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街頭,刀疤胸口上有兩道傷口,十分的醒目,鮮紅的大十字,像是被天譴標誌了的人。


    在他身邊,寅虎卿沉重地喘息著,癱軟在地上。


    “沒想到,我會落的如此下場。”


    寅虎卿抬頭,看著雪花自半空中飄下來,有些傷感和難過。


    “沒事的,隻要出了城,夏平安會救你,他的師伯會救你。”


    寅虎卿低聲笑了一聲,顯得無比的蒼涼和落寞。


    “他們會嗎?”


    刀疤眼睛盯著前方,注視著街道的動靜。


    “會,他會!”


    寅虎卿苦笑,道:“突然很羨慕你,走到哪裏都有人願意信你。”


    刀疤迴頭,看了一眼寅虎卿,道:“你以誠待人,彼必以誠待你。”


    寅虎卿哈地低笑了一聲。


    街角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有低低的私語聲傳來。


    “沒有,沒找到。”


    “沒有…”


    “沒有…”


    屈三刀和老鍾拿著刀,眼睛在街道四處巡視,像是兩隻搜尋獵物的雄鷹,銳利而充滿殺氣。


    刀疤握緊了長刀。


    寅虎卿低聲道:“你走吧,他們要殺的不過我一人而已。”


    刀疤低聲道:“當年,是你在大雨天將我從運河上撈起來,現在,我要在這雪天帶你離開,活著離開。”


    寅虎卿胸口起伏,想要咳嗽,但是他強行用手將自己的口按住,壓住了咳嗽,血從指縫中流了出來,待胸口平複下來,寅虎卿開口道:“你一個人能逃出去,帶上我,不可能。”


    刀疤盯著遠處,道:“帶著你,我也能逃出去。”


    寅虎卿疑『惑』,刀疤低聲道:“那兩個黑衣人沒有來,隻有屈三刀和老鍾。”


    寅虎卿沉思片刻,道:“可能被流釋奉的師傅纏住了。”


    刀疤道:“那麽,我們就有機會。”


    寅虎卿微微搖頭。


    他傷的太重,被黑衣人一掌拍在胸口,骨頭斷了數根不說,連五髒六腑都被震壞了,又被屈三刀在腹部捅了兩刀,應該說,他現在真的是負擔,沒有半分的戰力。


    刀疤也好不到哪裏。


    當刀疤聽到院中動靜的時候,衝了進來,跟在黑衣人身前的另一個黑衣人出刀了。


    輕描淡寫的一招,刀疤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被直接斬的飛了出去,要不是流釋奉的師傅出現的及時,他們兩個早就不聲不響地死在那個院子了。


    寅虎卿一直在留意屈三刀,他真的不知道屈三刀如何與黑衣人勾搭在一起的。但是迴顧自己這一生,還不是這樣一步一步地被『操』控地當上了西坊的主事人。


    屈三刀隻不過是另外一個自己而已。


    隻是,這一次,他錯誤的估計了形勢。夏平安一早就給他,給西坊布置了一個沒有選擇的局。屈三刀或許能活過今夜,但是當不了西坊的家。


    寅虎卿挪動了一下肥胖的身體,進而想到了老鍾,自己很信任很信任的車夫。結果,在危難關頭,追殺他的竟然還有他。


    這一生,被被別人控製的死死的,真是半點都大意不得。


    寅虎卿想到了殺散千金的那個劍客,那麽,柳若白呢?


    腳步聲慢慢走遠,刀疤扶起寅虎卿。


    “很快就到南坊的地界,柳若白是自己人。”


    寅虎卿搖頭,道:“不能去。”


    刀疤皺眉。


    寅虎卿道:“散千金不是我們殺的,是一個劍客,我身邊,老鍾就是對方的人,那麽,柳若白身邊,肯定有這樣的人,一旦我們過去…”


    刀疤愣住。


    這些情況無不印證了夏平安說的話。


    可是,眼下他們去哪裏?


    寅虎卿喘息兩聲,道:“哪裏有動靜,就去哪裏。”


    刀疤疑『惑』。


    寅虎卿道:“夏平安布置的是一個完整的局,一麵是我這裏的明局,另一麵是柳若白哪裏的暗局,現在城裏『亂』的地方,除了我們這裏,剩餘地就是柳若白哪裏,所以,『亂』的地方,就會有朝廷的人,我們活著出去的機會會大很多。”


    刀疤點頭。


    巨大的『騷』『亂』從城南傳來,刀疤扶著寅虎卿向那個方向走。


    兩人走出不過一裏地,就看到左右圍過來許多人。


    屈三刀和老鍾緩步從人群中走出來。


    刀疤和寅虎卿站住。


    “嗬…真是天要絕我。”


    屈三刀看著寅虎卿,看著刀疤,臉上肌肉扭曲,眼中充滿了興奮。


    “不是天要絕你,是我要絕你,也是你自己絕了你自己的後路。”


    寅虎卿笑道:“你倒是完全符合那句古語。”


    “那一句?”


    “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


    屈三刀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點,我得感謝你啊。”


    寅虎卿譏笑道:“確實,若不是我留了一份情,也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屈三刀搖頭,冷聲道:“不是這個,是你一直沒有把我當成人看。”


    寅虎卿冷笑。


    “人,你配嗎?”


    屈三刀譏誚地笑了兩聲,道:“你知道我為何會知道你走這裏嗎?”


    寅虎卿道:“算計。”


    屈三刀臉『色』變得猙獰起來,死死盯著寅虎卿,道:“我一直都想成為你,成為你這樣的人,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在盤算,在揣摩,我一直幻想著有一天,你告訴我,西坊的事情,隻要不是大事,你做主…可是,你沒有,你隻看重這個隻懂武力什麽都不懂的疤臉!”


    屈三刀說的很激動,有些氣喘,歇了片刻,語氣有平淡下來。


    “你看,我的願望多低,可是你就是不能滿足,然後…哈哈…我發現,你和我一樣,你也是別人的一條狗…哈哈,我以前在你身上看到的光輝全沒了,既然我們兩一樣,我為何不能取代你呢!”


    刀疤靜靜地看著刀疤。


    這個人瘋了,從知道他能當上西坊主事人的時候就瘋了。


    寅虎卿此刻很冷靜,哪怕屈三刀如此地嘲笑譏諷他,他都沒有動氣,而是靜靜地看著。


    “老鍾,你呢?”


    老鍾看著寅虎卿,道:“我是把西坊當成家的,家裏的主人可以換,但是家我得看好。”


    寅虎卿笑道:“確實,我進西坊的時候,你就在趕馬車,陸通死的時候,你就是他的車夫,沒想到,我這麽多年,竟換不得你一點真心。”


    老鍾躬了躬身,道:“我是個趕車的,習慣了有主人,隻是,你來的遲了。”


    寅虎卿笑著點頭:“是啊,我是來的遲了,反醒的也遲了。”


    “寅掌櫃,上路吧。”


    刀疤反手握刀,沉聲道:“那麽,你們問過我手中的刀了嗎?”


    背起寅虎卿,跨步,正是驚風起手式。


    屈三刀和老鍾不敢大意,都戒備起來。


    一個人拚死,萬夫莫當。


    更何況現在被『逼』入絕境的刀疤和寅虎卿。


    “叮!”


    長劍刺進地麵,一個穿著灰『色』麻布的中年人自屋頂上落下。


    寅虎卿看著眼前這個人,低聲道:“刀疤,你能走就走。”


    刀疤搖頭。


    “這就是殺死散千金的那個劍客。”


    刀疤頓覺壓力倍增。


    兩個人,他可以拚命,三個人,他們隻能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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