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妃呆呆地出了一會神,麵上露出倦態。我便道:“奴婢服侍娘娘早點歇著吧。”


    劉貴妃輕點了下頭,我便命宮人端水服侍她梳洗,親自幫她寬衣上床,放下帳子。這才鬆了口氣,靜靜地退了出來。


    憋悶了很久,極想到門外透透氣。


    不料邁出宮門,幾個侍衛包括小將鄭霖都不在,清冷的月色下卻見皇帝趙燁背對著我獨自站在那裏。


    我嚇得一伸舌頭,本能地要將身子縮迴去。


    這個時候,趙燁猛然掉轉頭,冷冷地瞧向我,目光如刀似劍,似要穿透人的心髒。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難道他又看我不順眼,想找茬?


    萬萬料不到他卻一步跨上,一把拉住我的手,同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拉我進了宮門。


    我猜不透他搞什麽鬼,但手又被他握著,掙脫不掉,隻好任由他擺布。


    他在前麵躡手躡腳地走,為了不破壞他的好事,我也隻能學他一樣走,兩人都像是去做賊。


    待我看清趙燁竟拉我走到貴妃寢室隔壁一間碧紗櫥時,不覺有些吃驚。他示意我不要出聲,隨後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就站在趙燁身旁,冷不防被他伸手一拽,我站立不穩,居然跌坐在他腿上。


    我大驚失色,欲待掙脫,他卻一隻手環住我纖腰,另一隻手捂住我嘴巴。


    我還沒來得及掙紮,隔壁貴妃已經大叫出聲,聲音淒慘,滿含恐懼。


    我不由自主停止了掙紮,豎起了耳朵傾聽。


    隻聽劉貴妃尖叫道:“不要,不要過來。”


    顯然她有危險,此刻身為皇帝的趙燁應該去相救,但他絲毫不為所動。


    我口不能言,睜大雙眼看著趙燁,眼裏充滿疑惑。


    趙燁點點頭,表示明白我的意思,又搖搖頭,示意我別做聲。


    我氣得翻白眼,也是無濟於事。趙燁卻還在那裏無聲地笑,神情得意洋洋。


    那邊廂劉貴妃還在顫聲驚叫:“你別過來,不是我害你,我沒害你。”


    有個很陰森的聲音道:“你還我太子,還我命來。”


    “啊,甄靈兒。”劉貴妃的聲音歇斯底裏,“你別來找我,我沒害你!”


    “劉小蠻,”那個陰森飄忽的聲音中夜裏聽來尤為恐怖,“你嫉妒皇上寵愛本宮,以狐狸換走太子,陷我於不義,可有此事?”


    “不,不,”劉貴妃起初矢口否認,之後可能怕得很了,話鋒又轉,“你當初不也絞盡腦汁想陷害我麽?咱們彼此彼此!”


    那個聲音道:“可是你這招偷梁換柱也忒歹毒了,不僅害死太子,更害本宮因此喪命。後宮爭鬥激烈人所周知,但本宮從來沒想過害你性命。如今你兒子做了太子,你如願以償。我們娘兒倆卻在下麵受苦,你說本宮怎能甘心?”


    這聲音雖然陰森可怕,但很是耳熟,我確信在什麽地方聽過,隻是一時想不起。難道真是甄皇後的鬼魂不成?


    再瞧皇帝趙燁麵上波瀾不驚,真叫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果然王者風範!


    劉貴妃雖然害怕,但那“鬼魂”似乎說中了她的心事,半晌不聞出一聲。


    “鬼魂”又道:“正所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今日本宮定要你血債血償!一命抵一命,你兒子給我兒子償命,你給我償命!”


    “不要啊!”劉貴妃哀叫,“孩子沒有錯,你放過他吧,我願意給你償命!”


    這邊的皇帝趙燁似乎覺得是時候了,霍地起身。


    我本來坐在他腿上,半倚著他身子,他這麽猛然一起,差點兒沒把我摔個四仰八叉。


    幸虧他反應奇快,收迴去的手又及時伸出扶了我一把,我才不致狼狽出醜。


    然而此時此刻我們都顧不得其他了,趙燁已經拔腿往外飛奔,我急忙跟去。


    跑到隔壁,趙燁比我早到,劉貴妃已跪倒在地,麵如土色。


    再看旁邊還有一個披頭散發的白衣“女鬼”,正是當日我在桂華宮遇到過的那一個!


    奇怪的是,趙燁並沒上前捉鬼,反而衝著劉貴妃冷笑:“愛妃這是做什麽呢,你又沒犯錯,幹麽要跪下?”


    劉貴妃淚流滿麵,哽咽難言。


    那“女鬼”一見趙燁,撲通跪地,叫道:“皇上,皇後娘娘冤枉啊,求皇上為娘娘做主,嚴懲兇手!”


    趙燁凝立不動,半晌才緩緩地問:“你是當年皇後宮裏的阿秀?”那女子點頭稱是。


    一旁的我聽得大吃一驚,我道她聲音耳熟,原來就是她在假扮女鬼!


    “那麽皇後現在哪裏?”趙燁又問。


    我心下奇怪,不是說皇後早在十年前就已自盡身亡了麽?


    不料阿秀卻道:“娘娘現在靖都郊外的清風庵,太子爺亦安然無恙,長得聰明健壯!”


    這一來,不僅我傻眼,劉貴妃更是瞠目結舌。


    “很好!”趙燁點點頭,麵南背北地落了座,一張俊美到極致的麵龐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阿秀攏起披散的頭發,拿帕子將臉上的血跡拭去,然後跪下迴話。


    劉貴妃則癱坐在地,麵色蒼白,顯得倒也冷靜。


    還是皇帝趙燁開口發問:“愛妃,你還有何話說?”


    劉貴妃以頭觸地,輕聲飲泣:“當年是臣妾一時糊塗,設計陷害皇後。臣妾罪該萬死,但與他人無關,隻求皇上放過咱們的皇兒!”


    趙燁冷哼道:“景陵是朕的兒子,自不用你操心!”


    劉貴妃默默抬頭,深深瞧了皇帝一眼,緩緩地道:“臣妾自知罪大惡極,萬死莫贖。鬥膽求皇上念在夫妻情分,賜臣妾一個全屍!”


    趙燁定定地看著她,良久才沉聲道:“好,朕準了!”旋即轉過臉去。一刹那,我捕捉到他眼裏的一點淚光。


    或者他對劉貴妃真是有感情的吧。


    然而,這難道不是他與阿秀聯手布的一個局麽?否則,又怎會巧之又巧地看到這一幕?


    這個人的心機真是深不可測,與他相處務須步步為營,若不然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太可怕了!我愈想愈是心驚。


    趙燁再沒說什麽,也沒再看劉貴妃一眼,起身走了,阿秀也隨之離去。


    偌大的宮殿隻剩了劉貴妃和我兩人。


    劉貴妃雙目無神,一張芙蓉秀臉燭光下更顯淒美絕豔,坐在地上怔怔地發呆。


    我心下不忍,又想不出什麽話來勸慰她,隻默默過去扶她起來。


    劉貴妃淒然一笑:“若鳳,你給本宮把那套最漂亮的衣衫找出來,再幫我梳妝。”


    我應聲去了,很快將她那套金絲銀線織成的裙衫拿出來服侍她換上,幫她綰了高貴的流雲髻,戴上鳳凰朝日金步搖,又細心地替她上妝,輕抹胭脂,淡勻鉛粉。


    煢煢燭火閃耀,銅鏡裏的美人桃腮欲暈、嫩臉勻紅,真是傾城之姿。


    劉貴妃滿意地笑了笑,柔聲道:“若鳳,你先退下吧。”


    我隱有不祥之感,擔心地道:“娘娘要保重鳳體,千萬別胡思亂想!”


    劉貴妃微笑點頭,一個勁兒地催促我走。


    迴到自己的房裏,總也無法安睡。凝神傾聽裏間的動靜,聲息全無,莫非貴妃也安歇了?


    “通”的一聲響,靜夜裏聽得尤為清晰,那是從裏間傳來的。


    我嚇了一大跳,趕緊起身穿衣,快步奔往裏麵。


    誰知門竟然從裏麵閂上了,我怎麽也推不開。我用力敲門,一邊叫著:“娘娘你怎麽啦?開門呀!”


    可是劉貴妃並不應聲,我心知不妙,跑到宮門外去叫人。恰好看到門口守衛的小將鄭霖,便急急拉他進來。


    鄭霖到底是身有武功,隻一下便將門撞開了。一眼瞧見劉貴妃的身子懸在半空,我駭得險些暈倒。


    鄭霖一個箭步搶上前,抱住劉貴妃身子。同時騰出一隻手,手腕翻處,一柄短劍出鞘,割斷了懸在梁上的白綾。


    鄭霖將劉貴妃抱到床上放下,一探鼻息,尚有一絲餘熱。


    我撲到床邊,握住劉貴妃的手,忍不住流下淚來。


    忽見劉貴妃眼睜一線,我大喜過望,叫道:“謝天謝地,娘娘醒了!”


    劉貴妃氣若遊絲,鄭霖見她嘴唇翕動,似有話說,便道:“末將去稟報皇上!”


    我見他走遠,輕泣道:“娘娘這又何苦?”


    劉貴妃眼角有淚水滑落,勉力提著一口氣道:“我還有其他。選擇麽。”


    “咱們可以再想辦法,”我其實是嘴硬心軟的那種人,眼見劉貴妃命在頃刻,心裏難過,那淚水是止不住地流,“咱們可以再去求求皇上網開一麵。”


    劉貴妃費力地搖了下頭,語音幾不可聞:“沒用的,我犯的是誅九族的死罪。皇上格外開恩,我。已經感激不盡。”


    我愈發難過,想也不想地衝口而出:“娘娘怎麽把罪責全攬到自己身上了,三王爺不是也有分麽?”


    劉貴妃瞳孔立時放大,急道:‘不關三王。的事,是我。“


    我打斷她道:“娘娘不必迴護他,我都知道,三王爺的為人我也略知一二,隻怕當年他就是主謀也未可知。“


    劉貴妃的表情一下子就泄露了底兒,我更加確信自己的想法,便道:“奴婢去求皇上放過娘娘,將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


    劉貴妃拚命搖頭,眼裏淚水橫流,語不成句:“求你。別。是我自己心甘情願。與他無關。“


    “知道你這樣,他都不來瞧一眼。”我忿忿地道,“枉你待他情深意重!這樣的人不值得娘娘為他犧牲性命,奴婢去見皇上!”


    說著就要走,不料劉貴妃一把拉住我手臂,攥得死死的。她喘得十分厲害,臉都憋得通紅,半晌才說道:“我愛他,願意為他。去死。”


    我呆住了。


    劉貴妃兩眼翻白,卻還在拚力撐著一口氣:“你答應我。保密。死也不能說。答應我。”


    我見她彌留之際還執迷不悟,氣惱之餘,卻也實在狠不下心來,終於點頭。


    劉貴妃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那隻攥著我手臂的手頹然垂下。


    我心頭一痛,不由自主地哭出聲來。


    一陣陰惻惻的冷風吹過,燭火搖曳,為這寂寂深宮更增幾分淒清。


    美人已逝,曾經的耀眼光華煙消雲散,隻餘腮邊一顆珠淚閃爍著刺目的光芒,不甘地滾落枕邊。


    耳畔似乎響起輕歌,隱隱約約,悲傷蒼涼,若有若無,卻久久迴蕩。


    皇帝趙燁終是沒有來,他是因愛生恨吧?然而最是無情帝王家,皇帝的情有幾分真?


    三王趙?也沒有出現,這是我意料中事。眼前女子寧死也不肯出賣心上人,可她的心上人唯恐引火燒身。


    或者他們之前是有一場動人心魄的愛情吧,隻不過被權力欲望生生拆散了。但*成性如三王,“情”之一字用在他身上,豈不是褻瀆?


    可憐癡情女子至死不悟,倘若泉下有知,是否能看穿趙?的真實嘴臉呢?


    貴妃獲罪,按律不能葬入皇家陵園。總算皇帝格外開恩,沒有趕盡殺絕,隻將她娘家人貶為庶民,準許來領遺體迴鄉安葬。


    當日何等風光的一代佳人就此無聲無息地消逝,恰如一陣清風拂過,了然無痕,很快便會被人們遺忘。


    樹倒猢猻散,紫陽宮的一幹下人們也各奔東西,分往各處,不過大都被派去做粗活。


    然後,甄皇後順理成章地被接進宮,先前的小太子景陵也自然被拉下馬,皇後的兒子景昊則粉墨登場,接替了太子之位。


    至於當年皇後甄靈兒是如何躲過那一場生死劫難,太子又如何保住性命,無人敢再過問,也便成了一個永久的謎團。其實在宮裏生存,知道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正是: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到頭來卻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紫陽宮的舊人隻我是個例外,被派到皇帝跟前繼續做女官,品級沒變,封號亦然。


    旁人又羨又妒,這其中的滋味隻有個中人最清楚。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這樣的厚遇之於我,那是禍福難料,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甄皇後又迴到了東宮,並且親自撫養太子。


    接風洗塵那日,我終於見到了這位在人們心目中已經去世很久的主子。


    她雖然年紀不大,但或許是那場磨難給她的打擊太深,臉上顯出與年齡不符的滄桑,不過她的五官還是挺精致的。


    隻看了一眼,我便覺得她跟皇帝很有夫妻相,我不是說長相,而是指神情,兩人一般的麵無表情,不動聲色。想見二人的城府那也是不相上下,有得一拚的!


    甄皇後似乎特別地關注我,待我也自是與眾不同,異常的親熱。


    她雖然一直在笑,但我感覺她的一雙鳳目裏笑意全無。她在防備些什麽,或者一開始就把我當成了假想敵?


    但是,從頭至尾我都是無辜的。自古後宮爭鬥甚至較戰場尤為慘烈,我無意加入進來,永遠也不!


    我隻盼著皇帝有一天能良心發現,放我出宮與兩個孩子團聚,那便謝天謝地了,希望我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佛祖、菩薩、上帝、真主,各路神明都來保佑我吧,讓我能夠得償所願!


    刺目的明黃,雕梁畫棟,盤龍雲海,一切的一切,都彰顯著帝王至高無上的尊嚴。


    來明陽宮已經好多天了,我還是不能適應這裏的肅穆與奢華,當然最不能適應的還是每日必須麵對那位喜怒無常、恩威莫測的腹黑君王。


    再不能像在紫陽宮那般無拘無束,甚至還不如在桂華宮來得逍遙自在。整日小心翼翼、戰戰兢兢,還要學會察言觀色,生怕一不小心便會惹惱這位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主子。


    我這人生性豁達、粗枝大葉,最不耐煩勾心鬥角、謀劃算計,在皇宮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要想生存下去尤為艱難,因此想要出宮的願望愈來愈強烈。


    入夜了,明陽宮依舊燈火通明。


    皇帝到底年輕,精力充沛,處理了一天的政務,絲毫沒有歇息的意思。主子不安睡,咱們這些奴才都得陪他熬著。


    皇帝的近侍小海自裏麵出來,站在門口等候傳喚的我上前悄悄詢問,小海搖頭:“皇上今日也沒翻哪位娘娘的牌子,似乎心情不佳,你等都仔細著。”


    我伸了伸舌頭,迴頭示意幾個宮人小心在意。


    “卓典侍!”聽得皇帝在裏頭傳喚,我一激靈,趕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進去伺候。


    我輕手輕腳地邁步進門,一眼瞧見趙燁清俊的背影當窗而立。


    此時他已摘去通天冠,一頭如墨的長發用一支玉簪在頭頂鬆鬆挽了個髻,其餘的就隨意披散下來,隨風輕舞飛揚。頎長挺拔的身形恰如玉樹臨風,清冷的月色在他周身籠上一層奇異的光輝,如夢如幻。


    我不由看得呆了,好半天迴過神來,偷偷拭去嘴角流出的水跡,幸好他一直背對著我。


    也不知隔了多久,趙燁緩緩轉身,一雙眸子粲粲若星,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月光的掩映下竟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我看不出他臉上的任何情緒,隻覺得此刻的他如一尊極其完美的雕像,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聖潔!


    我想不出還能用什麽詞匯來形容眼前如謫仙般的男子,隻是想不通這樣的人怎會在凡間塵世出現。


    一瞬間,我的心裏充盈的居然是景仰、是感謝、是膜拜。平凡如我,居然能與這樣的人同處一室,何其有幸!或者上蒼對我也是分外眷顧的吧。


    趙燁忽然的就笑了,瑩白如玉的皓齒十分惹眼。我心裏一動,情不自禁地低了頭不敢再看。


    “今兒怎麽了?”趙燁開口了,“這樣肆無忌憚地盯著朕看,莫非被朕迷住了不成?”語氣洋洋得意。


    呀呸,少臭美吧你!我暗自腹誹。


    見我不答話,趙燁也不追問,斂了笑容,看向手中一樣物事。


    我踮起腳尖偷眼一看,一陣耀眼奪目,原來是一顆夜明珠,鴿蛋大小,渾圓瑩潤。


    我覺得眼熟,忽的記起之前六王趙煜曾經也要送我夜明珠來著。現下想想,這顆與六王那顆一般無二,想必就是六王所說祖傳之物,他兄弟二人一人一顆,要贈與各自的心愛之人。


    這顆現在趙燁手上,難道是還沒送出去,又或者送出去又收迴來了?那麽他相贈的對象是誰,劉貴妃麽?


    忽聞一聲低低的歎息,輕柔若夢。


    四下裏瞧了瞧,這裏除了我跟皇帝別無他人,他還會歎氣的麽?在我印象當中他一直是強大不可一世的典型,難道他也有軟弱的一麵?


    唉,他終歸是人,而非神!


    趙燁手中一直在把玩那顆夜明珠,眼神卻迷茫遼遠,一顆心仿佛已經飛往不知名處。


    “你說,朕是不是很無情?”他並未抬頭。


    我心裏一陣恍惚,他是在問我麽,他也會用這樣溫柔的口氣同我說話?我睜大了雙眼,有些不敢置信。


    趙燁斜睨我一眼,嘴角居然噙了一絲苦笑:“為什麽不迴答?是了,你定然覺得朕是一個冷情冷心之人。”


    我默然半晌,鼓起勇氣道:“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貴妃娘娘再怎麽不是,皇上也該去見她最後一麵的。”


    趙燁霍地轉身,冠玉般的俊麵上帶了怒意:“朕生平最恨者便是後宮女人的紛爭,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不擇手段,令人發指!”


    我沒料到他說變臉就變臉,不覺愕然,後退一步。


    趙燁毫不理會我的反應,續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朕連自己的後宮都管理不好,顧慮重重,何談治國平天下?”


    我不服輸的臭脾氣又上來了,想也不想地衝口而出:“皇上可曾想過她們這麽做都是因為誰,還不都是企望能多得到一點恩寵!感情是自私的,為愛而爭、為情而鬥,何錯之有?”


    趙燁愣了一刻才道:“為爭寵而害人性命,甚至連累繈褓中的嬰兒,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下輪到我無言以對了,可還要強出頭,替貴妃鳴不平:“此種手段固然不恥,或者她另有苦衷也未可知。總之‘情’之一字,令普天下愛多少癡男怨女為之癡狂,雖九死亦無悔!可悲可歎哪。”


    趙燁顯然被我這一番慨歎打動,一言不發,隻拿一雙眼睛靜靜打量我。


    我把心一橫,決定一吐為快:“究其根本,還是這一夫多妻的製度害人。若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又何來這許多的恩怨紛爭?”


    一番鏗鏘有力的言語隻把皇帝趙燁聽得大張了嘴巴,半晌才喝道:“胡言亂道!你從哪裏學來的這一通反動言論,不怕朕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麽?”


    我淡淡地道:“這個我早就知道,皇上若果真覺得奴婢妖言惑眾,大可將我治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是世上每個女子的心聲。尋常百姓得償所願者反而居多,豪門侯府、高牆深宮,孑然一身、鬱鬱而終的癡情女子不計其數。‘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一個女人的如花容顏、如火青春,就在翹首以待中悄然流逝,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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