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楚玄歌的手在空中摸索了一陣,麵前白光一閃。


    待栗淩軒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與楚玄歌坐在了一輛馬車裏。


    栗淩軒怔了怔,開口道:“這是……已經在姑娘的靈識之外了?”


    楚玄歌點了點頭,將馬車前邊的簾子拉開了一些,開口問道:“細辛,距離最近的驛站還有多遠?”


    “約莫再半個時辰左右,小姐可是餓了?”細辛在前邊趕著馬,迴複道。


    “餓倒是不餓。”


    楚玄歌接道:“半夏你先去前邊驛站探一下路,若無意外,我們今天就在前邊的驛站住下。”


    與細辛一起坐在外邊的半夏點點頭,道了句屬下遵命,便不見了蹤影。


    楚玄歌這才放下了簾子,對上栗淩軒有幾分探究的眼睛。


    聽過楚玄歌與細辛半夏的對話,栗淩軒不禁對所謂的鳳翎楚家產生了幾分興趣。


    一般的大戶人家,底下伺候的人會自稱奴才奴婢,但是半夏自稱屬下,說明她並非普通的下人。


    要麽這鳳翎楚家並非普通的大戶人家,而楚玄歌也並不僅僅是一個大戶人家天賦異稟的大小姐。


    要麽,楚玄歌根本不是來自於鳳翎楚家,而是有著其他身份的人。


    不論是這兩個猜測的哪一個,見識過楚玄歌靈識空間,又吃了楚玄歌的玲瓏果的栗淩軒,都不希望與楚玄歌成為敵人。


    而像楚玄歌這般修習特殊秘法之人,最好帶在身邊且絕對忠誠於自己,才能夠讓自己放心。


    想到此,栗淩軒不禁有幾分唾棄自己。


    怎麽能因為自己想要擁有這樣特殊的勢力,就欺騙別人的感情?


    這樣做豈不是就成了他母後口中的他那個渣男父皇了!


    想起母後每次罵父皇渣男的樣子,栗淩軒心下還有幾分哆嗦。


    迴過神,目光再次對上楚玄歌的眸子,栗淩軒的心情有幾分複雜。


    “怎麽?”楚玄歌不太明白栗淩軒眼裏的探究是為何。


    栗淩軒不做聲,隻是繼續眸光複雜地看著楚玄歌。


    這讓楚玄歌不禁心下有些發毛……


    難道被發現了?她的視線快速從栗淩軒的腰部掃過,想了想,又覺得應該不會。


    除非栗淩軒重新穿了外衣,否則絕無可能發現。


    而從她出了屋子到栗淩軒出門,中間的時間絕對不夠栗淩軒穿好衣裳的同時再將外衣重新穿一遍。


    既然如此,這樣看著自己又是為了什麽?


    兩個人各懷心事,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著。


    直到車外傳來了細辛的聲音:“小姐,驛站到了。”


    楚玄歌將眼睛閉了閉,歎了口氣:“栗公子,我們就此別過吧。”


    栗淩軒看著楚玄歌,不知怎得開口道:“若栗某沒記錯,不久前楚姑娘還聲稱要讓栗某以身相許?”


    楚玄歌微微一笑,嘴角卻嵌著幾分嘲諷:“公子不是不願嗎。”


    栗淩軒嘴角一抽,不禁想起自己在楚玄歌的靈識之中時,被楚玄歌連著懟了三句話迴來的事情。


    他在自己的心裏給了自己一個大耳光,心道:“讓你嘴賤!讓你跟你那渣爹一個心思!”


    但嘴上還是說了句:“楚姑娘心地善良,深明大義,栗某感激不盡。”


    似是懶得再與他做樣子,楚玄歌並不再繼續追究那所謂的以身相許。


    隻是抬眼看了看栗淩軒,道了聲:“哦。”


    一個字堵住了栗淩軒打算再客套一番的嘴。


    栗淩軒摸了摸鼻子,道了句:“那楚姑娘,我們就此別過!”


    楚玄歌點了點頭,道:“就此別過。”


    抱了抱拳,栗淩軒朝著京城的方向走去……


    待栗淩軒的身影與遠處的風景幾乎融為一體後,楚玄歌開了口:“今天好好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隱在馬車暗處的細辛和半夏便顯出身形,將馬車交給飼馬的小廝。


    接著畢恭畢敬地跟在了楚玄歌身後,走進了驛站。


    楚玄歌坐在驛站桌前,一隻手握著茶杯,手指在茶杯的杯沿上輕輕敲打著。


    她的目光雖然看著窗外的景色,腦子裏卻考慮起自家母親許昭然派給自己的這兩個人來。


    前些日子因為忙於照顧毒發的栗淩軒,楚玄歌並沒有時間過多關注被派到自己身邊的這兩個屬下。


    但是即使沒有自己的指令,兩個人也好似清楚自己心中所思所想。


    走上官道之後,便主動去就近的驛站尋了馬車。


    每到一處即使楚玄歌沒有出靈識空間,也會主動去買一些吃食放在馬車裏。


    這讓楚玄歌的日子過得方便了許多。


    兩個人性格也頗為不同,細辛性格成熟穩重,做事的時候更多會優先考慮後果,之後推導最好的解決方法。


    相比成熟穩重的細辛,半夏就要活潑多了。


    總是一臉好奇的東瞧瞧西看看,除了讓她非常感興趣的人事物之外,她的注意力基本上是完全發散的。


    一個時間段隻做一件事,這種要求專心致誌的事情絕對不能交給她就是了。


    如此,楚玄歌就更難理解為什麽半夏會被許昭然派到自己身邊了。


    收拾好床鋪的半夏蹦躂著到了楚玄歌身後一個轉身的位置,隻見她一臉好奇,探尋的目光在楚玄歌的身上上上下下掃個不停。


    楚玄歌端起茶杯,作勢喝了口茶,企圖忽略這道太過灼人的目光。


    可半晌之後,她終究還是放棄了,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轉過頭便與正在用目光給她做“全身檢查”的半夏對上了眼。


    半夏麵上一紅,趕緊裝著好像自己很正經的樣子,一臉嚴肅的與楚玄歌對視。


    楚玄歌歎了口氣。


    “半夏,我今日的衣著有什麽問題嗎?”楚玄歌問道。


    “迴小姐,並沒有。”半夏一本正經地答道。


    “那半夏你為什麽一直盯著我的衣裳。”楚玄歌挑著眉頭問。


    半夏看著自家小姐邪氣地挑著眉,麵上不禁紅了紅,開口道:“屬下隻是覺得小姐好看,禁不住多看了兩眼。”


    楚玄歌的嘴角抽了抽:“你是想問我為什麽不將那七皇子直接藥暈了拐迴神醫門?”


    “屬下並無這樣的想法。”


    半夏答得中規中矩,心裏卻開始呐喊:“對對對,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當朝七皇子這樣的身份太過敏感,他既然不肯主動告訴我,便是還未完全信任我。”


    像是聽到了半夏心中的唿喚,楚玄歌到底開了口。


    “小姐可以將他拐迴去,慢慢培養,培養感情!”半夏出著主意。


    楚玄歌聞言一笑,拐迴去培養感情啊……


    最初她也有那麽幾個瞬間這樣想過,可是最終她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若不是心甘情願,就算拐迴去培養感情,培養出的也不會是真實的感情。”


    楚玄歌雖不曾經曆過,可她對感情依然有著她自己的執著。


    半夏聽了有些詫異,她不太明白楚玄歌所說的真實的感情是什麽。


    楚玄歌看著半夏眼底透出的不解,低著頭笑了笑,不再做聲。


    隻是抬頭看向對著京城方向的窗戶,透過開著的窗,綿延的官道一直延伸到日落之處。


    她輕聲自語著:“人生百年,初嚐情愛,情意初萌時,便總是想著深情白首。若不曾體會,便無這許多煩憂……”


    半夏愣了愣,抬頭便看到自家大小姐一臉安寧的柔色,望著栗淩軒離開的方向。


    收迴望向窗外的眼神,楚玄歌垂下頭,將手伸入了衣袖的暗袋中。


    那裏麵有一塊上好的白玉玉佩,是在第一夜為栗淩軒解毒的時候,從栗淩軒身上摘下來的。


    那時栗淩軒服了藥卻始終不醒,楚玄歌在栗淩軒的身上發現了這塊和她靈識空間氣場有些抵觸的玉佩。


    為了避免玉佩擾亂她空間的氣場,影響栗淩軒解毒,她便把這玉佩拿了出來。


    本該在栗淩軒離開前將玉佩還給他,卻因為這玉佩突然和她自己空間的氣場相合了引起了楚玄歌的注意。


    有許昭然的玉石手串在前,楚玄歌對於玉石本身具有特殊的能力這一點並不懷疑。


    隻是未經淨化的玉石,為什麽會突然間能與自己這穿越三世的魂魄的氣場相合,楚玄歌倒是有些鬧不明白了。


    她摸著那塊玉佩,心下過著一個又一個可能的猜測,接著再一個又一個的把那些猜測一一打破。


    最終留下的,或者該說,是她所希冀能夠留下的那一條猜測,不過是玉佩與栗淩軒氣場相合。


    而經過解毒的這幾日相處,栗淩軒原本與楚玄歌相抵觸的氣勢,逐漸轉變為互相接受了。


    因此玉佩也隨著栗淩軒的轉變而發生了轉變。


    楚玄歌並不知道她此刻一廂情願的猜測實際上已經跟事實相差無幾。


    所以她依舊苦惱著,一邊苦惱著這玉佩的秘密,另一邊苦惱著如何將這玉佩還給栗淩軒。


    此外,還有那當下令她最為苦惱的事情——接下來該如何對栗淩軒展開新的攻勢。


    畢竟欲擒故縱已經用過了,下一次如果不翻新點兒花樣,若栗淩軒之後上道了,恐怕就要被拆穿了。


    走在官道上的栗淩軒還沒有發現自己的玉佩不見了。


    他從來都沒有在身上戴飾品的習慣,日常的衣服和外出的服裝基本都是固定的樣式。


    基本都會由宮中的婢女太監給他安排好,他更是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費心。


    而這一次出門戴了這玉佩的原因,也不過是臨行前一日去皇後宮中請安時,皇後突然提了一句,外出遠行身上帶塊玉能保平安。


    他對玉到底有沒有保平安的功效並沒什麽興趣,隻是他是皇後所出。


    所以皇後這樣說,他便圖個皇後心安,將這玉佩戴在了身上。


    栗淩軒一邊走著,心下一邊琢磨著楚玄歌那神奇的靈識空間,以及那一筐玲瓏果。


    事實上,在栗淩軒看來,他隻不過是在楚玄歌的靈識空間裏睡了一覺,被解了毒,吃了一筐玲瓏果恢複了一些體力和元氣。


    可是出了楚玄歌的靈識空間後,栗淩軒才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經離京城不足百裏!


    而那個他被追殺的山頭,距離京城少說也還有五六百裏地。


    楚玄歌不可能找匹能日行千裏的馬來拉車,何況下車後栗淩軒也注意到,那輛馬車分明是三匹馬來拉的。


    就算楚玄歌手眼通天,找來一匹日行千裏的汗血寶馬,也不可能跟兩匹普通的馬一起拖著那車一天內跑近五百裏。


    不是汗血寶馬不行,而是普通的馬上限跑不了那麽遠。


    這麽一想,栗淩軒心下便有了新一輪的猜疑。


    既然馬不可能一天一夜跑近五百裏地,那就是他在楚玄歌的靈識空間內呆了不止一天。


    栗淩軒在腦袋裏飛快複盤著與楚玄歌相遇前後的事情。


    最初是在山上被圍攻,對方殺手的行為很奇怪,雖然不斷攻擊,但是並沒有下殺招的意思。


    就好像隻是為了湊到跟前來挑釁他一下似的。


    在這種車輪戰一般的挑釁之下,栗淩軒的體力迅速消耗著。


    甚至已經能夠感覺到體內毒性發作前所帶來的肌肉痙攣一般的疼痛。


    這個時候,栗淩軒卻聽到樹後有人不知口中念叨著什麽。


    慌亂之間他側過頭,朝著那聲音所在之處瞧了過去。


    樹下站了一個穿著月白色衣衫身形嬌小的姑娘,冷清的月光之下,月白色的衣裳微微泛著光,隨著微風的浮動而晃動著,看起來好似星星點點綴在那上,映著月光閃爍。


    樹影隨風搖晃,在小姑娘的麵容上灑下陰影,掩住了她的眸。


    她的手裏抓著的瓜子不急不緩的丟到嘴裏去,貝齒輕闔。


    清脆的“哢嚓”聲響起,然後便見那瓜子皮從小姑娘微微嘟起的嘴唇中跳了出來。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連栗淩軒都不禁感染到那姑娘身上所透出的自在的氣息。


    除了嗑瓜子這件事,真的有點煞風景。


    栗淩軒隻是瞧了那麽一眼,便馬上轉迴視線繼續應對著麵前的殺手。


    因此,他並沒有看到他收迴目光的瞬間,站在樹影下的小姑娘驚呆了的模樣。


    那本來連貫如水的嗑瓜子聲突然停了下來,與之對應的,是殺手們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而他身上的毒已經隱隱有了壓不住的態勢,四肢已經開始變得疲軟,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


    微風帶著少女身上那一絲甜香竄到了他的身前,讓他避之不及。


    有些模糊的視線看不太清女孩的麵容,但是那一雙倒映著夜空中那輪滿月的眸子,盈盈眸光閃爍著,入了他的眼。


    他的耳邊斷斷續續地傳來女孩子的聲音,什麽中毒,什麽軟筋散的。


    迷糊的腦子艱難地轉了轉,下意識的就認為那些殺手給這女孩下了軟筋散。


    就像是身體的本能一樣,他已經因中毒而模糊的視線裏,莫名的就加進去了幾分殺意。


    也並不是出於本意的覺得要救這個女孩兒,畢竟腦袋裏麵已經因為毒發而逐漸停擺了。


    可就是身體自主的,散出了那壓不住的殺意。


    他聽到女孩兒說了句,我可以解,之後便失去了意識。


    思及此,栗淩軒突然停下了趕路的腳步。


    他低著頭,站在一棵大樹下。


    太陽已經降到了與地平線持平的位置,火紅的光芒纏在周邊的雲霞之上,灑落一片紅金之色,映出栗淩軒有些發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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