朝日金輝,斑斑點點灑在花木枝葉上的雨珠上,折射出七彩眩暈的琉璃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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