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贏迴來的時候,杜月白和常夢玉已經過來。


    夏平安其實已經能動了,來了客人,就招唿著去茶廬品茶。


    刀疤也迴來了,完全沒有一點生分的意思,坐在邊上品茶。


    “不錯,好茶。”


    夏平安沒有趕他走,默許地給他續了茶。


    “唉,我跟你說,我那個教士…”


    布贏剛開口,常夢玉、杜月白就開始咳嗽。


    夏平安笑道:“無妨的,我還正想聽聽你們幾人的教士如何呢?”


    常夢玉道:“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布贏歎了一口氣,道:“你們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啊,他若是就這點氣度和胸襟,早就氣死了,還能活到現在。”


    夏平安笑道:“你這是誇我了。”


    布贏道:“當然啊,他們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就算流釋奉沒有死,你輸給流釋奉,你都不會沮喪的。”


    夏平安笑道:“還真是了解我。”


    布贏道:“我和喬小小一個教士,那個人雖然有點古怪,但是實力強橫,做事說要要守規矩,結果自己第一個不守規矩,說不定,我有機會讓他收平安為徒弟呢。”


    常夢玉一拍手,道:“這個主意好,我們…”


    刀疤還想聽她說什麽來著,卻沒有了。


    “你們怎麽了?”


    杜月白低聲道:“我們的教士是洛紫嫣,功法特殊,幫不到他。”


    刀疤笑道:“洛紫嫣,給我引薦一下,聽說是個大美女啊。”


    常夢玉和杜月白完全不想理刀疤了。


    夏平安笑道:“若是美女的話,我倒是想見一見。”


    常夢玉和杜月白驚恐地看著夏平安。以他們的了解,夏平安可不是這樣的人。


    夏平安文縐縐道:“美人之勝於花者,解語也;花之勝於美人者,生香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香而取解語者也。”


    常夢玉笑道:“杜姑娘這麽美的人在眼前還不夠啊。”


    夏平安笑道:“你們一起看,才悅目呢。”


    刀疤哈哈笑了起來,道:“看你平日裏文質彬彬的,骨子裏還挺浪『蕩』的啊。”


    夏平安笑道:“你,庸俗了。”


    常夢玉和杜月白也笑了起來。


    原本壓抑在諸人之間的略顯陰沉的氣氛不見了。


    姬無疑道:“我的教士知識淵博,說不定能知道一點極陰體脈的事情。”


    夏平安道:“那姬兄好好表現,爭取讓我拜訪一下,畢竟與知識淵博之人對談,如讀異書,說不得有奇異見解。”


    幾人說了一陣,布贏說起自己的賭資,哀歎道:“原以為京城人人都是君子呢,結果明明是贏了,卻不給賭資,真是…”


    夏平安輕輕笑了笑。


    布贏道:“笑什麽,你的錢也沒了。”


    夏平安笑道:“沒不了。”


    布贏和刀疤頓時來了興趣。


    “為何?眼下賭坊可是不給賭資的。”


    布贏急忙問。


    夏平安笑道:“賭坊也是做買賣,講個誠信。眼下教院沒有說我和流釋奉誰贏誰輸,但終究是我先將流釋奉踢下擂台,所以從民心和事實上來說,是我贏了。這一點賭坊是不會否認,不然他們這賭坊不好開下去的。萬事都要做長遠打算,做買賣更是如此。”


    刀疤道:“既然會給,為何不現在給?”


    夏平安深深地看了一眼刀疤,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內部有分歧吧,不過據我估計,最多兩三日,賭坊就會開始結算的。”


    布贏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刀疤將茶飲盡,道:“我先迴屋休息了,不礙你們少年人的眼了。”


    布贏笑道:“你早該走了。”


    刀疤笑著離開,可是轉身的一刹那,臉上的笑都不見了。


    既然遲早要兌現這賭資,為何不是現在,而是要在兩三天之後?


    夏平安沒有說答案,他卻知道了。


    隻要沒有兌現賭資,爭論永遠會存在,那麽在爭論的時候,夏平安在擂台上殺死流釋奉的事情將會被無數人,無數次的提起。


    那時候,夏平安這個人再怎麽樣好,在別人眼裏就是個殺人者。


    他們不隻是『逼』夏平安離開京都這麽簡單,恐怕是要殺人誅心了。


    刀疤在樓梯拐角看了一眼茶廬。茶廬裏,夏平安和其他幾人談笑自若。


    既然你知道了,為何不躲,為何布離開京城呢?


    還是說,你已成竹在胸。


    刀疤不知道夏平安是如何想的,但是他知道,夏平安麵對是怎麽樣的一股勢力。


    夏平安,你究竟在盤算什麽?


    ……


    翠玉坊,南北西三坊的掌事人難得聚在一起。


    這一次,寅虎卿親自給散千金和柳若白斟茶。


    熱水衝著碧綠的茶葉翻滾。


    “看來什麽事都講究個火候,寅老板這一手茶藝,越發的爐火純青了。”


    柳若白笑著道。


    寅虎卿將茶碗推給兩人。


    “散老板,我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你覺得呢?”


    散千金端著茶碗聞了聞,道:“火候正好,隻是這茶有些頑劣。”


    寅虎卿笑道:“刀疤兩位不需要擔心,先前之所以離開,也是帶著對夏雲客的愧疚,一旦夏平安死了,終究會迴來的。”


    散千金笑了笑。


    柳若白道:“自出事後,夏平安便一直待在客棧不曾離開。”


    寅虎卿笑道:“借著養病,我在屋裏看書。”


    “看何書?”


    寅虎卿笑道:“《上朝史》、《北玄製誥》、《北玄律》、《農桑輯要》等書。”


    柳若白皺眉。


    散千金笑道:“莫不是想要當個小吏。”


    寅虎卿道:“天生極陰體脈,與修行一道到了盡頭,觀夏平安的舉止,做小吏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可惜…”


    柳若白眉頭舒展開,笑道:“可惜,他還是不明白自己麵臨的形勢。”


    散千金笑道:“接下來,我得先撈一點好的名聲,兩位沒有意見吧?”


    寅虎卿和柳若白舉起茶碗,輕輕點了點。


    “當然。”


    散千金舉著茶碗,笑了起來。


    “那麽,柳先生呢?”


    柳若白笑道:“散老板搭台,這配角我自會給你找好的。”


    三杯熱茶,一掃午後的慵懶。


    數片薄雲,正自南方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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