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的雪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街麵上已經有了白色的積蓄。


    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車裏的寂靜。李顯接起來放在耳邊,對麵傳來妻子的質問:“怎麽不迴我信息?”她的聲音和窗外別無二致。


    李顯看了眼時間,這個點數她差不多該到了溯水:“在開車。到了嗎?”


    妻子的聲音經過車裏的空調,總算有了暖意:“剛下車,見著小柯的朋友了嗎?什麽樣的?”


    李顯看了看身邊的女孩,沒有答話。


    妻子從來都是一個聰明的女人,知道此刻的沉默便是迴應。她果然笑了起來:“那就明天再說吧,我迴去就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好。”


    兩人互道晚安就掛了電話。後座的柏陌意有所指的插上了話:“嫂子安全到了吧?”


    李顯點點頭,“嗯”了一聲。


    柏陌仔細觀察許言,發現自上車後就偷看李顯的她絲毫不為所動,隻得朝柯樂聳聳肩,擺出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柯樂和他想在一處,此刻隻得呐呐無言。


    很快就到了酒店,柏陌先了車去辦理手續。沒多久,就在酒店門口朝幾人招手。李顯停好車,抱起許言進了酒店。柯樂也悶不做聲的跟在身後。四人順著電梯到了房間門口,柏陌拿著房卡剛打算開門,突然就看著相鄰的兩間房陷入了呆滯。


    “別愣神了,快開門啊!”女友有些不快。柏陌偷瞟一眼,便咬牙打開了其中一間。


    李顯抱著許言沒邁幾步就楞在原地,看著房間內僅有的一張大床迴身詢問:“另一間?”


    “一樣。”柏陌尷尬笑笑,剛才登記的時候,沒過腦子就開了兩間大床房。“哥你們先坐一下,我這就去換。”


    “這間不用換!”柯樂說著就衝進房間,掀開靠窗的那半邊被子,示意李顯放下許言,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丟在另外半邊床上。


    柯樂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李顯嘴角勾起,自然不會把女孩在診所裏的話當真,他輕輕的放下許言。起身對柏陌吩咐:“另一間退了吧。”


    這句話讓仍沉浸在懷抱中的許言倏地驚醒,她猛的伸手扯住了李顯的外套下擺,一臉驚慌的呢喃出聲:“別走。”


    似曾相識的環境和話語衝擊在李顯心頭,十一年前的那一幕再次顯現。截然不同的人說出相同的話,讓他一時恍惚起來。眼前的場景分崩離析,逐漸解構成那一天的模樣。可正當女孩和妻子的臉龐即將重合的時候,柯樂的一聲大喝打斷了這個過程。


    “言姐,別鬧了,李哥他們明天還上班呢。”


    迴過神的李顯強自按壓內心的震蕩,唿吸不自覺的粗重起來。


    許言也聽到了柯樂的話,不禁陷入到天人交戰中。一方麵,她不想李顯為自己辛苦。另一方麵,她無論如何也不敢與柯樂同床共枕。但此刻早已清醒的她,更無法慌不擇言的說出在診所那般自薦枕席的話。


    在其他人看來,許言對柯樂的話無動於衷,反而像一隻即將被丟棄的寵物,死死拉住李顯的衣角,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她們是不同的。李顯的唿吸漸漸平複,十一年前他想走而不可得,此刻卻是無法拋下這個女孩了。他握住她的手,跪蹲在床頭,一隻手輕撫她的臉,用有些顫抖的聲音道:“我不走。”


    柏陌看著兩人,對李顯是萬分理解,心下喃喃自語,這誰抗的住啊。眼前的場景充滿了溫馨的美感,他忍不住湊近女友悄聲耳語:“這特麽就是王子和公主的童話吧。”


    柯樂翻個白眼,心裏對許言已是無話可說,她一把將男友扯出房間,迴頭看了看仍在擺造型的兩人,壓抑著火氣低聲迴應:“童你妹的話!你家童話裏的王子是有老婆的?”


    柏陌聳聳肩:“甭管王子有沒有老婆,現在咋辦?總得拿個章程出來。”


    柯樂又看了眼許言,語氣裏全是恨鐵不成鋼的怨念:“今晚他倆不能在一起!你把李哥拉走,我今晚好好跟她說說。”


    柏陌點點頭:“那要是她不聽勸呢?”


    “那就隨她去吧!”柯樂丟下這句話就進了房間。


    柏陌還沒琢磨出怎麽開口,就見李顯已經站起身,笑著安撫女孩:“我就在隔壁,需要什麽就叫我。”又囑咐柯樂多給她喂水,將空調溫度調高後就徑自出了門。


    柏陌看著許言目露焦急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幸災樂禍的給女友留下一個加油的眼神,就和李顯一同出了房間。


    關閉的房門外隱約傳來兩人的對話。


    “哥,咱兩睡一張床?”


    “你要不願意睡地上也行。”


    腦海中出現的畫麵讓許言噗嗤一樂,一扭頭卻發現燒水的柯樂正一臉嚴肅的盯著自己。


    “可樂?”許言開始慌亂。


    柯樂也沒言語,跳上床居高臨下的繼續瞪著她。


    許言縮了縮脖子,想了半天才有了理由:“可樂你別離這麽近,要不該傳染給你了。”


    柯樂又氣又感動,往外麵挪了挪嚴肅道:“言姐,不值得的。”


    許言還在擔心今晚被柯樂發現秘密,聽柯樂這麽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見閨蜜這幅模樣,誤以為她裝傻的柯樂開始煩躁:“我又不瞎!更別說瞎子都能看出來你對李哥春潮泛濫!”


    柯樂的直言不諱,刹時就讓許言紅了臉,她呐呐的解釋:“怎麽會?我對李顯隻是……”


    “雌性生物尋求優良基因的本能?”


    說完柯樂就想抽自己,怎麽就不學點好?非要學柏陌亂接茬的毛病。


    所幸許言和李顯不同,她好笑的搖搖頭:“怎麽說呢,可樂,你有沒有遇到過讓自己覺得特別有共鳴的人?”


    柯樂迴憶下經曆過的所謂感情,又想想柏陌,似是而非不敢確定。倏地迴憶起了那天晚上李顯和許言讓別人難懂的對話:“就像那天你跟李哥對的暗號?”


    許言點點頭,又搖搖頭:“那隻是第二步。”


    柯樂沒法理解,隻能苦著臉繼續問:“你倒說說什麽是第一步?”


    許言皺眉組織下語言:“怎麽說呢,我看到李顯的第一眼就覺得他和別人不一樣,或許你會不信,我甚至能讀懂他的眼神。”


    柯樂撇了撇嘴,語氣裏滿是不屑:“你咋不說心電感應呢?”


    許言笑起來,非但沒有反駁,還點點頭承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然後才是‘對暗號’。你可能體會不到,這世上這麽多人,竟然有這麽一個甚至能感受到你靈魂微小顫抖的人。”


    這句柯樂聽的有點懂,可她還是馬上反駁:“別扯這些玄的,簡單說不就是一見鍾情嗎?言姐你聽我的,這感覺不靠譜!”


    許言搖搖頭:“可樂,我解釋不清楚。可那種讓人顫栗的共鳴感是真的存在的。我就是覺得,他就是那個我一直在等的人。”


    柯樂覺得自己快瘋了,這人怎麽聽不進去呢?她惱羞成怒提高了嗓門:“別扯這些沒用的!再怎麽共鳴李顯他也是有老婆的人!”本以為這句話能喚醒閨蜜,可她卻黯然起來。


    讓許言黯然神傷的,還是那個無法說出的秘密。在她心裏,其實自己還不如李顯。


    閨蜜的這幅模樣讓柯樂有些不忍,可她還是硬下心腸繼續開解:“言姐,你說的這些我也大概能猜到意思,無非是命中注定那樣的感覺,但你考慮過別人會怎麽說你嗎?”


    “為什麽要在意別人的看法!”


    一貫溫柔的閨蜜這句聲嘶力竭的唿喝讓柯樂呆若木雞,委屈的情緒彌漫上了她的雙眼。


    柯樂眼中的氤氳讓許言迴過神,那個秘密困擾她這麽久,不經意之間就被引爆。她心中的黯然鬱結成河,自己這幅模樣如何有愛人亦或被愛的資格:“可樂,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別擔心,我……我不會和他在一起的!”


    兩人的情緒因為這句話調轉過來,許言用手死死捏著被子遮住口鼻,痛苦之色溢於言表,卻強忍著淚水。


    閨蜜的這幅樣子讓柯樂慌了神,以為許言是因為自己才說出這番話,她忙丟掉委屈開始解釋:“言姐,就因為這是你的第一次,我才擔心你選了不合適的人。”


    見閨蜜無動於衷仍保持著這副模樣,柯樂咬咬牙退了一步:“你要非得想和李顯相處也行。但千萬別把自己交出去!”


    溫暖包裹住了許言,正是這些發自真心的關懷才能讓她在十六年前堅強的走到現在。她趕忙壓下心中的黯然,等理解了話裏的意思又有些赧然。


    柯樂見效果不錯,苦兮兮的再次妥協:“那我再退一步!最多抓抓摸摸親親抱抱!”她仔細觀察一番,發現閨蜜的耳朵都開始發紅,忍不住惡作劇道:“怕了你了!”說著就衝許言伸出手指。


    許言看著柯樂伸在自己臉前的五根纖長手指,一臉的疑惑:“什麽?”


    一臉壞笑的柯樂像極了某人,她趴在許言悄聲耳語:“自己選一根,我幫你解決,省的你半夜爬別人床上去!”


    許言被這話雷的外焦裏嫩,啐了一口就趕忙裹緊被子背過身去。這麽一鬧,差點忘了還得防著這女色狼發現自己的秘密。


    看著像防狼一樣防備自己的閨蜜,柯樂開懷大笑。正好燒水壺發出了咕嘟聲,她邊笑邊去給許言倒水。被蒸汽一熏,直覺得一天下來身上好不黏膩,正巧水還燙,對許言言語一聲就進了洗漱間。


    沒多久,一身舒爽的柯樂出來摸了摸水杯,覺得溫度正合適,端起來就打算喂給她。走進一看,卻發現閨蜜已經進入了夢鄉。


    看著和衣而臥的許言,柯樂放下水杯就打算幫她除去衣服。很難說幸運還是不幸,女孩的手剛挨上她的皮膚,就發現溫度高的不正常。


    柯樂皺眉斟酌一下,還是穿上衣服跑去敲響了隔壁的門。


    “言姐她又開始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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