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晴仰頭,將杯子裏的茶水一飲而盡,氣勢像是在喝酒一樣,喉間不停地滾動著。


    “之後,小女孩便來到了那個家裏,那個她這麽多年從未見過的父親的家裏。”


    孟晴笑了笑,扭過腦袋看著林雨生,表情卻真的像是講一個無所謂的故事一樣。她又低頭,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到這裏,這個故事就結束了。”


    “——姐姐...”


    林雨生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可又什麽都說不出來。孟晴看著他的樣子,卻笑著搖了搖頭:


    “我沒事,這隻不過是個故事。就像是別人的事情,你永遠也不可能有什麽共鳴一樣。隻不過這個故事,離我稍微近一些。”


    孟晴望著林雨生的眼睛,勾起唇角笑著說道:


    “不過你猜得沒錯,裏麵的那個少女就是我的母親,裏麵的少年,就是我的父親。”


    “我來到孟家,一進門便被冠上了私生女的帽子。我的父親很愛我的母親,可這在我看來簡直可笑至極,”


    “他愛的隻有他自己罷了。一邊冠冕堂皇地在我母親墳前哭訴,一邊又做著他的好丈夫,好父親。你看,是不是很可笑?”


    孟晴揚起腦袋,看著客廳裏閃著光的燈,久久出神。


    “而我呢,身份不倫不類,孟家沒有一個人願意承認我。最開始的時候,我真的抱有著奢望,以為自己終於可以過上好日子了。可最後我才發現,那裏哪裏是幸福的大門,那就是通往地獄的無底洞罷了。”


    “孟夫人,也就是我媽曾經的閨蜜,從結婚後其實就一直在承受著我父親的冷暴力。他們兩個除了床笫之事,沒有任何的交流。”


    “她的心也慢慢徹底冷卻了,變成了充滿仇恨的石頭,在見到我的那一刻徹底爆發。”


    “我的父親從未給過我兩位哥哥以及她,向對我那樣的關愛。所以她將她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到了我的身上。”


    孟晴對於那段日子,一句多餘的描述都沒有。可盡管這樣,林雨生卻從孟晴的言語裏感受到了無盡的苦澀。


    林雨生心疼極了,他好想伸手去抱孟晴,可孟晴還在那裏自言自語道:


    “我大哥性子溫良,從小對我也很好。我知道他一直在爭取,對我和對我二哥一視同仁;而我二哥,”


    孟晴冷笑一聲:


    “我也不怪他,他一向被孟夫人當作繼承人培養,從小被灌輸了對我的仇恨。不過我不怪他,不代表我不恨他,也不代表他們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所以從那之後我就發誓,被別人欺負的,我一定要百倍地還迴來;仁慈和大度做不了任何的事情,我要為了自己而好好活著。”


    孟晴看著手裏的盒子,緩緩打開。裏麵那條項鏈在光線下閃耀著銀色的光芒。孟晴扭過頭,把項鏈連著盒子,遞到了林雨生的麵前。


    “這條項鏈,就是我母親給我的禮物,也是我的護身符,現在我把他送給你,希望它可以保佑你一生順遂,生活快樂。”


    林雨生看著那條項鏈,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姐姐,這麽貴重的東西,你給我嗎?”


    “不給你給誰,你可是我弟弟啊。”


    孟晴看著盒子,忽得溫柔地笑了。


    “當初在下雨的那天,我本來無心救你。是你自己抓住了我的衣服,在我躲開後再一次抓住了我,我才軟了下心。”


    “可現在我覺得,我當初的決定真的十分正確。因為你,我才能夠過得這麽快樂,也才能在這麽多年後還能感受到家的溫暖。”


    “所以,謝謝你,雨生。”


    “你送姐姐的禮物,我很喜歡,”


    孟晴抬起胳膊,袖口下滑,顯出她手腕上那一串四葉草的手鏈。


    “而作為迴禮,我就把這個項鏈送給你了。我發誓,這輩子,隻要有我孟晴在的一天,就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因為我真心真心,拿你當做我的親弟弟。”


    林雨生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隻能呆呆地看著孟晴從未有過的溫柔的笑容,再看著孟晴緩緩湊近了過來,伸出手指拿起項鏈繞到他脖子後,親手幫他帶上。


    冰涼的鏈子接觸到脖頸處的肌膚,還有孟晴的指腹滑過他脖頸後的肌膚,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項鏈終於戴好了,他下頭,看著脖子上的項鏈,又看了看眼前的孟晴。他也不知道心裏現在是什麽感覺,他再也抑製不了自己了,伸出手緊緊地抱緊了麵前的孟晴。


    這次他抱得真的很緊,孟晴的出現其實在他的眼裏,一直都很不真實。可就在剛才,就在孟晴親手將項鏈戴到他脖子上的那一刻,他忽然覺得兩個人因此好像有了聯係。


    骨肉相連、血脈相通,卻是因為這一個項鏈,他仿佛真真正正地擁抱到了孟晴,了解到了她的一切。


    孟晴把她的過去告訴了他,把項鏈給了他,就像是把自己的曾經完完全全地展現給了林雨生。


    她信任他,所以才會如此。


    盡管,林雨生並不想跟她做親人,可對於孟晴這樣的舉動,他仍是打心眼裏高興。


    他抱著孟晴,在她的耳邊說話,態度斬釘截鐵:


    “姐姐,我也在這裏發誓,”


    “我以後一定會成為能夠幫助到你的,優秀的男人。我會幫你遮風擋雨,幫你掃平一切。而姐姐你也不能反悔,因為日後你就算是趕我走,我都不會走了。”


    孟晴本還覺得感動,可聽完林雨生說的最後一句話,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抬起胳膊,揉了揉林雨生的腦袋,


    “好,我答應你,全都答應。”


    窗外,月牙正上樹梢,烏雲悄悄溜進天空的縫隙裏,縫製著美麗的風景。林雨生在今天之後,終於真真正正地成為了孟晴最重要的人,也走進了孟晴的心裏。


    可美好的一切之下,無法掩蓋的是人性永遠無法滿足的欲望,


    林雨生要的,從來都不是姐姐,也不是單純地走進孟晴的心裏,


    他要孟晴的世界,隻有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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