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不開眼啊!


    這是成銘恢複意識後想到的第一句話。他自認走過的二十九年清清白白,絲毫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怎麽就能遇上劫道的!


    莫不是因為李顯?不可能!那個小人頭頂生瘡腳底流膿,成銘乃是堂堂君子,絕不可能因為替天行道遭了報應!再說了,他可在那個鳥不拉屎的破村子受了快一個月的委屈,無論什麽事都該抵消了。


    此刻的成銘已經覺得身子不是自己的了,他像頭待宰的豬玀一樣被五花大綁,手腳早就因為血液不暢沒了知覺。黑暗中看不清身子上壓得什麽,還有嘴裏綁著的東西,豁得嘴角生疼。


    怎麽就搞成了這樣!


    一股熱流從褲襠下流出,成銘勉強讓自己亂成泔水一般的大腦開始運轉。


    15號周四晚上,自打接到了那通電話,他就有了種醍醐灌頂的感覺。要不怎麽說小人還需小人磨,韓斌出的主意著實靠譜。第二天成銘就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古寧村副主任夏強。


    等他將自己修改完善的計謀告訴夏強,自然欣賞到這個村夫驚慌失措的表情,這讓成銘自得不已。


    韓斌的主意雖好,可步子卻顯得膽小。讓扶貧款出點岔子就能讓李顯那小人萬劫不複?要這麽容易可好了,以他的才智尚在這小人手裏吃了暗虧,哪有這麽簡單?


    於是成銘在仔細斟酌之後便有了新的版本,在他跟夏強的“坦誠”中,先是改小了扶貧款的總金額,然後再把貪錢的比例放大,古寧村的土包子們自然看不懂。


    等他不畏強權檢舉這起大案之時,旁人就會發現,所有款項都進了李顯、黎明義和夏強這三人的腰包,他可是幹幹淨淨纖塵不染,比白蓮花還純潔。


    不是他不想咬這塊肥肉,而是他懂得舍得的道理。扶貧款是禁忌,誰敢碰誰死,對這事無論哪一級都不會手軟。雖說讓這筆資金出問題足夠讓李顯那小人喝一壺,但卻難消成銘的心頭之恨。再說了,他這也算是為韓斌立了大功,不愁將來沒有油水。


    敢改變韓斌的計策其實成銘還有些忐忑,但他實在想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才能,這才壯著膽子完成了優化。


    讓成銘有勇氣的有兩個倚仗,一是按照慣例,扶貧專員有執行扶貧款落實的任務,他隻要中途截胡就足以造成既定事實。而第二個倚仗才是他留得後手,也是他敢於不和韓斌商量就獨自執行的底牌。


    他有李顯的銀行卡號!不是那種引人懷疑的工資卡,而是李顯的私卡!更巧的是這張卡還在賈柔手裏!


    這一石頭下去,不知道能砸到多少鳥!正好也讓賈柔那個有眼無珠的臊貨百口莫辯!


    賈柔那個賤女人也是蠢,竟然拿著李顯包養她的錢幫這小人邀買人心。每次公司大小聚餐,她都會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做作一番。晃著卡片仿若不經意間吐露出這是兩袖清風的局長大人自己出錢犒勞大家。


    真以為他成銘和別的二傻子一樣會感激涕零信了這些鬼話?當時雖然還沒想好怎麽使用,但不妨礙他用自己那部帶著超清攝像頭的手機拍攝下了那張卡。


    天道酬勤!這不就用上了嗎?


    然而一周周過去,他左等右等也不見扶貧款落實。所幸有眼色的夏強在成銘麵前畢恭畢敬讓他放不下架子,要不然估計謹慎的他早就放棄了計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可不能再在李顯那小人手裏吃虧。


    轉眼到了30號這天,心中惴惴的成銘為了讓自己身心放鬆耐心等待機會,便提議要去鄉裏“改善夥食”,費用自然得讓古寧村出。沒想到這些村夫倒是乖巧,不但雙手奉上了孝敬,還一路護送指明了方向。


    不對,這些村夫乖巧個屁啊!明明說好在約定的地方等他返迴,可心滿意足的成銘卻撲了個空。他左等沒人右等沒人,還沒來得及想出個章程就後腦一痛昏了過去。


    老天不開眼啊!想他成銘清清白白做人,怎麽就能遇上劫道的?!


    不知走了多久,顛簸的車鬥差點讓他吐出來。幸運的是一路這麽顛下來讓腦後的結有了鬆動。成銘牙齒咬舌頭頂,總算是掙脫了嘴上的束縛,一句帶著哭腔的唿喝就不由自主的嚎了出來。


    “各位大哥放了我吧!除了身上那些我真沒錢了啊!”


    車停了下來,身上的壓迫消失。還不等成銘高興,他就被人重重摔在了地上。等疼痛稍緩,火光入目,他這才看清了周遭的景象。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就嚇了他一跳。身邊被綁縛的小人且不去說,眼前這些橫眉冷對之人竟是成銘眼裏的土包子村夫!而且黎明義和夏強那兩張醜臉正夾在正中。


    許是急中生智,成銘的大腦開始高速運轉,不消片刻就想通了前因後果。他甚至還在電光火石間不忘欣賞李顯這小人淒慘的模樣,真特娘的痛快。


    不等別人開口,成銘瞟一眼李顯口中的麻繩就大唿道:“黎主任、夏主任,各位鄉親!我都是被李顯這個小人逼迫的啊!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想問什麽隨便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閉上你的臭嘴!把這雜碎的嘴拴上!臨死都不讓人消停!”夏強一聲喝便有人越眾而出準備執行命令,卻被黎明義揮手攔住。


    黎明義深深看了眼依舊平靜的李顯道:“讓他說,給李大局長也鬆開,狗咬狗的好戲可不多見。”


    成銘一聽差點嚇得魂飛魄散,眼見李顯嘴上的麻繩被人鬆開,他顧不得再次濕熱的褲襠就像機關槍一樣突突出腦中構想了千萬遍的話。


    如何不願接專員的職務,如何被李顯的淫威欺壓不得不來,如何在這個小人的威脅下勉強同意侵吞扶貧款的種種被成銘繪聲繪色的講述出來。直聽得鄉親感同身受淚眼婆娑,怎一個委屈了得。


    不過他倒是留了腦子,沒把黎明義和夏強一同分贓的事講出。成銘可不傻,能讓這些村夫跟著一起幹殺人的勾當,這兩人的威信不用說有多高了。


    靈光乍現,成銘不等李顯開口就急急補充:“還有個事要跟黎主任、夏主任以及各位鄉親匯報!”


    他暗道聲僥幸,這事要是從李顯嘴裏說出來可就成了兩個意思:“不管李顯這個道貌岸然的小人會怎麽反咬一口,會怎麽矢口否認我剛才說的那些話。有件事一定要讓鄉親們知道!就今年,我看不慣這小人的囂張跋扈,實名舉報了他!要不是他有個好老子,也不輪到他來村裏禍害大夥。”


    成銘眼中帶淚,好一幅壯士的模樣:“眾位想想,要不是他用這事拿捏住了我,我一個農村考出來的大學生能幹這糊塗事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成銘的這番表演引得人群圍成的圈子漸漸起了討論聲,就單說他也是出自農村這一條,就讓很多人下不去手。


    成銘趁人不注意看了眼李顯,目光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看你還怎麽辯解!


    轉眼間他就麵色數遍,不僅悲苦還帶著深深的自責:“我承認我屈服了,等下大夥怎麽待我我成銘都毫無怨言!但身為農家子弟,今天就算死,我也要說個痛快!我也要揭露這個小人的醜惡嘴臉!”


    靈光再現,此刻成銘直覺得自己是幸運兒。他稍一琢磨就捅上了最後一刀:“麻煩哪位鄉親幫我取一下手機,我還有證據。”


    夏強在征求過黎明義的意見後就問綁來成銘的其中一人那裏要來了他的手機:“這裏沒有信號,你不用妄想報官了。”


    成銘的頭幾乎搖成了撥浪鼓:“夏主任,我告訴你密碼,我自己絕對不碰電話。”在他的指點下,李顯那張私卡就出現在了手機裏。


    成銘對李顯怒目而視,嗓音更是聲嘶力竭:“李顯!這是你當初讓我轉移扶貧款的卡!你敢說這卡不在你的情婦——賈柔的手裏嗎?!”


    說罷他便視死如歸般閉上了眼睛。眼皮臨閉合之前,他看到了李顯嘴角的笑意,卻沒有等到這小人的辯解之言。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就在成銘忍不住想睜眼時,總算聽到了夏強的問話:“黎哥,你看該怎麽辦?”


    心髒跳動之聲在周遭漸低嘈雜中越發明顯。終於,黎明義的迴應伴著一聲長歎在這個黑夜響起。


    “我去肅州調查過,他確實實名舉報過李顯,賈……柔也確實是李顯的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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