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假以來生物鍾發生了略微的改變,再加上昨夜入睡頗遲,10月6號這天早上六點,戀人和女兒還未醒來。


    李顯輕手輕腳的起床完成了洗漱,再給她們做好早餐後就獨自離去。臨出門之前,他看著這兩個已然在生命中占據主要席位的人,在兩人額上分別留下了一個輕吻。


    他強自壓抑下返迴她們身邊的強烈願望,將自己關在了車裏。季秋的清晨已有了涼意,李顯卻將車窗全部放下,讓混合著煙流的空氣在肺部穿梭。


    昨夜的那通電話,讓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麵對他的質疑,那個自顧自完成倒數,在興奮的語氣中提醒紀念日之人接下來的一係列話,才是李顯失眠的原因。


    “明天是咱們結婚十周年紀念日,時間過的真快。”


    秦清若的這句話,讓記憶從李顯的腦海中翻騰上來。他開始迴憶,相識以來的十年中,除了那曾經自認為應該是主旋律的淡然外,隻有一次次名曰責任的忍耐。


    “我媽媽已經走了快三個月,如果……你明天沒事的話……能不能陪我去看看她?”


    時間真的很快,原來那個稱唿了十年母親的女性早已離去。然而李顯明白逝者已逝的道理,他不能將因哀思亡故之人而帶來的黯然傳染給戀人和女兒。


    “對了,我還想跟你談談關於孩子的事。”


    正當李顯打算迴絕的時候,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不明白這個稱之為妻的人為何要在這個時間點提出孩子的事,所以與她見麵就成了必然。


    再加上隱瞞的那件事,讓李顯無法對戀人盡道心聲。


    出門前發現的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戀人在睡夢中仍蹙著眉頭。李顯本想將煩惱留給隻有自己,可還是無法避免的傳給了她。戀人說得對,溝通是避免誤會最有效的方法。等解開了心中的疑惑,他一定會原原本本的告訴她。


    隻希望不要因為這個意外,影響到她前進的路。


    今天是戀人去展廳做出決定的日子,一如昨晚告訴她的話,李顯很怕自己成為她的桎梏,那個傻丫頭,總是會說些讓人又感動又心疼的話,不過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他無法自拔……


    手機中傳出的鬧鈴聲打斷了李顯的思緒,已經到了該出發的時候。不知走過多少遍的熟悉道路,不知開啟過多少次的門扉。可當李顯準備按響門鈴的時候,卻覺得手指不受控製。


    又一支煙燃在了唇間,李顯深深吸幾口,終於按響了單元的門鈴。


    “你來啦,上來稍坐一下,我馬上就好。”


    一個帶著雀躍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了出來,但隻讓人覺得遙遠:“不了,我在樓下等你。”


    不久後,一個月前見過的人出現在了他麵前。蒼白的臉色,鬢角的白花,仍然傳達著令人憐惜的味道。這人神情中難掩快樂,仿佛今日是去郊遊一般。她將手背在身後,一改往日的優雅蹦蹦跳跳的走過來,左右看看之後笑吟吟的開了口:“等急了吧?”


    李顯快走幾步躲開了她打算攙過來的手,似乎沒有注意到秦清若快速黯然下去的樣子:“不會。”


    那輛黑色的suv駛出了小區,李顯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對坐在副駕駛的人直言道:“清若,你昨天說孩子的事是……”


    冰涼的手忽地覆在唇上,李顯如遭電擊般向後縮去,車子一個急刹。手訕訕收迴,那人的聲音中早已沒了不久前的雀躍:“我想……在媽媽麵前告訴你我的決定……可以嗎?”


    一路無話。


    亡居之所距離市區頗有些距離,兩人到達之時十點剛過。秦母很早之前就說過要迴溯水與丈夫合葬,可秦清若卻以不想讓母親和那個不負責的父親共墓為由堅持將她葬在了肅州。


    當時的李顯疾病纏身,也沒有讀過秦母的日記,便同意了她的話。現在想來雖然看出秦清若那時不盡不實,卻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一如過去的這麽多年。


    清洗墓室之後,任誰都從秦清若虔誠祭拜的樣子中挑不出半點毛病。不知她對秦母說了什麽,很久之後閉合的雙眼才緩緩打開:“你不來……可以拜拜她嗎?”


    李顯看著眼前的人心中百味雜陳,略一點頭就上前祭拜。


    張玉鳳之墓。


    孤零零的刻字仿佛靜靜訴說著什麽。李顯想對她說聲對不起,不為別的,隻為不知該如何完成她的囑托。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救救她?”


    秦母在日記中最後的話語依然在記憶中毫不褪色,但李顯卻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說。已經走出囹圄的現在,他才領悟自己從未真正明白過秦清若的內心,過去不曾,現在亦然。


    抱著些許自責結束祭拜,李顯不打算再拖下了,畢竟此時的戀人正麵臨人生中重要的選擇。他抬頭尋去,詫異倏地出現在了眼底。


    秦母的墓在園區最高點,恰在山頂平整出來的懸崖不遠處。秦清若說她喜歡登高望遠,李顯便盡力滿足。此刻讓他詫異的是,秦清若不知何時走到了懸崖旁,山風吹起了她的長發和裙擺。


    一陣心悸的感覺突然襲來,這樣的情境和戀人在古寧村被咬後的自問讓李顯沒有將這個警兆聯係與應對之人聯係在一起。他的瞳孔縮成了一點,五年前發生的事似乎近在眼前。


    李顯無法想象若是她在秦母的麵前發生了什麽自己會如何,但他知道自己此刻該做什麽。他放慢步伐盡可能的壓低腳步聲,打算在接近之後將秦清若拉離危險。


    然而事與願違,手臂即將觸及的時候秦清若像是感覺到了似的忽地轉過了身。她站在石質護欄外,不足一米之處就是懸崖。


    如果是在平時,李顯或許會讚揚隻及膝蓋的石質護欄與已故之人的安眠場所相得益彰。可此時此刻的他卻從未痛恨著護欄如此低矮。


    “清若,你不要衝動!”


    轉過身來的人俏皮的歪了歪腦袋,似乎不明白李顯話裏的意思。片刻之後才目露恍然,秦清若迴頭看看一步就能跨出的懸崖,等將目光重新投在李顯身上的時候,伴著微紅的臉色,她的雙眸中已經全是感動。


    “你想什麽呢,我才沒有……不過知道你還在關心我……我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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