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我是古寧村的夏芳芸,有什麽事需要我轉達嗎?”


    夏芳芸看著已經掛斷的手機臉色發白。她的思緒有些亂,卻被夏強一句大聲責怪扯迴了當下:“咱的任務隻是不讓別人來壞事,你說這麽多做什麽?”


    她看看眼前皺眉發話的夏強,攥住發顫的手低聲道:“要不咱還是讓公家解決吧,這樣……”


    “嫂子!”夏強眼裏的火幾乎噴出來:“姓成的說了什麽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那姓李的老子也是贓官,他們一家子關係硬得不是一般,咱哪有別的路走!”


    夏芳芸抬眼看看他便慌忙移開了目光:“我……我總覺得他……不是那樣的……”


    夏強已經被怒火燒毀了理智:“夏芳芸,你這麽護著他是不是假戲真做看上那姓李的了?嘿,那李顯確實披了張好皮相。”


    血色盡褪,夏芳芸的臉色幾至透明:“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


    夏強也覺失言,可他還是梗著脖子強硬道:“我就說了咋地?我可告訴你,要是你敢對不起黎哥試或著!”


    指甲掐進掌心的痛夏芳芸似乎毫無所覺,她腳步踉蹌的進了裏屋,獨留下口無遮攔的夏強。


    夏強幹坐了半天,也沒下定說句軟話的決心。雖然當初是他讓夏芳芸試探李顯,可那些話說都說了,他一個老爺們總不能向娘們低頭。隻要這娘們別在黎哥麵前說小話就行。


    他看看裏屋緊閉的門再看看時間,便一把抓起李顯的手機出門而去:“跟你掰扯不清楚,我去看看姓成的迴來沒。”


    腳步聲遠去,裏屋的門隨之開啟。夏芳芸走到院門前朝外張望,可黑暗中什麽都看不清楚。比起李顯,她更擔心丈夫。可她一個女人能做什麽?當年那些事之後,她早已認命。


    16號那天,丈夫黎明義和夏強黑著臉迴到家之後就進了李顯住的那間屋開始翻騰。可找了半天,他們似乎沒找到想要的東西,於是兩個人便背著自己嘀咕了一個晚上。


    19號,丈夫告訴她要去縣裏出一趟長差,什麽時間迴來卻沒個數。本來夏芳芸就覺得不安,果然在丈夫前腳出門之後夏強就來了家裏。她這才明白出了什麽事。


    “嫂子,那姓李的是個贓官!他要禍禍咱們村!”


    當時夏強這樣告訴她,她雖然不信那個有著清澈嚴正眼睛的男人會像話裏那樣。可知人知麵不知心,誰也不知道表象下掩藏著怎樣的肮髒。


    當夏強直言那個男人打算侵吞九成的扶貧款,僅僅修條短路將道路兩旁反誣沿街那側的牆粉刷一遍之時,夏芳芸同樣怒火中燒,這個村子和這裏的人盡管諸多不是,可丈夫畢竟在這裏。


    然而夏強的下一句話就讓她手腳冰涼。


    “嫂子,你去勾引那姓李的,一來看看能不能套出什麽消息,二來……”


    “這是……明義的主意……”


    夏芳芸顫抖的問出聲,丈夫已經是她全部的依靠,她幾乎不敢去聽夏強的迴答。


    “不是,這是我的主意。”


    驚怒的夏芳芸一巴掌就唿了上去,卻被夏強一把抓住。嫌棄和鄙夷正寫在他的臉上:“要不是你給黎哥灌了迷湯……你聽著,我懷疑那姓李的在打月月的主意。你自己看著辦。”


    被甩迴凳子的夏芳芸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什麽……意思?”


    “不明白?他那樣的贓官什麽齷齪事幹不出來?黎哥和六姑奶都不信,但我夏強絕不能讓那姓李的汙了月月!”當時夏強表情不情不願,可還是解釋道:“你是咱們村最俏的女人,那姓李的不知道你的事,肯定逃不過你的手心。你隻要勾住他問出他怎麽轉移款項,還有對月月到底存著什麽心思就成。”


    夏強說到這裏就別過了頭。恍惚中,夏芳芸似乎看到了他臉上的愧疚:“這事是我讓你做的,黎哥要怪我自然會擔著。”


    盡管已經見識夠了人性的惡,可夏強所描繪的故事還是讓她如墜冰窟。夏悅那個和自己有著類似經曆的小家夥同樣是夏芳芸的軟肋,就算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讓夏悅受到傷害。


    於是,夏芳芸答應了夏強的要求。


    直到20號黃昏,在她認知裏那個披著人皮的禽獸才進了院子。為了村子,為了夏悅,夏芳芸決心犧牲自己。已經有了三年的幸福,她知足了。她不需要夏強擔什麽責,事後她有辦法向丈夫證明清白!


    當夏芳芸告訴從他所住屋裏出來,臉色古怪的李顯丈夫出差的消息後,不等她學著故事裏的壞女人投懷送抱,這個已被定義為畜生的人卻告訴她,孤男寡女容易招惹是非,既然黎明義不在,他去和夏萍祖孫倆住。


    這話讓夏芳芸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她又驚又怒,戲裏戲外容不得她不開口:“既然和我住容易招惹是非,六姑奶和月月就不是女人?!”


    披著人皮的狼演技精湛,聽完之後愣神的樣子差點讓她上當。可他幹淨清澈的笑容和話語卻讓夏芳芸愣愣出神。


    “我沒想到夏姨那麽大歲數也會……嫂子你說的對,我去隔壁七大爺那裏住。”


    無論是軟語挽留還是曖昧暗示,忠於職責的夏芳芸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能留下李顯。當天晚上,她不得不把他執意搬走的消息告訴夏強。


    那天夏強鬆口氣似的沉吟一陣,坦言他在和那蛇鼠一窩的成姓之人套消息得躲著李顯。於是,勾引就變作了監視。


    21號、22號……直到29號,除了睡覺如廁,夏芳芸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李顯。然而十天下來,監視的工作卻讓她的念頭越來越動搖。至少,她已在心裏摘掉了畜生的評價。


    他幾乎踏便了古寧村的每一寸土地。她藏身在遠處的樹後,看著這人笨拙的幫助孤老幹農活。她在院牆外露出半個腦袋,看著這人小心翼翼的使用窖裏的水。她混入鄉鄰路人作為掩護,看著這人屏住唿吸衝進旱廁。


    還有她在夏萍家看到的一切。


    他早晚兩餐都會去夏萍家。可令夏芳芸詫異的是,這個縣城裏來的官竟然餐餐親自為祖孫倆下廚,這在村子裏都是少見的事。


    他會在晚飯之後帶夏悅出去玩,或澇壩旁或田間。夏芳芸在古寧村生活了近八年,她遠比李顯熟悉這裏。她相信自己不會被他發現,可無論是他們獨處還是有其他孩子一起,敏感的她哪怕一次都沒有發現他的表情動作藏汙納垢。


    有一次他和夏悅去澇壩旁玩耍,夾在閑聊村婦中監視的夏芳芸看到了讓她難以忘懷的眼神。


    這人的胳膊似乎被蚊子叮了。正當他抓癢之際,夏悅上去就拉住他的手,然後一口吐沫就塗抹在了上麵。他當時先是怔了怔,然後看著小家夥的目光慈愛到無以複加。


    那是長輩看晚輩的眼神,一如夏萍看向李顯時的親切。


    所以今天上午,夏芳芸沒有繼續監視,她喚來夏強告訴了他這段時間的見聞,告訴他李顯不是汙穢之人。夏強沉默片刻就反問,這段時間李顯有沒有藏什麽特殊的東西見什麽特殊的人。


    夏芳芸不用迴憶便直接給出了答案,李顯除了每次去夏萍家帶些吃食外沒拿過任何其他,特殊的人更不用說,就連成銘都一次沒見過。


    “夏強,你為什麽不去當麵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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