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光勾勒出了客廳裏的一對男女,男人枕在女孩腿上正睡得香甜,就連覆在臉上的柔荑都毫無所覺。


    許言的目光一遍遍描繪著李顯的麵龐,手指輕撫著愛人的眉。他沉沉睡著,臉色蒼白的讓人心疼。她抬頭看看,賈柔所住的房間沒有人。但她的思緒卻延伸到了州古縣,甚至構思了一張照片。那裏麵,三號閨蜜正躺在床上,和她一樣掛念著一個人。


    衣衫襤褸的愛人,懷抱小月兒的閨蜜。盡管周遭嘈雜無比,甚至其間還有一個腹部鮮血淋漓的人,但他們三人在火光的映襯下,依舊和諧的像一家人。


    許言趕忙將這幅畫麵趕出腦海,她知道不該自怨自艾,那天若不是閨蜜罵醒了她,或許……


    她不敢去想要是那天彷徨失落之下沒有去古寧村的後果。


    但心裏的陰影仍舊盤亙在那裏,不曾消弭。


    愛人已經辦理了年休,今天是第四天。可這個沉沉睡去的人絲毫沒有血液大量流失,直到現在還未恢複的自覺,每天依然忙碌著。


    除了每天去看看那個受傷的村主任,他好像還在辦理著很多事,早出晚歸習以為常,疲倦總寫在臉上。


    許言沒料到愛人休假後她依舊會長久獨處,每天隻有在晚間才能享受到熱戀應有的甜蜜。


    今天晚餐後,許言和愛人正坐在沙發上訴說著戀人間的情話,不成想聊著聊著她感覺到肩膀一沉,李顯就這樣睡了過去。她無奈的讓母親獨去洗漱,將愛人的腦袋輕放在了腿上。


    盡管她動作輕柔,可愛人向來睡眠淺,若是平時他早該醒了,可這一次,他卻毫無所覺。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麽。


    許言壓下心事,正準備偷偷嚐嚐獨屬於她的唇,卻被一陣來電驚得差點跳起。手忙腳亂之後,她才按下了靜音。所幸愛人沒有被吵醒。


    她無奈看看來電人,想了想還是壓低聲音接通了。


    “小新,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哪裏晚?還不到十二點好嗎?”


    “小聲點。”


    “咋了?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李顯剛睡。”


    “……我就不!”


    “那有事明天再說吧。”


    “別別別,我錯了還不行嗎?小~聲~這樣總該滿意了吧?”


    “說吧,怎麽了?”


    “你好冷淡……別掛,讓我說完。我這不是已經開始實習了嗎?”


    “嗯。”


    “好無聊。什麽設計部門啊,除了扯淡玩手機一點正事都沒有。明明設計的活都交給了第三方公司,你說要我們到底是幹嘛?”


    “這不挺好的,適合你。”


    “你什麽意思?咳,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我好孤單……”


    “李顯休假了,抱歉……”


    “沒指望你,你天天躲著我以為我看不出來?我到底咋惹你了?”


    “……”


    “別裝啞巴,你也就算了。秦姐最近也不理我了……”


    “為什麽?”


    “成年人的世界我哪裏懂?一個兩個好像都有幹不完的事,明明上班很閑好嗎?”


    “說重點。”


    “哦。秦姐說最近她比較忙,所以沒時間。”


    “小新,各有各的事,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閑啊?”


    “也是,我倒是也能理解秦姐。這幾天她弟弟來找她玩,好死不死那個渣男又作妖,她也挺難的。”


    “什麽渣男?”


    “她那渣男老公唄,還能哪個。”


    “出什麽事了?”


    “說到這就氣!上次我就說那渣男不是真心和好,還不是讓我說中了?那人居然又逼著秦姐離婚!”


    “……就這兩天吧?”


    “嗯,前天。自那以後秦姐就沒聯係過我了。你說她怎麽這麽傻啊?!”


    “小新……你還是不要參與了可以嗎?”


    “為啥?你以為我急公好義、抱打不平,江湖人送正義化身的外號是假的?”


    “……”


    “妞,你就發發善心陪陪我吧?不然我就真的閑死了。我要有什麽做不對的地方我給你當麵認錯還不行嗎?”


    “李顯……”


    “停!這樣你看行不行?我屈尊降貴見他一麵好了,你倆一起陪我總可以吧?”


    “……”


    “拜托,拜托。”


    “不行。”


    “為什麽?!”


    “不許喊。”


    “哦哦,給我個理由。”


    “你長的好看,我不放心。”


    “這都行?!完了完了,你徹底廢了。等秦姐忙完我一定安排你們見見。”


    “沒必要吧。”


    “怎麽沒必要?你好好看看秦姐,男人是靠不住的!”


    “……”


    “妞,你真的忍心我無聊致死嗎?”


    “等等吧,等李顯假期結束可以嗎?”


    “這可是你說的。”


    “嗯。”


    愛人沒有被吵醒,隻是皺著眉頭。許言將手機調整到靜音,用手指一點點揉開了他眉間的小疙瘩。之前的煩悶似乎隨著這通電話漸漸消散。


    他沒有忘記那個承諾,一如既往的不會讓人失望。她隻要等待便好。


    許言明白自己很自私,她打算在愛人結束那段婚姻後坦白。所以她拒絕了密友見麵的要求,魏歆贇的情緒不穩定,說話時常口無遮攔,拍畢業照那天的事足以佐證。


    她的秘密隻能由她親自告訴他,無論等待她的是什麽結局,許言都不會再讓秦清若有機會。就算像他醉酒那天說的那樣無法接受,也有更好更適合的人選等著他。


    或許不久後,她和他的故事就會畫上句號吧。


    7月7日,萬裏無雲。


    陽光透過眼瞼落下的紅色光芒喚醒了李顯。入目的,是歪著腦袋睡靠在沙發上的戀人。青絲已經及肩,曾經略顯棱角的下頜不知何時變得柔和,就連飛機場都有了起伏。幾日來難言的哀愁似乎已從她的臉龐消失,傻笑正掛在嘴角,也不知道正做著一個什麽樣的美夢。


    戀人似乎越來越誘人了。


    李顯壓下心頭的熱度輕輕起身,將身上的薄毯蓋在戀人身上,準備好早飯留了信息就出門而去。


    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他大概猜的到戀人在鬱結些什麽。那天他和古寧村眾人迴到村子時遇到了前來尋找他的三位親密之人。在月兒跳進賈柔懷裏以及那聲親昵的“賈阿姨”之後,戀人明顯愣了一下。雖然兩人的靈犀告訴了他答案,但當時時間緊急,他來不及解釋太多。


    但他相信戀人會走出囹圄,他也會用行動證明自己。


    到了醫院,等待他的是黎明義急切的追問:“李局,為什麽不報官?!成銘……”


    “黎哥,我都明白。”李顯笑著打斷了黎明義,他已經從夏芳芸那裏明白了前因後果,這個長者標準反派臉孔的人沒有讓他失望。


    於私,夏芳芸和黎明義的感情雖然不甚完美,卻真摯而濃烈。於公,他竟是打算讓自己握書卷的手沾上鮮血。夏強告訴了李顯,黎明義那早已斷絕往來多年的父母從已經川陽出發,不日就會來到肅州。再加上那晚黎明義的表現,不難推導出這個結論。


    投桃報李也罷,出於私心也好,李顯也不能因為成銘那一顆老鼠屎將古寧村,將這個他所敬重的人卷進官司。


    他早已不是那個不知變通的人。


    黎明義看著李顯的笑容有些出神,他不明白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不但自己的稱唿變迴了“黎哥”,甚至這人一點都沒有打算追究的意思。


    他還待再勸,卻見李顯握著他的手長身而起,深深一躬彎下了腰。伴著的,是一句懇切的話。


    就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語言,卻讓黎明義眼中的淚順著皺紋刻畫出的溝壑顆顆滑下。二十二年的青春和歲月,他要的其實很簡單。不是權力,不是讚頌,甚至不是因為村主任帶來的恭敬。他隻是渴望那個最初的稱唿,渴望有人看到自己的初心。


    “黎老師,您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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