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抬愛,依老臣之見,今日最讓人刮目相看的便是五皇子了。”趙高看了一會兒,甚是認真的說道。


    雖然他說這話可能會被有心人拿去做筏子,畢竟現在玄月已經和他們趙家結了親,他如此毫不顧忌地誇讚玄月,難免會有人說他心懷不軌。


    但是玄月今日,卻是令他震驚。


    聽他這樣說,慕堯也認真地觀望了一下這個被自己遺忘了多年的兒子。在他的印象裏,玄月一直都是病怏怏的,一年總有大半年都在病中。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了得呢?


    坐在慕堯身邊的皇後聽聞此言,臉上神色一冷,心中升起一種不安的感覺來。


    當年她認為玄月不足為懼,所以便留了他一命,可如今看來,隻怕是給自己留了個禍患!


    “月兒!不錯!”良久,慕堯這才笑著說道,他眼中流露的,是真心的讚賞。


    賽場上一舉一動都牽動人心弦,但是看台上,也是暗潮湧動,各懷心事。


    最後一關,也是最難的一關。


    慕晚梔等人突然攔住去路,一道塹溝將這條路截成兩半,前方便是終點。可若想要過去,就必須躍過這條寬六七米的塹溝。


    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看來,今日很難決出勝負了。”望著眼前的障礙,玄朗沉聲說道。


    “皇姑姑今日技壓全場,已經是勝者了。”玄月接過話茬,由衷地讚歎道。


    他對慕晚梔的印象一直都是嬌弱淡薄的,從不知她還有今日這般英姿颯爽的一麵。


    慕晚梔隻是溫婉笑著,看著眼前的塹溝,拉著韁繩突然往迴走去。


    她一邊收緊韁繩,一邊活動身子,瞧著距離差不多了,她這才停下來,看向玄月笑問道:“月兒可知道,當年你皇爺爺的馬術有多厲害,莫說這小小的塹溝,便是懸崖,他也是闖過的。”


    眾人聞言一驚,慕涼微微皺眉,“皇姐,今日到此便可以了。你已經許久沒騎馬了,恐傷了自己。”


    雖然慕晚梔是先皇手把手教的,但慕晚梔畢竟多年不碰這些,難免生疏。那塹溝雖然是人為挖的,但也極深,若是摔下去,豈不是要去了半條命!她好不容易才調理好身子,萬不能冒這個險。


    “無妨,這些個小的沒福氣一睹父皇當年的英姿。今日,我就帶他們瞧瞧。”慕晚梔笑著說道,隨著她聲音的落下,她狠狠地踢了一下馬肚子。


    烈馬長嘶一聲向前衝去,眾人見狀皆嚇得一陣心驚。


    看台上,慕堯也是猛地站了起來,緊張的雙手微微顫抖卻不自知。


    所有人都屏住唿吸看著賽場上的一幕,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什麽。


    “殿下!”


    顧黎生著急喚道,也來不及考慮什麽,竟也跟著衝了上去。


    片刻之後,慕晚梔穩穩地落在對麵,立於馬上的她輕鬆一笑,隨後挽弓,射中高懸在木樁上的彩球上,霎時間,無數花瓣紛紛而下,場麵甚是壯觀。


    可顧黎生卻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他本就沒有這個把握,再加上擔心慕晚梔,根本沒有蓄足力氣,就這麽貿貿然地跟上去,自然是沒有越過去。


    馬兒帶著他一同往塹溝中跌落下去,幸而他輕功極好,踩著馬背借了一力,死死地抓著塹溝的壁麵。但他身上那麽多傷,今日又折騰了這麽許久,哪裏還有什麽力氣。


    隻看到慕晚梔安然無恙之後,他才放下心來,心下一鬆,手上更沒有力氣了。


    “黎生!”慕晚梔著急喊道,撲倒上前來死死地拉著他的手,急聲喊道:“快來人!”


    那邊,慕涼也是眉頭緊皺,這塹溝這樣深,不過好在顧黎生是習武的身子,即便是摔下去應當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慕堯看到情況,忙命人前來救助。


    可等侍衛們架好木橋,慕晚梔已經快沒了力氣,她手一僵,眼睜睜地看著顧黎生掉了下去。


    “啊!”


    看台上頓時慌亂起來,眾人忙圍了過來。


    慕晚梔跌坐在岸上,望著手上的鮮血發呆,不知道這滿手的血究竟是從何而來。是顧黎生身上的嗎?可他什麽時候受的傷?


    “哥哥!”顧清茴擠到最前麵來,望著幽深的塹溝喊道,地下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沒事沒事,陛下已經派人下去救了。”顧九歌將她攬入懷中細細安慰,但是自己心中也是擔心不已。


    畢竟,顧黎生身上還有傷啊。


    費了好大的功夫,這才將顧黎生撈了上來,隻是他已經昏迷過去。今日的比賽雖精彩,但出了這樣的事情,眾人哪裏還有心思,慕堯忙命人僵顧黎生送迴府去,又派了太醫跟過去,眾人也都跟了散了。


    相府內,慕晚梔呆坐在一旁發呆,太醫們正在為顧黎生診治。隻有她自己知道,顧黎生是為了她才冒這個險的。想到這裏,她越發地自責了。


    “這!這是……”太醫們突然發出驚訝的聲音,慕晚梔心中一慌,隻當是顧黎生出了什麽事,忙上前去。


    誰知,卻看到顧黎生滿身的白布,有的還滲了血。


    她現在終於知道方才自己手上的血是哪裏來的了。


    “怎麽會這樣?”她喃喃出聲,顫抖著手去解那些纏在他胳膊上的白布,那些隱著的傷口真是讓她心驚膽戰。


    “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傷口?”慕晚梔望著他身上的傷口發呆,抓著顧九歌低聲問道。


    顧九歌彎腰將她扶起來,柔聲道:“殿下,還是先讓太醫們為哥哥診治吧,至於這些傷口,我再細細同你說。”


    當務之急,應該是顧黎生的身子。


    折騰了好幾個時辰,太醫們這才將顧黎生身上的傷口清理幹淨,重新包紮了。幸而顧黎生是習武的身子,是以沒什麽大礙,隻是因為身子太虛弱了,才會一直昏睡。


    太醫們離開之後,慕晚梔這才走到床邊坐下,低聲道:“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怎麽?難道雲微沒告訴殿下嗎?還是說,殿下今日是故意做出這副樣子來給我們看的!”一個暴怒的聲音響起,卻是顧清茴。


    顧九歌見狀輕拉了拉她,低聲道:“茴兒不要胡鬧,這是長公主殿下!”


    “長公主又如何!若不是哥哥以命救她,她會有今日?明明受了哥哥的恩惠,這會兒卻裝出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來,是要給誰看!”顧清茴一想到顧黎生再三為了她受傷,心中便怒氣難平,也顧不得慕晚梔是什麽身份了。


    慕晚梔倒是被她的這番話說的一頭霧水,她仰頭看向雲微,“你到底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雲微見實在瞞不住了,連忙跪下來,用力地磕了幾個頭。


    “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隱瞞的!”


    “到底是什麽事情!”她突然提高了聲音,一雙明眸通紅,蘊著水汽。


    “殿下,您平日裏喝的藥,是……是顧公子用血為藥引子熬出來的。”雲微低聲說道,她從未見過慕晚梔這副模樣,嚇得手足無措。


    慕晚梔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砸了一下,她扶額按壓著太陽穴,良久緩不過神來。


    難怪!難怪顧黎生不肯交出藥方!


    她的眼淚像是斷了線似的,任她怎麽擦都擦不完,愧疚自責心痛的情緒幾乎要把她折磨瘋了。不知不覺間,她竟欠了顧黎生這樣大的一個人情,若不是今日顧黎生體力不支出了事,她還不知道要被瞞到什麽時候!


    “皇姐,當心身子。”慕涼見她這般傷心,不由得上前來勸說道,但是對於顧黎生熬藥的事情,他也很是震驚。


    慕晚梔無力地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出去吧。”


    她現在隻想要靜一靜。


    慕涼握著顧九歌的手,輕捏了一下,柔聲道:“我們先出去吧,不會有事的。”


    顧清茴站在床頭,深深地望著慕晚梔。


    突然,她跪了下來。


    “殿下,算是臣女求您了,求您……迴您的山莊也好,皇宮也好,求求您,不要再出現在哥哥麵前了。您調理身子的藥,臣女也可以替您熬,我隻求您,離他遠些,他為了你,受了太多傷了。即便您當初救了他,但如今,他也早該還清了。”


    顧清茴的話如重錘一般,一下一下地敲擊在慕晚梔心上。


    她現在隻覺得亂,又亂又累,大腦裏一片空白,她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


    “你也出去吧。”慕晚梔有氣無力地說道。


    顧清茴被雲微強行攙了出去,屋內隻剩下她和昏迷未醒的顧黎生。


    慕晚梔的身子突然滑落到地上,她伏在床頭,頭疼欲裂。


    直到晚上亥時左右,顧黎生這才恢複了些知覺,他微微動了動快要幹裂的嘴,低聲道:“水……”


    慕晚梔被驚醒,見他醒來自然是喜不自勝,忙去給他倒水,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來。


    “慢點。”慕晚梔輕聲道,將水遞到他嘴邊,喂他喝下。


    清水下了肚,顧黎生也覺得自己清醒了一些,見慕晚梔眼眶紅腫,想來應該是嚇壞了。


    他抬起手來輕抹去她臉上的淚痕,輕聲道:“我沒事。”


    說完,突然觸電般的收迴自己的手,意識到方才是自己失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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