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坐在副駕駛上,心中滿是彷徨和忐忑。


    之前在茶樓裏,她知曉了愛人為什麽在工作日裏來給自己驚喜。卻是因為李顯下周一就得去縣裏,上級準了他為期一天半的假。


    兩人同居的時間雖然並不長,可許言已經覺得與愛人難舍難分。肅州市和州古縣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相隔近百公裏的路途在她眼裏已然成了天涯海角。


    她還沒從彷徨中出來,便又聽到中午要和愛人的父母吃飯。心裏難免忐忑難安。雖然上次與他們見麵,最終在他堅決的話語中畫上了句號,可許言還是對那些審視的目光心存芥蒂。


    李顯感應到戀人的不安,伸出右手用力握住了許言冰涼的柔荑。


    她轉頭看著愛人,他的手溫暖依舊。重溫了遍第一次見到愛人父母時他的話語,許言終於打起了精神。


    再醜的媳婦也得見公婆。


    路程似乎短到可以忽略不計,許言還沒做好心裏準備就到了地方。站在他父母家門口,李顯剛準備摁門鈴卻被戀人扯住了手。


    “你有提前說好吧。”她現在才想起來問這事。


    李顯點點頭,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就摁響了門鈴。許言閉住眼睛,深唿吸幾次。能想到最壞的情況,無非就是被趕出去,她不會因此動搖的。


    再睜開眼睛,他就發現戀人眼中已是一片堅定。


    房門很快打開,李母看看二人,什麽也沒說就側身讓路。許言看著眼前僅有過一麵之緣的女性,深吸口氣就鞠了個九十度的躬:“阿姨好!”


    李母被大聲的問好嚇了一跳,看著躬身不起的許言忙拉起她嗔怪道:“你這丫頭倒會逼人。”語氣雖含責怪,可板著的臉卻是融化了。


    李顯跟母親打聲招唿,偷偷給她個讚許的眼神,這才與兩人一起進了屋。兩人剛脫了外套,就看到了沙發上坐著的李父。


    從事了大半輩子公職,雖已經退休在家,可李父不苟言笑的剛毅麵孔還是帶著股生人勿進的味道。


    許言壓下慌亂,故技重施的深鞠一躬,卻不敢像對李母那樣大聲說話。她彎了半天腰才起身呢喃:“叔叔您好。”


    李顯見父親看著戀人陷入思考,忙在一旁幫起了腔:“爸,小許跟您問好呢。”


    李父迴過神,皺眉看了兒子一眼,這才有了迴應:“嗯,坐吧。”


    許言跟著愛人尷尷尬尬的在沙發上坐下,心裏對空著手上門後悔不迭。她信了愛人的鬼話,說什麽他父母不喜歡這些虛頭巴腦的。那倒是給點建設性意見啊。


    她忍不住瞪了眼正跟父親說自己工作的愛人。不成想這一眼卻被李父看在了眼裏。他的臉上忽然有了些微的笑意,李父打斷了兒子的話,對許言說道:“小許,聽著無聊就看看電視,要是覺得吵,去跟他媽媽聊會也行。”


    許言一愣,心裏一下子輕鬆不少。她起身衝李父報聲歉就急急忙忙的進了廚房。李顯眼裏一亮,完全想不到平日裏嚴肅的父親會這麽說。


    “哼。”李父看著兒子臉上討好的笑心裏挺樂,但他還是板著臉冷哼起來。又見兒子訕訕苦笑,便把話頭引了迴去:“去縣裏的事我知道了,說說你的領導們當時是怎麽和你說的。”


    李顯考慮一下,從賈柔如何來到單位說起,一直把分管領導和賀東鵬的話對父親說了個清清楚楚。李父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廚房,兒子跟這個丫頭在一起倒是開朗不少,以往哪裏會跟自己說這麽多。


    他沉下心細細琢磨下兒子的話,片刻後開口道:“事辦的不錯,但是切記別被人當消防隊員使。”


    李顯很快就明白了父親的意思。又想到父親曾在某次酒後用馬、狗、豬三種動物指代領導喜歡的三類下屬,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爸,我明白了。我會盡力避免被人當豬。”


    李父也想起了自己當時的比喻。見李顯反應的這麽快,頓覺兒子成熟不少。他想了想,繼續分說道:“與人交往最是複雜,更領導打交道更是如此。你要注意,既要有自己的定位,也不能給人留下刻板的印象。你現在是馬豬結合,等什麽時候你能隨意扮演三種角色又不讓人覺得突兀,這才算入了行。”


    李顯暗暗記住父親的話,覺得他談興頗濃,便主動遞上話頭:“您說的對,再支我兩招。”


    李父嗬嗬笑起來,兒子除了處理感情問題的時候傻點,對其他事情還是很靈光的,他看看還在廚房忙碌的兩人:“一口吃不成胖子,等你做到了再說以後的事。”不等兒子插話,便又把話題扯了迴去:“你打算怎麽處理小秦和小許?”


    李顯見父親的目光灼灼,再次堅定的說道:“等清若迴來我就跟她說清楚,許言我一定會娶。”上次說到這裏就被沈家二老打了岔。十年前父母對自己婚姻的態度,讓他迫切的想得到他們對許言的肯定。


    李父歎口氣,還是對兒子說了心裏話:“你也將入不惑了,自己拿主意吧。我跟你媽不能參與這事。”他剛說完自己的立場,就看見了兒子眼中的失落。


    李父一陣恍惚,兒子有多少年沒有在自己麵前露出過脆弱的一麵了?李顯從小就喜歡把事藏在心裏,似乎這樣就能證明什麽似的。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廚房,看來小許在兒子心裏的分量重的很啊。


    李父無奈笑笑,還是沒忍住提醒了一句:“小秦那孩子是個極端的人,你要注意。”說罷就看到兒子恍惚片刻,忽地抬起頭用熠熠生輝的眼睛盯著自己,那裏麵滿是感激和孺慕。


    李父老懷大慰,可他還是別別扭扭的轉頭哼道:“有電視不看,看我做什麽。”


    不提李顯激動的心情。廚房裏,李母正一臉驚訝的看著做起飯來行雲流水的許言。她一進來就搶下了主廚的位置,刀功什麽的無需多說,就她和麵的那股順溜勁,就讓李母差點驚掉了下巴。


    “丫頭,你以前經常做飯啊?”李母心裏向來藏不住事。


    許言邊和麵邊笑著迴應:“阿姨,我媽媽很多時候照顧不了自己。我七歲的時候就會做飯了。”


    李母想起那個刺傷自己兒子的人,忍不住對這一對小兒女心疼起來。她怕許言看出什麽,又趕忙問道:“你們那邊不是吃米的嗎?”


    許言對李母知道自己是南方人倒不意外,她手下不停的笑道:“我才學的。”見李母一臉不信的看過來,才紅著臉說出了理由:“李顯喜歡吃麵。”


    李母恍然點頭,剛欣慰了沒一會,又猛地反應過來一個問題:“你常給李顯做飯啊?”


    許言一愣,這才明白自己說錯了話,她為難了好一陣,忽然想起早上在茶樓和江春寧聊天時的別扭勁,一咬牙就說了實話:“阿姨,我和李顯住在一起了。”


    “什麽?你倆住一起了?”


    廚房傳來的驚唿讓李父皺起了眉頭,他轉頭看向兒子,沉聲詢問:“就這麽急?跟小秦她媽媽怎麽說的?”


    李顯赧然低頭,可語氣卻絲毫不見退縮:“隻是說要搬出去住,她媽媽沒問為什麽,我也就沒說。”


    李父展眉點頭,又說了句就專心看起了電視。


    “小心人言可畏。”


    自始至終,父子二人都沒提房子的事。他已經明白了兒子的意思,那兩套房子就是對秦家母女的補償。


    李母看著眼前絞著衣擺的女孩從呆滯中迴過神,也不知她是怎麽想的,和李父問出了完全不同的問題:“你們同房了嗎?”


    許言明白她的意思,可她和李顯的情況特殊,睡在一起卻還沒發生實質性關係。但想到昨夜幫愛人的那次,許言依舊從臉紅到了脖子:“我們……我們睡在一……一張床。”


    李母咂吧下嘴,對麵前低頭數螞蟻的女孩不知該憐惜好還是該訓斥好。她歎了口氣,便繼續準備午餐。


    許言見她沒有迴應,抬頭偷瞄一眼,心虛道:“阿姨,您不怪我嗎?”


    女孩柔柔弱弱的語氣讓李母一陣心疼,她在圍裙上擦淨手,伸手捏了捏許言的臉:“你一個女孩不顧名聲的幫我照顧李顯,阿姨怎麽會怪你?”


    許言鼻子一酸,一種從六歲起就很少感受過的東西襲上了心間。她趕忙搶過李母手裏活:“阿姨您去休息吧,我想給您和叔叔做頓飯。”


    李母扭不過她,隻得依言出了廚房。


    李顯見母親施施然的在沙發上坐定,眨巴幾下眼睛臉上就寫上了疑惑。李母被兒子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忙推卸起了責任:“看我幹嘛?是你媳婦不讓我插手的。”


    他一聽母親這個稱唿,趕在父親反駁之前,忙嬉皮笑臉的拉住了母親的手:“媽!您說的太對了,以後我們過來都讓她做飯!”


    李母這才察覺自己的口誤,見兒子樂嗬嗬的模樣,隻能羞惱的抽打他一下。


    “臭小子,你就把我往溝裏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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