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前幾天我跟你說過家裏那幾畝地嗎?小李,我不是舍不得那些地,而是舍不得月月。


    她爸爸媽媽走了以後,我差點要隨他們而去。可當我看到月月傻乎乎的樣子,我就狠不下心。那個時候她還不到三歲。


    說心裏話,月月早就成了我心裏單單剩下的念想。


    其實我這病時間長了,老早我就知道是咋迴事,所以你當初動了收養月月的心思我才沒攔著。不是我說大話,要是我沒病,誰也別想把月月從我身邊搶走!就算是你也不成!我有信心把那妮子養大!有信心讓她不輸給其他閨女!


    可惜不成啊,今年下半年我就知道時候快到了。稍微幹點活這裏就疼不說,跟人吵架我可從來沒輸過,可你出事那會我連多罵黎小子兩句的勁都沒有。


    這迴你過來,其實我也想順風順水的了了你的心思。你家裏的情況我知道,想讓你爹媽還有許丫頭跟月月多親近的想法我也明白。可一看到月月,我總是舍不得。我想多看她幾眼,想再聽她叫幾聲‘奶’。


    我知道月月跟你們過能比跟著我強得多,但總是繞不過心裏的這點自私。小李、許丫頭,你們別難過,我又不是立時三刻就不行了。


    其實知道自己還多長時間是好事。這人啊,也隻有這種時候很多問題才能想通。所以,等會他們迴來了你們就帶上月月迴肅州吧。”


    夏萍明明在笑,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李顯和許言怎麽都無法笑著迴應。兩人對視一眼後李顯便開了口:“夏姨,您的心思我明白,但肅州您還得跟我們去。不管怎麽樣,該進行的治療還得治。”


    “嘖,你這孩子怎麽不聽話呢?!”夏萍咂了下嘴開始表達不滿:“你真當我是啥也不懂?不就是化療嗎?那是治病還是折騰人?比起糟的那些罪,我寧可就這麽著!”


    不管李顯如何考慮,病人的意見才是第一位。畢竟他們沒有任何親緣關係。夏萍抽打了下李顯道:“就這麽定了,你再不答應姨可生氣了!”


    李顯為難半晌,隻能將求助的眼神投向戀人。聰慧的她果然不會讓人失望:“夏姨,您看這樣行不行?下午咱們先去肅州檢查一下,如果結果還是這樣,那我們就一起迴古寧,絕對不會硬讓您接收您不願意的治療。”


    人到了肅州就好辦了,李顯直想為戀人豎起大拇指。然而這點小心思卻沒有逃過老太太的眼睛:“行了,我吃過的鹽不比你們吃過的飯少,你們這點小心思我年輕的時候就不稀得玩了。再說了,你們到底是不是想讓月月過上好日子?”


    “夏姨,看您說的。我們……”


    “那怎麽不帶月月去肅州了?你倆打算在古寧種地?”


    什麽路倒是都被這人給堵上了,正當李顯和許言無言以對一籌莫展之際,一陣歡快的腳步聲傳進了病房。


    “奶!我跟黎老師給你買好吃的呐!”


    李顯眼睛一亮就對戀人打了個眼色,老太太疼孫女眾人皆知,關鍵時刻還得靠這個小家夥改變夏萍的主意。


    但不等他開口拉小月兒“入夥”,夏萍帶著笑意的聲音就打亂了計劃:“月月,奶奶得了癌症,明年就要去見你爸媽了。”


    無論是剛進屋的黎明義,還是圍在夏萍身邊的李顯、許言和夏悅,都被這句直白弄得驚在了當場。小家夥的表情瞬間就帶上了恐懼:“奶……你說什麽呐……”


    “奶奶最多還能陪你一年,奶奶快死……”


    “夏姨!”


    “夏萍!”


    兩聲驚唿打斷了夏萍的話,許言將驚恐的月月抱緊進懷,黎明義跨前一步就忍不住訓道:“夏萍你怎麽迴事?這是該當著孩子麵該說的話?”


    夏萍剛打算反唇相譏,發現李顯皺起了眉頭卻沒有反駁她的話,便樂嗬嗬的問:“到底還得是小李明白,黎小子你一把年紀可是白活了。”


    似曾相識的訓斥之言黎明義怎麽聽怎麽不是個味,眼看月月開始落淚,他越想越覺得火大:“怎麽個意思?你還有理了?”


    “能瞞多久?”夏萍的問題就讓黎明義的怒意消弭無蹤:“能瞞一時還能瞞一輩子?現在好歹我還能陪這妮子一些時候,她總能一點點的接受。要是她一直都不曉得,等到了那天突然知道了,你覺得對月月是好事?人啊,都得走這麽一遭。”


    黎明義不明白,他總覺得這些聽起來邏輯清晰的話不是那麽迴事。在他的觀念裏,瞞著孩子才會給小家夥更少的傷害,這樣難道不是正確的麽?


    “黎哥。”沉默半天的李顯終於有了反應,他伸手撫上了小家夥的腦袋:“也許這樣她才能更明白剩下的時間有多麽寶貴。”


    “奶!”


    慘白的陽光在小女孩的哭嚎中漸漸帶上了暖色。五年前,這位倔強的老人寧可帶著幼小的孫女住窩棚也要給兒子兒媳討個說法。五年後,她寧願讓夏悅哭得撕心裂肺,也不遠撒一個善意的謊言。


    她想告訴孫女一個道理,人這一輩子不可能一帆風順,能做的,隻有去麵對。


    在夏萍的堅持下,轉院沒有成功。而且她要求當日出院,李顯好說歹說才將時間勉強推到了明天。他將縣醫院的病例和片子傳給去了肅州,心中還是期盼能有奇跡發生。


    李顯站在醫院院子裏,手裏的便攜煙灰袋早已塞滿了煙頭。但一支煙仍在他嘴邊燃燒。夏萍說得道理他明白,但對胸口鬱結的空氣卻於事無補。


    “少抽點。”


    戀人柔柔的聲音響在身後,溫暖的感覺從背上傳遞過來。李顯熄滅了煙頭,用手覆在了擁在腰間的雙臂上:“月兒呢?”


    悶悶的聲音從背心處傳了過來:“夏姨精神挺好,正和她說話。”


    李顯轉過身子將許言擁進了懷裏,微風吹拂,誰都沒了說話的欲望。這一幕被出來張羅飯食的黎明義看在眼裏,他歎了口氣沒有去打擾那對戀人。


    晚飯時分,病房裏再次充滿了歡聲笑語。但不論是淚痕未幹的月兒,還是在看過肅州傳迴消息後的李顯等人,都明白此刻的笑語中隱藏著什麽。


    “縣醫院診斷無誤,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過來再檢查一下。”


    肅州傳迴了這樣的消息,奇跡終歸概率太小。李顯見戀人的神色有黯然下去的征兆,便趕忙悄悄握了下她的手。此時此刻這間病房,更多需要的是笑顏。


    然而意外總會接踵而至,就在許言努力揚起嘴角的時候。病房門被猛地推了開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就這樣夾雜著推門聲突然間出現。


    “夏姨!月月電話裏沒說清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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