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樂將將完全融入這身體時,他還姑且能從她的攻勢中感覺到一些玄歌的影響。


    至少他們纏鬥這麽久,她的術法都沒有給他造成什麽傷害。


    除了神魂青鹿的速度是地麵上最快的這一點外,還有一點,是那些術法總是會有著一些微妙的偏差。


    微妙到若不是他對玄歌極為熟悉,甚至都無法感覺出來。


    可是現在,這極為精準的一擊讓他忽然意識到,玄歌的意誌似乎不在了。


    是太過疲憊而被壓製了,還是如知樂鳥所說被她打散了?


    淩軒不敢多想。


    “看來,是堅持不下去了呢。”


    緩步上前,知樂鳥伸出那烏黑消瘦的手,抬起了淩軒的下巴。


    “瞧你,怎麽成了這般落魄的模樣。”


    她血紅的雙眸裏滿是憐惜,讓淩軒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世間非你我的責任,你又何必如此執著呢?”


    另一隻手撫上他的臉,輕柔地撫摸著。


    冰涼的指尖觸上淩軒的麵頰,一點一點撫摸著。


    淩軒看著她的嘴一開一合,感覺腦海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快速地消失。


    這樣的感覺讓他十分後怕,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烈凰弓。


    “這是……”


    腦海裏最後的印象,就是知樂鳥那雙血紅的充滿憐惜的眼睛。


    “醒了?”


    偏頭看向一旁說話的人,淩軒張了張嘴:“我,怎麽了?”


    “大約是中了迷幻術之類的吧。”


    具體是什麽栗燚也並不清楚,隻知道淩軒手中的烈凰弓在知樂鳥企圖將他擁入懷中的時候,突然發出了極為刺耳的嘯鳴。


    那嘯鳴震破了一直纏繞在知樂鳥周身的靈力,讓楚琰得以趁虛而入將淩軒劫了出來。


    “原來如此。”


    稍稍撐起了身子,淩軒看向栗燚:“楚琰呢?”


    “那裏。”


    朝著上空抬了抬下巴,栗燚側過臉道:“她不放心你,所以不肯我跟著。”


    “你放心她?”


    楚琰是不是真的不放心自己,淩軒不太確定。


    但是讓他更為驚異的是,栗燚竟然放心讓楚琰獨自與知樂鳥爭鬥。


    “不放心。”


    低頭輕歎一聲,栗燚麵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無奈:“可是沒辦法。”


    她非要自己上,他說什麽她也不會聽的。


    “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從來都不聽我的話。”


    淩軒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


    “淩軒。”


    剛要起身,就聽栗燚叫了自己的名字,淩軒麵有疑問轉過臉去。


    “我們再這樣拖下去,玄歌會不會因為靈魂衰弱而……”


    最後那個字他最終也沒能念出來。


    “我不知道。”


    愣了半晌,淩軒才反應過來栗燚想說的是什麽。


    他誠實地搖了搖頭。


    這個問題他此前並沒有想過,但是現在栗燚這麽一提,他倒是忍不住想到那上麵了。


    若是玄歌本是有救的,卻因為他遲遲不肯下手將知樂鳥的靈魂打出來而衰弱致死……


    “知樂鳥的靈魂不打出來,玄歌便不會蘇醒。”


    像是提醒一樣,栗燚又道:“我聽聞人間常有一些人,就是睡得久了,把魂睡散了。原本家人叫醒便會沒事,可家中的人都沒當迴事,直到人死才後悔莫及。”


    話說到這一步就是過於直白了,淩軒眼中滿含深意地看了栗燚一眼。


    “你是覺得,玄歌也會如此?”


    栗燚抿了抿唇。


    不愧是冥主,就是不一樣。


    哪怕是上千年的朋友,當淩軒身上隱隱散發出那股威逼的氣勢時,栗燚也是很容易心虛的。


    “我隻是怕她會如此。”


    心虛歸心虛,但栗燚麵上卻並沒有顯露分毫。


    他隻是一副擔憂的模樣,看起來確實如他所說一般。


    抬頭再看看半空中的知樂和楚琰,淩軒語調落寞:“若真是如此,倒是我的猶豫害了她。”


    一旁的栗燚深怕自己多說多錯,讓淩軒發覺什麽。


    因而隻是閉著嘴,麵上一派嚴肅。


    “玄歌不會騙我的,對嗎?”


    將手中的烈凰弓架起,像是確認一樣,淩軒問道。


    栗燚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數根青綠色的光箭出現在淩軒手中,逐漸融合成了一根巨大的箭。


    他張弓瞄準知樂,隻是一瞬,那根箭帶著耀眼的光穿過楚琰的身側,直直刺入知樂的心口。


    “嗚哇……”


    心口被傷,知樂一口黑血洶湧而出。


    青綠的箭身被她漆黑的血液染成墨色,她幹枯的手緊緊握著那根箭的箭身。


    “青鹿!青鹿!!!”


    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知樂將心口的那根箭倏地拔出。


    漆黑的血液噴湧而出,空氣中彌漫著令人有些惡心的血液的腥臭味。


    “你以為隻要這樣就能殺了我嗎!”


    將青綠色的箭扔到一邊,她伸手刺入了此前被箭捅穿的心口。


    隨著她的手從心口緩慢地拉出,傷口逐漸愈合。


    “怎麽會……”


    站在她麵前不遠的楚琰看著那箭射穿她的心口,又看著她心口那個窟窿隨著她的手逐漸愈合,滿目震驚。


    騙人的吧……


    為什麽,世間唯一能夠傷及神之軀的烈凰弓,沒有用呢?


    同樣震驚的還有下方一直看著的栗燚和淩軒。


    “烈凰弓,對她,沒有用……”


    像是被抽離了身體之中所有的力氣,淩軒跌坐在地。


    到底是哪個地方出了錯?


    還是真的如栗燚所說,是他拖了太久,反而害了玄歌?


    “微光!”


    趁著知樂療傷的空隙,楚琰凝著來自玄歌的最後的神力,召出了一個巨大的火球。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能夠誅神的烈凰弓為什麽沒有用,但是楚琰明白這種時候哪怕隻能多爭取一些時間,也是極好的。


    “趁人之危可不好。”


    血色的雙眸轉向楚琰,知樂的眼神十分恐怖。


    可偏是這句話,驚醒了在下邊滿腦子都是胡思亂想的淩軒。


    “玄歌……”


    他輕聲念著。


    “什麽?”


    關注著楚琰的情況,栗燚並沒有聽清楚淩軒在說什麽。


    “那句話,是玄歌說過的……”


    那時候栗淩軒被陸琛帶人追殺到毒發,搖搖欲墜之際遇到了玄歌。


    他在她的靈識空間之中,徹底昏迷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便是玄歌朝著那群殺手頗為不屑的說:


    “趁人之危可不好。”


    “可以的!”


    像是突然被打了雞血一般,淩軒再一次舉起了烈凰弓。


    “你以為,同樣的辦法可以傷我兩次?”


    斂眸瞟了一眼淩軒,知樂嗤笑道:“真是傲慢!”


    她的身形微微一晃,楚琰隻覺得腹部一痛,整個人便被直直打飛了出去。


    “琰兒!”


    無暇顧及其他,栗燚朝著楚琰落下的方向一躍而起。


    卻見眼前一抹黑影閃過,接著便直直墜落在地。


    “呃……”


    知樂原是轉身準備朝著淩軒而來,卻在轉身的瞬間忽覺腰側一痛。


    低頭一看,那泛著幽幽綠光,刺在她腰側的東西,可不就是淩軒放出來的暗箭嗎!


    再一抬頭,密密麻麻地青綠色光箭仿若一堵牆,將她堵得嚴嚴實實。


    時間仿佛在瞬間靜止,旋即,噗嗤噗嗤刺穿身體的聲音劃破了空氣中的寧靜。


    墨色的天空像是一並被這聲音劃破,黑色逐漸散去,天邊隱隱露出了淺淡微芒。


    “成……成功了?”


    扶著烈凰弓,淩軒半跪在地喘著氣。


    雖然很想第一時間衝過去看看情況,可剛才這密密麻麻的箭牆集結了他幾乎全部的神力,現下緊繃的神經微微鬆了些,他連站都站不穩了。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還未來得及欣喜,空氣中便傳來了知樂鳥的冷笑。


    “想不到冥主大人竟是如此冷酷之人,即使是對玄鳥的肉體,也毫無憐惜嗎?”


    抬起頭,淩軒看著不遠處的知樂。


    她的上半身似是因為被烈凰弓重創,已經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隻是手腕以下仍是漆黑一片。


    “你是不是以為,隻要能夠使用烈凰弓,便能將我打出這軀體?”


    她眼含輕蔑,一步一步朝著淩軒的方向走。


    那每一步都似踩在淩軒的心上,讓他剛火熱起來的心轉眼又變得冰涼。


    知樂每走一步,那詛咒一般的黑色便多浸染那身體一分。


    短短的幾步路,知樂的心口之下,便已經恢複了漆黑一片。


    “該死……”


    別說他已經沒有力氣了,就算是他仍有氣力,以知樂這恢複的速度來看,恐怕也能耗死他們。


    可是,為什麽呢?


    淩軒想不明白。


    由烈凰弓射出去的光箭確實能夠將知樂的靈魂打出,她能如此之快的恢複,隻說明靈魂被打散驅逐之後,很快又重新融迴了這具身體。


    他們的神力絕不會比玄歌更多,這一點玄歌應當是極為清楚的。


    既然如此,是他用這弓的方法錯了?


    一時之間,淩軒不免有些茫然。


    “哥,小心!”


    有些恍惚地抬頭,知樂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的身前,高舉著手便要刺向他的心口。


    慌忙想要去擋,可他卻已經脫力地太厲害,身體的速度早已跟不上。


    眼見著知樂烏黑的手就要觸到他,一根銀色的軟鞭卻將她一鞭打了出去。


    “哥,你還好吧!”


    似乎是因為空中的黑色被驅逐的原因,栗麟晰在沉眠中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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