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恩徹依然悶聲不響。一點也不想理會她。


    “我聽說過一個理論,小少爺,你要聽嗎?”雖然得不到迴應,但是李維寧毫不在意,自顧自的說:“聽說蚊子之所以喜歡叮人,是因為被叮的人平時吃太多肉類,體質呈現酸性,而蚊子最喜歡酸性體質,如果你不希望蚊子一直叮你,多吃點菜,中和體質,蚊子就不會找上門了……咦?小少爺,我記得前幾天你的褪好像被蚊子叮了好多處,不是嗎?”


    駱恩徹的身子再次僵住,雙眼變得犀利,敵視的火花愈來愈激烈。


    “哎呀!我知道了,你一定不懂什麽叫做酸性體質,更別說你當然也不懂什麽叫做中和體質,畢竟你的年紀這麽小,怎麽可能懂這麽多,對吧?”李維寧露出和善的笑容,一副無害的模樣。


    駱家父子聽了,卻覺得銳利,且充滿嘲諷。


    她無視駱霽的存在,針對駱恩徹,就算憑她身為被雇用的員工而言,說這些話實在太無禮,仍然不在乎。


    “誰說我不懂什麽叫做酸性體質,我也知道中和是什麽意思,我媽媽有教過我。”駱恩徹氣急敗壞的大吼,不希望被當成笨蛋。


    “是嗎?那麽我想你媽媽一定沒有教好你,因為你到現在還是討厭吃青菜。”李維寧不以為意,故意低喃。


    駱恩徹聽到了,漲紅著臉,眼睛瞠大,像是要噴出大火,“不要說我媽媽的壞話。”


    “我有說錯嗎?你看,你的碗裏確實沒有任何青菜,你連一口青菜都不願意吃,如果你媽媽有教過你,我以為你會乖乖的聽話。”她驚訝的眨眨眼,仿佛完全感覺不到他的怒氣。


    “我是討厭吃你煮的東西,和我媽媽沒有關係,醜……討厭鬼,誰說我不吃青菜?我隻是還沒有要吃。”他賭氣的伸出筷子,夾起青菜,配著飯,不斷的送進口中,不再理會她。


    敢說他媽媽的壞話,他討厭死這個醜女人了,可是他不能罵她,不能說她醜,因為媽媽教過他,就算別人再如何對他沒有禮貌,如果他也以相同的方式迴應對方,那麽他自己也會變成沒有禮貌的孩子,他才不會讓媽媽丟臉,不會讓別人說他的媽媽沒有把他教好。


    靜靜的看著駱恩徹,李維寧緩緩的站起身,揚起的微笑充滿真誠。


    無論使用的方法是好是壞,隻要目的達到就夠了。就算他從此更加討厭她也無所謂,比起孩子的健康,被怨恨這種事,她不以為意。


    她在笑……她的笑容隱含著複雜的情緒,既無奈又苦澀,卻又放心……


    這是一個多麽奇妙的畫麵,明明孩子對她不諒解,對她的激將法感到痛恨,她卻在笑,而且神情是這麽的滿足。


    駱霽眯起眼,視線始終停留在李維寧的身上。


    他能夠理解她故意說出那些話的用意,也能夠理解她惹火恩徹的真正心意,但不能理解的是,她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


    她是拿人薪水的保母,雖然照顧孩子是她的責任,但行為超過了對不相關孩子的關心程度,她十分重視孩子的健康。


    而所謂的健康,隻是希望孩子不要挑食?多麽劃不來。


    她不知道孩子很有可能會向自己的父親告狀,影響是否聘用她的決定?


    她不怕他會因為她的這種舉動,而將她解雇?


    還是說,現在的保母做事都是這麽盡心盡力?


    不!不是,駱霽想也不想的推翻這個想法,畢竟他們住美國時,雇用的三個保母都讓人感到心寒和困擾。


    那麽……她為什麽要做這些事?


    駱霽沒有發現自己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李維寧的臉上,看著她那令人安心的微笑,他又產生許多複雜的疑惑。


    駱恩徹不高興的吃完飯後,頭也不抬,冷著一張臉起身,當他經過她的身旁時,憎恨不滿的雙眸毫不掩飾的射向微笑的她,然後離開餐廳。


    李維寧再也忍不住,發出愉快又複雜苦澀的輕笑聲,拿起餐桌上的空碗,抬起頭,意外的對上駱霽專注的凝望視線,笑容瞬間消失,保持冷淡的麵容。


    她心係著孩子有沒有乖乖的吃完東西,一時之間竟然忘了駱霽還沒有離開。


    冷靜的臉龐多了一抹生疏,她捧著空碗,低下頭,急促的轉身,快步走向廚房,好像在冷淡之下,極力隱藏緊張的心情。


    “李小姐,一塊吃飯吧!”駱霽不是沒有察覺她的逃避和瞬間顯現的驚慌。


    “不用了,老板,你先吃,我……我把事情忙完。”李維寧躲進廚房,慢吞吞的洗碗,東擦西擦,好像真的很忙。


    “我有些話想和你談,所以請你暫時放下手上的工作。”既然善意的邀請得不到正麵的迴應,那麽他隻好行使身為老板的特權。


    她怔了怔,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竟然用身分來壓她、強迫她?


    她的表情變得匪夷所思,好像聽到了非常不得了的事,就像……駱霽從來不會做這種強迫他人的行為,今天卻做了?


    慢吞吞的洗好手,慢吞吞的擺好洗幹淨的碗,再慢吞吞的踏出廚房,來到餐廳,李維寧始終不願意正麵麵對駱霽。


    “李小姐,你要一直站在那裏嗎?”


    駱霽開始迴想,總覺得這一個月來,她在麵對恩徹時,總是一副慈慧溫柔的模樣,但是在麵對他時,卻刻意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口吻極為生疏冷漠,不用正眼瞧他。


    李維寧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出聲反駁,但是突然想到什麽,硬生生的吞下到嘴邊的話語,困擾又勉強的坐在餐桌旁。


    他很惹人嫌?看著她的態度,駱霽很是困惑。


    他不記得自己對她仿過任何無禮的行為,那麽她到底為什麽排斥他?


    疑惑愈來愈大,駱霽緩緩的開口,“首先,我必須向你道謝,恩徹最近的脾氣不是很好,你一直包容他,試著教導他。”


    “這是我該做的事,老板,你不用和我道謝。”


    “如果他有任何過分的行為,你不要客氣,該嚴厲糾正時,不需要在意我的意見,我相信你會拿捏好一切。”


    “我知道了。”


    “另外……”他的神情變得嚴肅,認真的盯著她,語氣多了一抹強硬,“無論你用任何方式教導他,我都沒有意見,不過請你不要拿他的母親刺激他,我不希望你再對我的妻子有任何的質疑或批評,就算你的出發點是為了他好。”


    李維寧怔愕的抬起頭,眼底充滿訝異。


    她不是對他的糾正感到不滿,而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他要求她不能批評他的妻子,那個……已經死去的妻子?


    “老板,我以為……”


    “我的妻子已經不在人世,她……是個好母親、好妻子,在恩徹的心中,他母親是最重要也是最愛的親人,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說的話,聽在我和恩徹的耳中,實在非常厭惡。”駱霽承認自己現在的態度很嚴厲,但就算是他,也無法接受那個存留在心中的女人被任何人批評。


    “老板,我以為你和夫人的感情……很不好。”李維寧輕聲的說,像是說給自己聽。


    雖然她說得很小聲,但他還是聽到了,看在他的眼中,她的行為好像對他維護自己死去妻子的行為感到失望。


    對,也許在左鄰右舍的眼中,他和妻子的情感關係不是很好,但是實際情況也隻有他這個當事人才知道。


    “我不管你到底聽到附近那些人說了哪些閑言閑語,這些事情你沒有資格管,更沒有權利過問,如果你對於我剛才和你說的話感到不滿,那麽現在就可以離開。”


    她憑什麽露出這種失落的表情?


    難道她和以往那些他雇用的保母一樣,都是別有用意?


    他已經受夠了女人的可怕心機,隻是希望恩徹有個人陪伴,隻是想要一個能夠認真負責的照顧孩子,替他維係家裏正常的保母,這麽簡單,為什麽這些女人總是不懷好意的出現?為什麽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像他的妻子一樣,對任何事都不會特地隱瞞,想到什麽就做什麽,絕對不會設計、利用別人?


    而眼前這個女人更過分了,在這裏工作的一個月中,他幾乎要以為她是個認真負責的保母,因為她的一舉一動、她做事的行為和態度,就跟他的妻子一樣,真誠無偽,他……差點真的相信她了。


    誰知道她……


    “我?我沒有想過問你任何事,隻是聽到……”李維寧不懂,他為什麽變得這麽兇?


    “我說了,我不管你到底聽到什麽,總而言之,不準任何外人有批評我妻子的不當言論。”駱霽怒聲打斷她的解釋。


    原本對她的尊重,因為她的態度和說的話,瞬間轉變,他的眼底充滿怒火,前所未有的生氣。


    他從來不曾對任何人發這麽大的火……至少在她的記憶中是如此,眼前這個男人陌生得幾乎令她不認識。


    不過是短短的四個月,為什麽她熟悉的一切變得如此陌生?


    那個乖巧聽話,喜愛微笑的麵對一切的男孩,當他的母親對他嚴厲、對他要求嚴謹時,他會選擇一語不發,露出受傷、難過的神情,認真的聆聽母親的苛責,在嚴肅的教導結束後,會揚起討好的撒嬌笑容,抱著母親,訴說最愛她的親密話語。


    那個總是沉默,說話的字句少得令人感到心寒的男人,總是對妻子的嚴加管教十分不諒解,當他和妻子麵對麵時,除了溝通和沉默外,兩人之間的對話也愈來愈少,他更加不認同妻子的做事行徑。


    現在,小男孩變得尖銳易怒,封閉自己的心房,拒絕接受任何人的善意,現在,男人變得嚴肅,更加沉默,但在他原本就已封閉心房的個性中,多了些陌生的情緒,會為去世的妻子爭辯,指責別人的錯誤……


    她沒有看錯,駱霽在提到妻子時,眼底充滿了連她看了都無法理解的哀傷和沉痛。


    為什麽?


    他不是應該要高興,他那難以相處的妻子終於離開他的世界了嗎?


    他不是說……如果早知道自己的妻子是這樣難以相處的個性,當初……當初他不會娶她?


    他不是說,她的存在令家中的男人和男孩痛苦?


    他不是說……他的妻子沒有盡到身為妻子的責任、沒有做到身為母親的職責,他的妻子就像是孩子的老師,就像是丈夫的母親……他一點也不想要那段婚姻,後悔娶他的妻子了,不是嗎?


    那麽,此刻他眼底的哀傷和沉痛到底是什麽意思?


    “老板,對於方才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一定會注意自己的不當言行。”


    這個陌生的男人,讓李維寧的心中充滿矛盾。


    她努力壓抑著即將衝出口的詢問話語,整理妥當受到衝擊的淩亂思緒,以複雜的眼神凝視著駱霽。


    “還有一件事。”駱霽的眼底顯露譏嘲,因為他又看到她那故作淡然的神態。


    從她方才的行徑,他已經看清楚她的心態,如果可以,他不想再雇用她。


    但是她確實把恩徹照顧得很好,而且她的行為,她為這個家所做的每一件事,真的和他妻子所會有的舉動……好像。


    他臉色冷漠,淡淡的開口,“如果你對我打著不正當的主意,我奉勸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我對任何女人都沒有興趣,尤其最厭惡心懷不軌、城府深重的女人。”


    這樣的行為陸陸續續發生後,他學會如何解決麻煩,那就是毫不留情麵的給予傷害,讓對方顏麵盡失,知難而退,甚至對他感到厭惡、痛恨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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